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探李宅

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情况下，突然被人提上墙头，任谁都会大惊失色。

        陆辰星好在自制力极强，才没有惊叫出声。

        陆辰星就着月色认出了身旁之人，心情不甚美妙，用气音喝斥：“松手！”

        从揽住对方的腰跃上墙头起，曾少逸就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病了，不然怎会觉得双腿有如踩在云端？脑子也有些蒙？

        脸有了发热迹象，可疑的是居然有愈来愈热的架势。

        鼻尖若有似无有道不甚明显的幽香萦绕，纤细温热的触感自掌心与手臂处传来，他隐隐感觉害自己心跳紊乱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两点。

        县令哥哥这是修了何种神奇的武功招式，居然厉害至斯！

        伤了头的他搞不懂此时此刻的状态有一个词语能形容，那便是“心驰神荡”。

        陆辰星喊完松手后发现对方没动静，气得在腰间的手上重重掐了下，再次命令：“还不松手！”

        手背传来疼痛的男子终于回神，猛然意识到自己手还牢牢扣在对方腰上，慌得忙松开手，他没注意到陆辰星几欲杀人的目光，而是兀自低头看着对方的腰低声惊叹：“县令哥哥的腰纤细如女子！”

        陆辰星：“……”死土匪活得不耐烦了，瞎说什么大实话！

        为了扮男人更像，不仅仅是只用布裹了胸，还将腹部也用柔软不伤皮肤的布裹了好几层，如此不但能掩饰下他身体上的曲线，穿上宽松外衣后还能令腰看着不那么细。

        但这也只是迷惑他人的视觉，而非触觉！

        陆辰星很不悦在拍打腰侧的衣服，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般。

        因向来谨慎，自九岁开始以男装示人后就再未被男性碰触过，谁想会遇到个这般“不见外”的家伙？

        感觉到自己被嫌弃，曾少逸感到有些委屈：“蓝哥儿的手又不脏。”

        等气势汹汹的红豆顺着绳索爬上墙头后，立刻接替了陆辰星，再次对着曾少逸扶过的地方又擦又掸，不但如此，还时不时用想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曾少逸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被县令哥哥害得心跳异常、双腿发软一事都没去计较，他好心帮人上墙怎的被两人一起嫌弃？

        那对主仆的行为过于迷惑，莫非是年轻县太爷洁癖太严重？

        拧着眉伸手放至鼻下仔细闻了闻，除了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外，根本毫无异味。

        他目力极强，即便没有月光都不影响他暗中视物，手掌心干干净净，手指修长，根根都骨节分明，没有沾上半点灰，指甲盖里同样干净得很。

        如此干净还有些香的手，究竟为何这般遭人嫌弃？曾少逸有些怀疑人生……

        红豆简直要气死了，谁能想到陪主子查案都能碰上这个土匪？

        就如第一次见时般，这土匪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乱攀关系不说，这次更是得寸进尺，居然对她家大人搂搂抱抱！

        登徒子！不要脸的小人！

        若非此时此刻不宜喧哗，红豆说什么也要揍上去。

        感觉到主仆二人的排斥与不满，曾少逸委委屈屈地挪动脚步稍稍离她们远了点。

        正事要紧，陆辰星拍了拍红豆的手安抚住比自己还要生气的丫鬟，没再去理会曾少逸，借着微弱月色开始居高临下打量起这个院落来。

        院子大概是有六间正房，东西向又分别都有五间厢房，每间屋子都房门紧闭，一时看不出里面都有什么。

        三个大人一直站在墙头不是事，红豆又开始整理绳索，帮着陆辰星一起顺绳索悄无声息滑下去，没有惊动院内任何人。

        原本还想好事做到底，曾少逸刚要伸出的手因想到什么立刻缩了回来。

        不信邪地再次闻自己的手，还顺道将整条手臂都闻了遍。

        明明只有香熏味啊？他这人在穿着上颇为讲究，那便是洗干净后的衣服鞋袜晾晒时都需要用香熏。

        如此一来晒干净的衣服香气淡而不腻，很是好闻，这香还是他逛了很多家店铺亲自挑选的。

        莫非是县令哥哥对这个味道排斥？曾少逸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就说啊，他堂堂一寨少主，风度翩翩眉目如画，不但长得俊冠整个黑风寨，论爱干净这点，他也是打遍全寨无敌手！

