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大道一路蜿蜒向上，访客如云，人流如织。数不清的马匹车辆走往同一个方向。各门派的掌门相遇，总会打个招呼，偶尔路上也会遇见

        熟识之人，彼此间颔首示意，后面人实在太多，实在无法停下来。

        辰夙等人长年在江湖打滚，为人也是仗义豪爽，一路上不少人凑过来打招呼。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知道昏月谷出了个公主，又听到江湖传言，此女容貌似天仙下凡，一身医术精湛绝伦。特地跑来问问辰夙是不是可以当个牵线月老，给他这个在江湖上飘荡多年至今未娶的兄弟找个媳妇儿。后面的昏月弟子偷着乐，乐完了跑去和探出头来看情况的沧寐打报告。

        “花师兄，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啊。”前方有马车坏了堵在路中间，师弟们等得无聊。

        火红的发色在人群中尤为显眼，神情有傲然不可侵犯之威。“照这个速度，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半个时辰！！”师弟们沸腾了。

        “你们该庆幸，这条路不是一路石阶。”

        “难道原本会建成台阶？马车怎么上去？马儿怎么上去？光凭两条腿，这不是要人命吗！？——是谁想的缺德主意？！”

        “除了山庄的主人还会有谁有这种权利。”

        “师兄，给我们讲讲！为什么要建成台阶，平坦大道多好。”

        花颜娓娓道来：“山庄初建成，君庄主为了给妻子一个惊喜，一夜之间将大道改为台阶，并在其上添涂金莲彩绘，自上而下看，粼光泛泛，金莲齐盛。传为一时佳话。”

        弟子们各发感慨，\\\\\\\\\\\\\\\"怎么又改回来了，如若不然，我们也可以见识见识金莲碧波的风采。\\\\\\\\\\\\\\\"

        “就你，还想见识，算了吧。”旁边的人毫不客气地打击道，“你半路走到腿软一路滚下去更好看，比花都好看。”

        沧寐放下手中的书，“师叔，青陵是不是有个鬼雾林，长年青雾弥漫。”

        南琅专心研究棋谱，闻言头也不抬：“就在榭夜以东二十里外。你想去？”

        “想去！医书上载，鬼雾林多奇花。青陵一带有人曾找到过一片’白练’。”

        “白练？”

        “一种草药，可以压制毒性，榭夜山庄这几年高价购买，近乎垄断。只不过这种草药用好了是药，用不好是剧毒，而且只在特定的地点开花结果，所以很少有人会使用，”

        “既然鲜有人使用，也就是说可以用其他药材代替。”

        “压制毒性的草药的确有不少，但白练可以同时抵御寒毒。寒毒最麻烦，直入骨髓，亦损伤经脉，轻则手脚僵硬，重则瘫痪丧命。偏偏治疗寒毒的药太容易和其他药材的药效发生冲突，最后往往效果不佳。”

        南琅略一思索：“如果你有办法控制毒性，师叔不拦你。去的时候跟师叔知会一声。”

        在榭夜山庄的某一处，有一座庞大的冰室，吨数的冰块令这里四季寒冬。四壁雕刻的画随着时间消融了又结冰，渐渐模糊不清，直到被人再次深深雕刻。如果慢慢深入冰室内部，会发现冰壁上的画讲述着两个人的故事。

        莲花湖畔相遇，佳人回眸顾盼生姿，男子一见钟情；湖心亭吟诗作对，男子吐露抱负，女子心生爱慕；功成名就娶娇娘，人生志得意满；新生儿呱呱坠地，一家幸福美满；教儿念书写字，看儿茁壮成长……故事的尽头，是冰棺，剔透玲珑似白玉。冰棺是空棺，孤零零立在冰室中央，没有一丝温度。

        侧有耳室，安高低木架，架上各种大大小小药罐子依次排列，浓重的药味飘散不去。

        “轻儿，身体可有哪里不适？”白适手端药碗，他是个花白头发满脸皱纹的老头子，背有点驼。

        在冰室打坐了一个时辰，手脚冰凉，嘴唇微微发紫。喝完药，自小腹处涌上一股热流传遍全身，直贯天灵。“并无不适。”

        白适捋捋花白胡须：“那就好，近几日不要沾酒。”

        “此次寿宴，招待客人一律用西域商人贩卖的果酒，不易醉的。”

        “不易醉也不可以。”白适板起脸，“不能喝就是不能喝。”

        “老头子，你讲不讲理啊！”一个小女孩满脸怒容冲进耳室，两只辫子跳得欢快，女孩揪住白适的耳朵，“轻儿是要给他老子做寿，不喝酒像话吗！！”

        白适对耳朵上的手还是有一点点惧怕的，但他还是吼着：“不像话也不能喝！！老婆子，你放手，再不放手我我可就轻儿，救我！！”

