第40章 4.南疆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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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夙抱着沧寐,沧寐抱着孜。他身形矫燕一般掠过屋顶,再落下,已到风府之外。
“你再不放开我,可就有人来了。”辰夙轻笑。
“那你记得把脸遮起来,”沧寐抱紧了他的脖子,开完玩笑,沧寐松开了手,双脚落地,孜已经跳到辰夙肩膀上。
辰夙摸了摸孜的脑袋,孜拿湿漉漉的鼻子蹭他,惹得他一阵嫌弃。
“此途危险至极,你回昏月谷。江湖庙堂的纷争,不要牵扯进来。”
沧寐拒绝:“我来这里有我的理由,你在做的,何尝不危险,我不拦你,你也不要拦我,好吗?”
辰夙依旧不允许,沧寐愠怒。
辰夙明白,自己无法动摇她的决心,即使将她送走,难保她不会以其他方式回来。
“何况陛下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我是我父亲亲手推上台面的,我还治好了太后,箭已在弦上,回不了头。”
这些辰夙都知道,可真正不肯回头的,是她的心啊。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辰夙望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答案。
“我也很想问问你,这么多年为何一直这么执着。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沧寐绕到后门回去,管家像见了鬼一样,他不止惊动了姜氏,还有正要回宫履职的风逸卿。结果当事人自己回来了,管家被训斥一顿,内心百感交集。
这一来,也不必监视了,反正无用。
姜氏久不见沧寐请安,命奴仆再去唤沧寐,沧寐直接以无暇为由拒绝。
去了也是看姜氏立威,一来一回不知会费多少时间,宫中看来的医书,还有不少没能消化,哪有空闲看戏。
姜氏为立当家主母的威严,索性断了她的粮,缺了她的被,下人不敢忤逆,一一照做。
风敬之受皇恩早早归家,沧寐正出去觅食,寻不见她,又有姜氏扇风,当即命家仆备好训诫尺。
“我不回去。”吃饱喝足,孜撒丫子满房间跑,听见主人说话,扭头看了一眼,继续上蹿下跳。
“你家来要人,不好不给。”花颜掂量擦拭手里的刀,“刚教你的几招,会了吗?”
沧寐比划了两招。
“你要是个师弟,我真想一脚踹你脸上。”花颜托着他英俊的下巴,“师伯究竟教了你什么?年年混进新弟子选拔,也不见多少长进,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师父教过我‘步生莲’,还有‘遥云剑法’,还有”
“谁问你这个了。你会什么难道我不知道?”花颜拍死她的心都有了。“还你小师姐。”匕首入鞘,凌空飞入辰夙怀中,“自己的师姐自己教。”
辰夙乐意之至。
“回去多加练习,”辰夙送她到门口,“你自小体弱,根基不稳,花颜教的这几招防身最好。还有,遇事冷静,若碰上气不过的,来找我,千万不能硬碰硬。”
沧寐一一点头。
再看风府大门,已立着四个家仆,个个手持杖戒,辰夙见状,将她护在身后。
“二小姐,老爷在祠堂等你。”
二人对视一眼,沧寐率先前行,辰夙想陪着她,被拒绝。
祠堂烟火袅袅,蒲团之上的男人虔诚而庄重。
沧寐在祠堂之外等着。
“还不进来叩拜祖先。”风敬之沉声道。
沧寐不动:“女子不得入祠堂参拜,还是父亲教我的。”
“你救太后有功,允你上香。”
“无规不成方圆。”
“让你过来就过来。”风敬之脸色阴沉。
沧寐以极致的冷漠回应。
“带过来。”
得了老爷的命令,家仆们伸手来抓,四只手抓了个空。两人无法抓住,另加入二人。
八只手同时伸来,沧寐也不敢马虎。
眼前白影一道,四人已捂着小腹,痛苦地倒在地上。
辰夙挡在她的身前,任风敬之怒火滔天,不动分毫。
“在我风府随意来去,就是昏月谷的教养?”这么多年来,在府上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人,此时他的威严被冒犯,可想而知他有多气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风府,不见得是你的。”辰夙说道。
“哼,”风敬之望向辰夙身后的女儿,冷笑道,“可是她,”风敬之指着沧寐,“是我的女儿,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为她寻好人家,年轻人,不要坏了我家女儿的名声。”
“风大人未免太小看人了。”辰夙讥讽,他攥紧沧寐的手,恨自己不能时刻护她,让她被这些人轻视,“小沧因何而来你我心知肚明,你想牢牢抓住小沧这跟登天绳,可有想过绳子的两端不是在你效忠之人手中,就是在你敌对之人掌下,谁胜谁负,皆看小沧的意思。”
陛下势微,朝中大事半数掌握在丞相手中,军方力量半数在王侯手中,剩下的一半一半,中立派分去一半,陛下能完全信任的只有穆修令父子,一个是恒泽书院院长,一个是禁军统领。
此番太后病重,不似普通伤寒,在太医束手无策之下自荐次女,其背后深意他心知肚明。
怎么能不牢牢抓紧?