        曾少逸一反先前的沮丧委屈，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以后还是换一种香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辰星打量院子的同时，眼角余光也有在观察曾少逸，见他短短时刻便转忧为喜，对他情绪的调节能力突然就有点佩服了。

        “县令哥哥去看正房，厢房由蓝哥儿来看。”曾少逸小声道，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

        陆辰星：“……”这可真是个令人一言难尽的土匪。

        就没见过哪个土匪像这个“栏杆儿”一样，见到官府的人不但不跑，反到如狗皮膏药般一直在眼前晃悠。

        据说李氏发迹前一直是自己居住，后来买了几名下人伺候自己。

        陆辰星在最东边的正房窗户边站立，耳朵贴近窗户纸，许是屋内人睡得很沉，能很明显听到对方匀称的小呼噜声。

        呼噜声只有一人，另外五间正房里都没有丝毫动静。

        红豆一直在院子里转悠，最终在院中央的井旁发现了一样东西，她捡起看了看，觉得可能有用，便不动声色地放入袖中。

        厢房这边屋子多，曾少逸耳朵灵，随便站在哪里，只要耳朵轻轻一动，便能知晓哪间房里有人，有几人，且是老是少都能分清。

        最终他停在了一处厢房前，手放在门把手上，只见他轻轻一按，原本从屋内反锁着的门便开了。

        身形一闪便进了屋，眨眼功夫，他便扛着个一动不动的男人出了屋。

        陆辰星见状眉头不由皱起，这么明目张胆地将人带走岂非过于打草惊蛇？

        曾少逸却不这么想，他兴奋地冲陆辰星打了个手势，然后扛着成年男人脚尖轻轻一点，身轻如雁地跃上墙头跳了出去。

        出了这么个岔子，也没法再继续，陆辰星和红豆两人也翻墙而出。

        曾少逸就在前方不远处等着，见两人出来后又往前走了走，寻了个无人能听到他们对话，也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停下来。

        “你将此人带出来做甚？”陆辰星拧眉。

        曾少逸将肩上的人放下来，邀功道：“李家共有十三人，只有他一人是醒着的，中途他呼吸有过变化，想来是发现了院中有人。”

        语毕，只见他在男人肩上快速点了两下，原本不能动弹的人瞬间能动了。

        “三位好汉，小的身无分文，刚被转手给李家娘子没两日，什么也不晓得啊，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男人三十岁左右，神情慌乱地跪在地上求情。

        既然人已带出来，自然要问些事才够本。

        陆辰星看着他问：“你既是刚来此处，可知那李氏是想将尔等送去哪里？与你一样被转手之人共有几个？她这人是否有可疑之处？”

        男人不知在想什么，支支吾吾没说话。

        曾少逸见状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低声喝斥：“还不速速招来？知道这位是谁吗？他可是我们新来的……”

        “吾乃新来的黑风寨少寨主！”陆辰星出声打断对方。

        曾少逸：“……”什、什么情况？

        陆辰星无视了来自某男震惊的视线，双手背在身后，扬起下巴，摆出一副比土匪还要土匪的模样：“黑风寨听说过吧？鼎鼎大名的土匪窝！今日你若不老实回答本少爷的问题，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他、他才不是那等凶残之人！曾少逸张口想说话，被陆辰星狠狠瞪了一眼后只得闭嘴。

        跪着的男人不知是冷还是惊吓，脸立刻白了两个度，哆嗦着嘴唇：“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虽说才来没几日，但谁让黑风寨新找回来的那位少寨主有名呢？就与新上任的县令一样出名，李氏不在时，她的那几个下人闲聊八卦时自己有听到过。

        据说土匪窝的少爷是名翩翩少年郎，长得极为好看，眼前这位动不动便将忌日挂嘴边的人就长得很好看！

        男人不敢隐瞒，开始絮絮叨叨地将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李娘子说会将我们送去府城给‘欢爷’，在府城哪里不得而知，我们先后共有八人被她领回来，她自己有四名丫头婆子伺候着，至于可疑的地方……她好像并未将所有人都带回来，有些话她会背着我们说，有一次小的不小心听到她问了给她办事的婆子一句‘他还不肯吃喝？’，婆子回了句‘饿几日就好了’，后面就没听到了。”

        “小的特地观察了下，无论是被带回来的人，还是原本李娘子自己的下人，都没有谁是被限制吃喝的。”那人一边说一边不时害怕地打量在场三人的脸色。

        陆辰星点了下头，表扬了句：“不错，很细心。”

