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一章 演堂会

八月中秋，恰逢董镇长五十寿诞，许多缙绅名流借机逢迎巴结，献礼贺寿。董镇长于宅邸设席待客，酒宴过后、明月当空，董镇长与些臭味相投的属僚亲友集聚花厅，一边品着瓜果点心赏月，一边观看台上堂会戏表演。

        开场先是两段秧歌戏，一男一女挥舞扇子手绢边唱边扭，唱的是“大西厢”、“马寡妇开店”。之后轮到洪家班的杂耍表演。

        瘦猴“大圣”画着猴王脸谱率先粉墨登场，一连串筋斗翻到戏台中心，随即表演猴拳、猴棍，滑稽诙谐、猴气十足，逗得大伙哄堂大笑。接下来粉牡丹上台旋转呼啦圈，圈儿越加越多，从头到脚套满了盘旋摇摆的彩圈，台下观众看得目眩神驰。

        随后“黑珍珠”嘴叼烟锅走上场，烟锅上竖立一把弯刀又在刀尖上放上一把茶壶，“黑珍珠”右手一拨茶壶，弯刀和茶壶一起团团转动，“黑珍珠”前后左右挪动着步子，左手乍开，右手不住拨弄弯刀，弯刀和茶壶越转越快。这时瘦猴右手耍猴棍，左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酒碗，装做踉踉跄跄向黑珍珠前面一伸，“黑珍珠”头颈向后一收，头上茶壶向前一倾，壶中茶水从壶嘴洒出倒入碗中。“黑珍珠”随即将头一缩一挺又掌握了弯刀和茶壶的动态平衡，继续盘旋转动，博得台下一连串喝彩。

        接着是“穿火圈”、“仰身蹬缸转桌”、“高空飞人”、“单车多人孔雀开屏”，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台下观众彩声迭起，看得兴高采烈。

        董镇长忽然想起一事，问坐在身旁的洪班主：“昨天那个打我儿子的臭小子怎么没见露面呢？”

        “哦，那小子是我在这镇上临时收的一个小伙计，入门较晚，学艺不精，我怕他的表演不能令各位先生太太少爷小姐们开心，所以没让他登台。”洪班主掩盖着法螺有伤不能登台的尴尬。

        董镇长有意令法螺当众出丑，冷笑着说：“是不是这小子记我的仇，不肯露面表演给我们看哪？我可是许诺了大价钱的，你这般缩水，我岂不是吃了亏？”

        洪班主无奈，陪笑点头说：“我去安排。”转身吩咐“瘦猴”：“去叫法螺来，董老爷要看他的表演。”

        “瘦猴”面现难色，说：“法螺的伤那么重，怎么能上台表演呢？”

        洪班主沉着脸说：“他是自作自受，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董老爷点名让他登场，我有什么办法？你速去通知他立刻登台！”

        “瘦猴”见已无法收回成命。走到后台对法螺说了。

        法螺自幼习武，体质好，只是脸上还带着伤肿，因而不便露面出丑。听了“瘦猴”的话，应了一声，说：“连‘小不点儿”也上台表演“人上人·旋身芭蕾”，我这么个大男人没理由吃白饭。”换上了服装，往淤青伤肿之处涂了些油彩，鼻子上扣了半个红球，装扮成小丑模样，咬咬牙走到前台。

        法螺看了看台下傲慢得意的董氏父子，平静了一下情绪。师娘“美人蕉”问他：“你表演什么？”

        “按预先编排的演吧。”法螺走到一面坡斜长阶梯台凳前，身子轻轻一翻。双脚朝天、光头着地，头抵凳面，双手双脚向左右伸开控制平衡，身子一缩一伸，头便挪上一磴阶梯。随着法螺身子一拔一拔，连升十三级阶梯，到了顶端桌面上。

        法螺双手双脚两边分开，“瘦猴”递上八个彩圈，法螺接过分别套在双手双腿上，转了起来。

        接着“瘦猴”递给他一个跳绳，法螺双手握绳柄，光头牴着桌面，一纵一纵跳起来。台下观众见他光头这般硬，看得震撼，不禁赞叹。董镇长点了点头说：“看不出这小子还真有点功夫！”

        法螺跃下了桌面，接下来表演水流星。他双手抡起倒满酒水的水流星盘旋飞舞，时而双手，时而单手，时而又只用牙齿叼着绳索中间，索套相连的两只酒碗上下翻飞，好似风车一般。法螺连做两个前手翻，继而身子着地翻滚，起卧盘旋，一对水流星依旧在他双手中舞得花样百出，台下观众看到精彩处不禁鼓掌喝彩。