        “白医师、妍医师，夜轻先行一步。”

        君夜轻走得毫不拖泥带水，背后依稀传来妍烟的喝骂声。

        阳光重新洒落衣襟，深深吸一口气，清秋亦有温甜之香。金桂朵朵小巧可爱，挤成一团深藏树间。

        迎面走来一人，怀抱十数本古籍，小心翼翼不弄皱封皮。

        “幕医师，你这是”

        幕轶笑道：“这些古籍都记载了凤凰血，我带去书楼再看看。轻儿是要出去招呼客人了吗？”

        “前厅有管家，我露个脸就可以。倒是有劳幕医师，为了夜轻还要四处奔波劳累。”

        “轻儿，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比起你娘，我们做这些算不了什么。好在现在该配的药材都配齐了，只相差一味凤凰血，待昏月谷主一来，我们就开始配置解药。”

        “幕医师，凤凰血究竟是何物？夜轻也曾翻阅古籍，其上言凤凰血可生死人，肉白骨，却不言明是何形状，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幕轶从古籍里抽出一本，准确地翻到有记载凤凰血的一页。书页古旧，破损之处还有蛀虫咬蚀的痕迹，榭夜山庄的藏书阁里绝不会有这样一本书，想来又是新寻购来的。

        “莫小看这本书，这是当年天狐一族族长狐苼的亲笔摘录，记载的是天狐一族神奇的解毒之法。天狐一族神秘莫测，他们隐匿自然，得自然之法，擅解百毒。这本书是狐苼无钱买酒抵上的，只可惜酒家不识货损坏了不少。”幕轶十分痛惜宝物蒙尘，好不容易才想起话题岔了，“书上说凤凰血是由百草凝练而成，集五味药材，另参入不同量的钩吻、相思子等剧毒之物。凝练过程虽是艰难，一旦成功，就是最好的药引，不仅能发挥出最好的药效，更能确保为你解毒之时毒性不会逆流至心脉。”

        “夜轻所中奇毒遇药成毒，三位医师一直束手无策，凤凰血当真有如此功效那就太好了——幕医师，书上好像并未记载凤凰血是何形状，我们如何辨认真伪。”

        “这个不难，凤凰血既然是最好的药引，只要放入少许药材，看其药效是否增长数倍即可。能制出凤凰血，月先生当真是妙人，实为我医界楷模啊。只不知是否前来，否则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幕医师对月先生大的崇敬之情难以掩饰，君夜轻见此笑了，随即想到秦妹似乎钟情于月先生的一个弟子，便问道：“幕医师可曾听说过月先生的高徒。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幕轶沉吟道：“月先生的弟子，最近江湖传得很厉害啊。医术如何暂且不说，上一次去昏月拜访，见她无偿为百姓施医症脉，想来是个好姑娘。不过嘛，一旦名声权利压身，就不知会如何了。”

        倒不像有恃宠而骄样子。回想两次相遇都不曾说过话，甚至极少关注这位庙堂及江湖的新秀，反而是辰夙，交谈之下会发现这个年轻人不仅才华横溢，而且性情豪爽，不知不觉就被他吸引。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父没有，徒弟未尝没有。脑海中突然跳出当日穆修令在醉仙阁说的话。

        “凤凰血真的是月先生研制的吗？有没有可能是出自徒弟之手。”

        “不可能不可能。”幕轶毫不犹豫道，“若真是如此，岂会淡然至斯，何况万金相求，谁不动心。”

        君夜轻拜别幕医师，脑中回想的是秦妹对辰夙的深情，而辰夙对昏月小神医似乎也抱有同样的心思。若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叫秦妹如何自处。何况对小神医，仔细一想对她的品性几乎一无所知，她又为何可以吸引辰夙这样的人才。

        昏月一行人安排在紫竹楼，半回字建筑里栽种了许多紫竹，迎风挺秀，姿态难屈。

        同住紫竹楼的还有沐氏夫妇，以及梦家之人。

        梦玉楼实在受不了父亲的念叨，故而独自一人早行一步。此时让人搬来桌椅，兀自躺在紫竹间纳凉，本就是个随心之人，除了碰见长辈会行个礼，其余人一概视而不见。

        昏月几人到时，他已熟睡，紫竹叶飘落在雪白的衣襟上犹然不觉。

        “师姐，你笑得好奸诈哦。”小铛笑着说。

        沧寐粲然一笑：“看着。”说罢，手指轻动，几片飘落空中的紫竹叶停在半空，紧接着一片一片扎在梦玉楼的发冠里。“嘿嘿，要你打我脑袋，像不像孔雀开屏。”

        小铛也许可以想象梦公子醒来以后的情状，虽然有趣，但她没忘得趁他没醒赶紧拉走自家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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