        男人闻言没忍住嘿嘿一笑：“小的就是因为机灵才被选中给府城大户人家当下人。”

        “近来都有谁来过李家？”陆辰星继续问。

        男人忙收起被夸后的笑意，立刻回道，“昨日下午有一名白面老爷来，是位姓陈的秀才，与李娘子很熟悉，两人出去了大概有一刻钟才回来。然后过了大概两个时辰，李娘子刚用完晚膳，就有人敲门大闹，听口气是陈秀才家的娘子。”

        “两人可有大打出手？”

        “有，起先是陈家娘子骂了几句，后来李娘子不知在对方耳边说了什么，便激怒了对方，然后两人撕扯起来，后来是陈家的儿子赶过来将人带走了。”

        “今日一早李氏可有出门？”

        “李娘子每日清晨都有出门散步习惯，回来后再用早饭，今日与往常好像并无何差别……”男人说完后，拧眉想了想后道，“应是比往常稍微晚了些，小的听婆子说了句‘主子回来晚了，可是有事耽搁了’？然后李娘子说‘也就晚个一盏茶时间罢了’。”

        再问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此人才来没几日，能问出这些已然很不错。

        “最后问你，你是如何发现院中有人的？”陆辰星自问他们三人无论是谁很小心，按说不该被一名并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轻易发现。

        男人闻言看向了一直立在“少寨主”侧后方的红豆，缩了缩脖子：“小的屋子窗户正对院里的井，那时睡不着，无意间一睁眼，就看见有道庞大的影子在窗户纸上晃悠，吓得差点撅过去，以为井里爬出了女鬼！话本子里不都爱这么写吗？是小的反应快才及时捂住嘴。”

        一直没发言过的红豆怒了：“你说我是女鬼？！”

        “姑娘息怒，是小的有眼无珠，哪个从水井里爬出来的女鬼会如姑娘身影这般壮……健、健康？”

        最后男人被红豆连踢带踹，太疼了，主动攀住曾少逸肩膀想像来时那样将自己挂上去，无奈对方太高。

        好在那位“少寨主”人好，喝令那胖丫鬟放过了自己。

        曾少逸将被红豆揍怕了的人原路扛回去，在李家墙外警告：“不许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否则小爷我……”

        “会将明年的今日变成小的忌日！”男人忙接话。

        曾少逸：“……”他好好的一介良民，怎么就给人留下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印象了？

        悄无声息将人送回去，曾少逸出来后追上陆辰星主仆，语带委屈地问：“县令哥哥怎的不等蓝哥儿？”

        “你我不同路。”陆辰星特地向旁挪了挪，离他远了点。

        刚帮了大忙就被嫌弃的曾少逸颇有种被人“用过就丢”的凄凉感，他很大度地不去计较，打起精神问：“县令哥哥方才为何要用蓝哥儿的名字骗那人？”

        见陆辰星不准备回答，曾少逸也不在意，开始了自我陶醉：“定是县令哥哥喜欢蓝哥儿，有句话不是说‘关系好到不分彼此’吗？嘿嘿，县令哥哥这是将蓝哥儿当成了自己人！”

        红豆率先听不下去了，呸了声：“你是土匪，大人是官，谁跟你是自己人？”

        “匪怎么了？匪也和官一样，头顶同一片天，脚踏同一方土，芸芸众生，你分什么三六九等？”

        曾少逸生气了，决定以后都不要拿糖给这个胖丫头吃，求他也不给。

        这话听得陆辰星不由想起在京城时她对祁阳侯府那个管家说的那番话：有句话叫“爱民如子”，商人也是百姓中的一员，同样受天子庇佑，是以不该称商人比常人低贱。

        红豆说不过他，只得绕开这个话题，哼了声：“你还总叫大人‘哥哥’，我们大人才十七，请问你是比十七小多少？”

        “不叫哥哥，难道要叫县令弟弟？”曾少逸一脸的莫名其妙。

        陆辰星：“……”

        红豆：“……”

        这人究竟什么情况？怎么说话处事都有点怪异？

        曾少逸见两人表情异样，俊脸上浮现出委屈：“我曾跌下山摔破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自是也记不得具体年龄。初遇大人时便被大人的风采所迷，心甘情愿喊大人县令哥哥，即便蓝哥儿真的年长些许……那也不会觉得自己被县令哥哥占了便宜，这点大人放心！”

        谁愿意占你便宜？陆辰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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