        接着他又表演火流星，两个火球团团飞舞，越来越快。这时“红蜻蜓”在后面抡起瘦猴点燃的另一对火流星，盘旋飞舞着抛向法螺。法螺忙里抽闲绰住“红蜻蜓”抛掷过来的火流星顺势挥舞一并耍弄。两对火流星四个火球并不碰撞缠绕，此起彼落有条不紊。接着“红蜻蜓”又向法螺抛出第三对火流星，法螺一并接在手中，三对流星六只火球围绕着法螺团团飞舞，火花四溅，花团锦簇、绚烂缤纷，法螺仿佛成了三头六臂的小哪吒，引发观众阵阵掌声。

        法螺收势退场，演员们谢幕表演便要结束了。

        董荣昌问：“这小子还有什么绝活？”

        洪班主陪笑说：“他的飞刀耍的挺好。”

        “那就让他露两手，给大家开开眼！”董荣昌兴致盎然的地说。

        洪班主叫住法螺，让他加演飞刀秀。法螺身上有伤，本已颇感疲惫，但班主已答应表演，他也只好顺从。瘦猴扛上一个草耙假人插在台角，“黑珍珠”往草人双肩各放一只红苹果，法螺退开十几步，双手各执一把飞刀，双手一扬，两把飞刀都钉在放在假人双肩上的两只苹果上。

        观众纷纷鼓掌，董镇长的儿子董成龙站起身来讥诮道：“假人立在那里有什么人稀奇，有本事就换个真人站上去，我看他还能打的中吗？”

        身边伙伴纷纷附和:“换真人！换真人！”

        洪班主擦了擦冷汗，吩咐“瘦猴”：“你上！”

        “瘦猴”吓得几乎尿了裤子，低声问法螺：“喂，法螺你有没有把握？会不会失手？”

        法螺也不禁有些紧张，说：“只要你别乱动，我就不会打歪。”

        苹果放在“瘦猴”的双肩和头顶，“瘦猴”吓得闭起眼睛，双腿不住发抖。众人惊呼声中，双刀投中肩头苹果，接着头顶的苹果也中刀而落。

        本来可以圆满收场了，董瘸子忽然动了歪脑筋，他走到台上，叫人抬过一个大转盘，挂在挂架上。转盘上有个粉彩勾画的人形，手脚伸开，各有固定的手脚套袋，腰部还要有根束腰的皮带，真人站上去可以卡住。外围有四根突出的横棍，是用来扳着转动轮盘的。这是他平日练弹弓的人靶转盘，他对“瘦猴”说：“瘦子，你站到上面去！”

        “干······干什么？”瘦猴有些心慌。

        “笨蛋，这也不懂！”董瘸子对一个伙伴说：“山梨蛋子，你来！”

        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年走上前，双手双脚穿入套袋，旁边有人帮着把腰带扣好。董瘸子转动圆盘，用朱砂在山梨蛋子头顶、双手双脚旁和胯下两腿间各画了一个红圈。然后退开十几步，取出弹弓，让人将圆盘缓缓转动，“啪啪啪啪啪啪”接连六粒弹丸打去，在圆盘上击出浅坑，每粒弹丸都打中朱砂红圈。

        山梨蛋子睁开紧闭的双眼、长舒了一口气，抬衣袖擦了把冷汗，下了圆盘。董瘸子向法螺和瘦猴说：“现在该你们了，请吧！”

        “瘦猴”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晕，我来不了！”山梨蛋子面对的是弹弓，即便挨一下，死不了人。法螺掷的是明晃晃的飞刀，又没这般操练过，“瘦猴”实在不敢拿自己小命儿来冒险尝试。

        “我来！”随着一句燕语莺声，“黑珍珠”一跃上台。

        “师姐你······”法螺颇感惊讶，有些迟疑。

        “勇敢点，发挥出你的水平！”“黑珍珠”径直走过去，攀上大转盘。

        腰带束好后，有人擦去原来的朱砂印记，在“黑珍珠”腕上脚旁头顶裆下紧挨着画上细小的红点。

        圆盘团团转动，法螺定了定神，只见珍珠姐姐大瞪着双眼含笑注视着自己，她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法螺心头一热，两只手中五把飞刀接连甩出去，扎在“黑珍珠头顶、双手、双脚旁边的朱砂红圈里。

        轮到第六把飞刀，他不禁犹豫了一下，那个朱砂圈画在紧挨胯下的地方，这一刀射过去，台下一定会哄笑起来。如果换作是瘦猴，他这一刀便甩出去了，但面对自己心中敬重的珍珠姐姐，这一刀甩过去，太显猥亵轻佻。他叹了口气，一刀掷向圆盘边缘。

        这一刀离题太远，可以说是大失水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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