“不见见怎么会知道不合心意。”
沧寐气笑了,气他擅作主张,笑他天真妄想。
“若无其他事,我们先走一步。”沧寐拉上辰夙往杂物房走去。
风敬之未阻拦,他开始思考起这点血脉亲情有多坚韧,手中无筹码,岂能捆住一颗离家已久的心。或许陛下看中的,就是这一点,不会被亲族左右,一心听命与陛下。可是这样的人,如何能为家族带来利益呢。
杂物房已经收拾了出来,风敬之也怕这个二女儿一时不乐意跑去外面加入其他阵营。自从太后安然的消息传出,不少人妄图招揽。现在是香馍馍,怎么能不顺着。周围的仆役都搬去宅子另一边,这里十分安静。
“住这里你睡得着?”简陋得很,一床一凳而已,长久未开窗,空气浑浊。
孜趴在辰夙肩上,懒洋洋的,对新家毫无兴趣。
“不单独一间,怎么引人来暗杀呢?这几日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你说,我要不要在那个墙角放个捕鼠夹。”
墙边入夜最是阴暗,若有贼人□□而入,首当其冲便是那个位置。
“可。”
夜静风轻,无端醒来,孜不在身边。窗微开,带着些许凉意。
沧寐握着匕首推窗查看。
槐树下,银辉铺地,与之白衣相称,狐在膝上,闭目摇尾。
围墙外,花颜命人将刺客搬离,这个辰夙,出手越来越狠了,掏心窝子一拳,差点没法问情报。
翌日,赏赐晨至。
送走传旨公公,风父的脸就没晴过,一府奴仆跪在祠堂外,风敬之将圣旨恭敬地放上案台,行跪礼,高呼先祖保佑。
出了祠堂,风敬之甩袖离去,沧寐抚摸孜的背脊反向走开。
沧寐径自离开风府,一路东行,拐过几条街,青棽楼的招牌赫然出现。
“不是说只消小半刻就能到吗?”梦玉楼躺在躺椅上,四个丫鬟分别捏着肩膀敲着腿,扇着扇子端着茶。
慕轶一身蓝衫,年近不惑的他比在座的少年郎们多了几分岁月的雕磨,可若论起心思,一头扎进医海的大夫是无论如何也刨不出深深的城府来。慕轶表情不甚自然,毕竟有言在先不能泄密,结果三言两语便让人套了话,真真羞煞自己,若是累及轻儿性命,怕是后半生都不得安心。
“慕医师慕医师,别担心。”察觉到慕轶的不安,梦玉楼安慰道,“有事在我。”凭着他对沧寐十年坑蒙拐骗的认知,这点事不足为道。
慕轶看向君夜轻,内疚之情油然而生,梦公子说来轻巧,凤凰血为三大药引之首,百万黄金悬赏尚且无法得,岂是区区几句话就能稳妥的。
君夜轻也看出慕轶心事重重,报以微笑安抚。
再看对面俊俏的年轻人,多有闻月先生弟子年少稳重,是个刀斧加身也能淡然处之的人,现在频频看向门口,手边的茶水一口未沾,神情间哪还有半分从容。只怕今日变故不能轻易揭去。
慕轶闷了一口温茶,暗下决心,事不成,就是负荆请罪也要求小神医回心转意。哪怕豁出这条命,也不能放弃。
仆从垂首曲背,在门外禀报。一只白狐率先一跃而起,跳进昏月那年轻人的怀里。
沧寐与众人一一见礼,到梦玉楼处,梦玉楼已遣退四位丫鬟,正正衣襟,随意还了个礼。
一日未见,牵肠挂肚,终于盼来,辰夙的双眼亮晶晶的,给来人拉椅倒茶,不可谓不殷勤。“路上耽搁了”
“走错路口,费了些时间。”沧寐向诸位致歉。
梦玉楼表情不善,茶盏在桌面重重一摔,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只有将她震住,把握先机,才能置对手于下风:“你你!”
