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她此话一出，这些流民眼里顿时迸发出奇异的亮光。

立刻便有人高声道：“我会我会！神女，我以前就是在我们那儿建房子的，我会啊！”

宋瑶枝点头，她侧目看向松露：“劳烦大家想去的都来松露姑娘这里登记一下。不过我所需匠人师傅人数有限，若是有没被挑中的师傅们，心中也不必难受。我这里还有其他事情想要托各位帮忙。”

“神女，是什么事啊？”有人问。

宋瑶枝道：“我听人说，西北有沙枣，沙棘还有甜柿之类极具地方特色的美食，很多东西京城中人都未尝过这等美味，所以想向各位打听打听，若我要收这些果子，如今还好不好收？”

站在前面的大娘听到这话便摆摆手道：“神女，去年西北雪灾啊，哪里还有这些东西给你收啊。我们这些人为什么逃到京中来，不就是连口饭都吃不上了吗。”

“是啊神女，我们这一路不知饿死了多少人。如今西北哪里还有你说的这些东西。”

“神女若是自己想吃，咱们中要是有人回西北的，定然种点给神女尝尝味。”

……

宋瑶枝脸上的神色很是惋惜。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悲伤道：“大家一路过来受罪了。若我能早一点知道各位路上的艰辛，倾其家产也要救下那些没能撑到京城的人。”

这些人平日里都遭尽了京中人的冷眼，这里面的人，人人都想将他们赶走，哪里有人同情过他们的遭遇。

如今听到宋瑶枝这番话，有那些感性的，已经落下泪来。

“神女慈悲！”

宋瑶枝望向围在她身边的这些流民，他们虽在城外落了脚，可既无田地可供他们劳作，又无产业可支撑他们自食其力地赚钱，他们日日靠朝廷的救济活着，每日也不过一碗只有几粒米的白粥。

这些人大都双颊凹陷，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乌糟而破旧。

太苦了。

再这么苦下去，晖朝必乱。

京城也不过那么大的地，若是让他们进了京城，又能为他们提供多少做工的活计？

朝廷也不可能养他们一辈子。

“各位，我想问各位一句，可还想回西北？”宋瑶枝出声问。

众人一时静默。

有人骂骂咧咧道：“回去？怎么回去，老子们现在口袋里连一个子都没有，便是沿路乞讨回去，回去了又能做什么？田都旱死了，粮食也全都吃完了，大家都回西北饿死吗？”

“栓子！你怎么跟神女说话的！”有老者痛斥。

“我说的是事实啊！我们现在要是回西北，那就只有等死！难道还指望朝廷能救咱们吗！”

“神女，我们回不去啊……回去只有等死咯。”

宋瑶枝道：“若朝廷护送各位回去，并送去赈灾的粮食，各位可还愿意回去？”

众人目带怀疑地看她。

“神女，朝廷……不会送来粮食啊。”

“我们一路乞讨过来，到了皇城门口才看见护送赈灾粮食的马车，若等朝廷救命，西北的人已经死绝了！”

他们这些人哪里还肯相信朝廷。

朝廷在他们眼里甚至不如神女来得靠谱。

宋瑶枝道：“若我护送各位回去呢？”

她此话一出，宋珉萱用力拽了一把她的手。

长姐到底在干什么！

宋瑶枝没有回应宋珉萱，她看向众人道：“我护送各位回西北，赈灾的粮食也从我手上过。各位还愿意回去吗？”

人群里一时寂静下来。

宋瑶枝又道：“各位心中也明白，留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难道各位不想回到故土，种自己的土地，住在自己家中吗？”

有人偷偷抹了抹眼泪。

“我可以对各位许诺，等今年收成日时，各位所种下的沙枣沙棘，种多少，我便收多少。我盼着各位都能生活安定，再不受此番动荡流离，再不受他人白眼冷遇。盼各位回归故土，娶妻生子，开心美满，颐养天年。”

宋瑶枝话音落下。

人群里只能听到静静的啜泣声。

许久。

有人问：“神女说的可是真的？神女可是真的愿意送我们回去？”

宋瑶枝点头应是。

人群里众人相互对视。

有人高声道：“若有神女护送，我们愿意相信神女，我们愿意回去！”

“对，若是神女送我们回去，我们愿意相信神女！”

“我们只相信神女！”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人声如雷，震撼人心。

彼时，萧子骞骑着骏马停在棚户区的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他听着宋瑶枝字字掷地有声。

看着她隐于人中微弱的身影。

明明她渺小到毫不起眼，可她站在那里，不急不躁，不卑不亢，挺直的背，温和的眼，不停地在告诉他——

她心有大爱，眼里有黎民众生。

她虽手无缚鸡之力，可她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的将士。

萧子骞胸膛里那颗枯寂已久的心扑通扑通跳动。

他心中突然生出汹涌的悔意。

他从前，为何只能看见她的任性霸道？

他为何到此刻才看见她原来也是有优点的，她也能像林柔儿那般站在风雪之中悬壶救世。

他怎么……现在才发现？

“将军？将军？”手下的人出声叫他。

萧子骞回过神。

手下道：“将军，我们还要派兵将这里围起来吗？”

萧子骞道：“留一批人换成常服在这里驻守，不要让人看出来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手下立刻应是。

萧子骞又朝宋瑶枝方向望去。

只见宋瑶枝还没有打算走，她被那些流民迎到他们那些脏兮兮的木棚之中。

她今日穿了身黄色的袄裙，外面批了件月白色的披风，颈边围着一圈白色绒毛，看上去又白又净，她走入乌糟的环境里，跟那些好几个月没洗过澡的流民混在一起，面上也不见有一丝嫌弃。

过了会儿她从里面出来时，身上那件披风已经不见了。

她笑着带着她妹妹走上马车。

那些流民全都出来送她，她上了马车还掀开车帘朝那些人挥手。

这一刻，萧子骞想，她当真是这些人眼里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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