在座唯一的姑娘正举着杯子,面上既羞又窘,一时冲动后便是不知所措。
三人目瞪口呆,辰夙最先反应过来,心里叫好,在梦玉楼拍案而起之时将他摁回座位,笑容可掬道:“小沧手滑,别计较。”
君夜轻召来的仆从递上干净帕子,不敢看梦公子衣领上的茶渍。
沧寐踌躇了一会儿,重新坐下,有辰夙在身边不怕梦玉楼复起偷袭。
一杯茶泼灭了梦玉楼的气焰,他恹恹静坐着。孜的前爪够不到梦玉楼腰间别着的扇下流苏,企图蹬腿跳过去,让辰夙按住顺毛,乖巧地趴在辰夙腿上摇尾巴。
“慕医师不必询问我的意见,一切以我家小师姐说的为准。”
慕轶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回转,一个是年少成名的江湖少侠,一个是三两句就要看一眼师弟眼色的小师姐。慕轶辨不清辰夙话中真伪。倒是君夜轻知慕轶平素骄傲,不忍医师为难低头失了这份傲气,先行开口:“是我榭夜失信在前,夜轻在此赔声不是。梦兄重义,必会守口如瓶,我等在此也向姑娘保证,再不会多一人知晓。”
“好,”沧寐点点头,从荷包里取出另一个小荷包,大荷包立刻瘪了下来,只有几个铜板相撞。
小荷包里是两三寸长木盒。
“只有这些了。”沧寐将木盒推给君夜轻。
慕轶如捧珍宝一般打开盖子,盒中只有三枚鲜红药丸。
“药效会随时间减弱,这三枚是让先生试药的。”
“可有忌讳?”
“使用后药力可强可弱,若无把握,切勿滥用。另有一物,”沧寐看向辰夙,辰夙递上书一本,封面无字。“这是晚辈记录药理研究,希望有所助益。”
慕轶起身来接,只觉书有千金重。
心血之作,何止千金
门外仆从敲门:“门外有人来迎接风小姐,自称是风府管事。”
众人看向沧寐,见后者也是疑惑。不过也不打算久呆,与辰夙一起随之离开。
“听说谕旨已下,宫中要册立公主。”君夜轻说道,君家家大业大,朝中动向亦是时刻把握。
礼部大量金银器玉的采购调度也使其他人心中有数,故而梦玉楼也不惊讶。
沧寐与辰夙离开后,梦玉楼嫌恶地掸了掸衣服上的茶渍,渗入衣衫的茶水又岂是手碰一碰就能掉落的。君夜轻笑着命人带他去雅阁换身衣裳。慕轶翻动着纸张,上面记录的绝杀的症状,抑制方式详详细细,明明白白。“如果不是庄主与月先生私交甚笃,我真的要怀疑当年的毒”狂喜之后,是莫名的愤懑,若是当年能有这些该多好。
君夜轻轻拍慕医师的肩膀以示安慰。
“心情不错。”辰夙牵她的手。
“嗯,十二味药,今早陛下送来三味,另外还有不少其他的。现在还差两味,希望药铺那边能有消息。”
“你不是找到替代品了吗?”
“替代品终究药效不够霸道,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之内再没有消息,我也只能搏一搏了。”
“天无绝人之路。”
“不过我爹听说我拒绝陛下给他加官的赏赐,只要了这批药材,脸色十分不好。”
“再忍耐些日子,不会太久的,兵贵神速,皇城那位懂得。”
“能不能早点把药材搬回昏月,其他我都能忍,可是万一它们被人盯上了怎么办,我上哪再去凑。”
“你就不能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吗?”辰夙很想敲敲她的脑门,问问里面住的是不是个傻瓜。
“你是说这个假扮奴仆的傻子吗?”沧寐毫不客气地指指身后跟着的唯唯诺诺的男人。“这玩意儿跟了我一路,到现在也不告诉我到底设了什么陷阱,亏我多走了两条街。”
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真的非常非常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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