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对永恒而言，存在的只有当下，当下是唯一不会结束的东西。”——肯·威尔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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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浸月下班已经是晚上六点三十分。

        刚下手术台的江浸月还没来得及去洗手间就又被韩姿堵在了走廊。

        韩姿是她的同事，经常没事儿就一起去吃火锅，这次也一样。

        “晚上一起去吃火锅吗？”她笑着问，“庆祝我们手术成功。”

        “手术成功就去吃火锅的话我俩早晚得吃穷。”江浸月绕开韩姿，边走边摘下橡胶手套，扔进一旁的有害垃圾箱里。

        “唉啊月月一起去嘛，我保证这次肯定不拖泥带水。”韩姿跟上江浸月的步伐。

        江浸月看了韩姿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上次去吃火锅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挑衣服挑了半个点，化妆花了一个小时。”

        韩姿听完先是尴尬的笑了一秒，随后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说：“我发誓这次是真的！是真的！我肯定不磨叽。”

        韩姿一副即将出发的气势，江浸月没好说什么。她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哗的一声，清水流出。

        “什么时候出发？”江浸月挤了下一旁的洗手液，搓着手，问。

        韩姿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模样，说：“下班就出发。”

        江浸月把手伸进水龙头，冲掉手上的泡沫后，甩了甩手。

        “考虑考虑。”

        说完这句话韩姿的脸瞬间笑成了花，因为说完这句话十有八九都会去。

        江浸月没有戴手表的习惯，现在差不多也就五点半左右，同意后准备回办公室。

        刚走出洗手间，走廊墙栏上的钟表指到五点半，一分不差。

        江浸月抬头撇了一眼转身。韩姿见江浸月动了，以为江浸月又觉得时间长，就下意识的扭头跑进自己的办公室留下了一句：“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嘭”的一声关上门。

        江浸月没准备追杀过去，只是看了眼紧关着的门，又看了钟表上的阿拉伯数字。

        半个小时，比上一次进步了。

        江浸月双手插兜走进办公室，随后脱下白大褂挂在衣架上。

        “怎么？韩姿又缠着你去吃火锅啦？”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的眼科医生，依旧穿着白大褂，双手抱怀有些看戏的味道。

        江浸月坐下，看着面前已经关机的电脑里反射的影子，说：“要不你陪她去？”她往前动着转椅，看着桌前放的电子钟表，“估计这次有得拖个几十分钟。”

        那人摇摇头，笑着说：“拖个几十分钟？她那样的不得让你陪她加个班？”

        “加班？”江浸月有些不相信，说，“没这么慢吧。”

        那人一脸久经沙场的老油条的表情，说：“害，年少无知啊。”

        江浸月没说话。

        但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六点整，医院的医生几乎下班，韩姿还没有搭理完，就当江浸月要去质问的时候，韩姿一口气直接拖到了六点半。

        江浸月提前下了楼准备去地下车库取车，没想到电梯一转弯就遇见了院长，她立刻让开右手边的路，站在一旁。

        院长姓宁，名璨，一脸年轻的模样，要不是好几次的偶然相遇，又好几次投缘的聊了一会儿天儿，江浸月怎么也猜不到院长已经将近五十了。

        江浸月主动打了声招呼，院长也对她笑着点点头，露出了眼角的鱼尾纹。

        宁璨看着江浸月的着装，寒暄了几句。无疑是要去哪玩啊？和谁去啊这样的话。

        江浸月如实回答回答：“去和女同事去吃火锅。”

        “火锅啊？挺好挺好，我还没怎么吃过火锅呢，改天一起去啊。”院长笑着说。

        江浸月笑：“无比荣幸。”

        “行了，你赶紧去吧，别让你小姐妹等急了。”宁璨挥了挥手，没继续说，转身离开。

        江浸月像是得到了一种解脱，和这种自信的人在一起，真是一种自我折磨。

        江浸月从地下车库取完车，韩姿就站在了医院门口，穿着连衣裙，把低马尾扎成了元气丸子头，走一步颠一下，从这个角度看她眼皮上还盖着一层闪片。

        估计又是琢磨挺久琢磨出来的。

        江浸月打开了副驾的门，韩姿坐了进来，看向江浸月，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久了。”

        江浸月说：“没关系。”

        韩姿笑了下。

        两人上了路之后韩姿也没敢和江浸月说话，江浸月开车一直都是这样。比较慢，一个小时的路，她能开两个点，莫名让人有种替她操把心得感觉。但江浸月开的也特别的稳，她将车开到火锅店外，一眼看过去店内已经没几个空位了。

        江浸月说：“要不换一家？”

        “别换别换。”韩姿一手摁着玻璃升降按钮，一手扒着玻璃把脑袋伸向窗外，激动得大声喊道，“我天！这里面有一桌子帅哥啊！”

        还没等江浸月开口，韩姿又说：“走走走，等会儿那几个空位都被别人占了。”说完就要开车门下车，拉了几下没见车门被打开，仔细一看才发现车门还上着锁。韩姿也不能扔下江浸月就走，只好抓着内拉手，撅着嘴看向她，“月月～”

        楚楚可怜也不过如此了。

        江浸月又一次妥协，解开了锁。两人下了车走进火锅店，韩姿找了个位置，也不算找，剩下的位置只有那么几个，韩姿在剩下的那几个里挑了一个挨着帅哥那桌最近的，而且据韩姿所说，在她那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帅哥。

        江浸月坐在韩姿的对面，什么也看不到，也没想看。菜是韩姿点的，调料也是韩姿去弄的。她对火锅的感情虽然特别，对她来说，肉好像都是一个味。

        菜上了，江浸月感觉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开始放慢速度，吃一会儿楞一会儿神，有的时候盯着手机锁屏。

        韩姿拄着筷子，歪头问：“怎么了？我看你情绪不怎么高涨啊？”

        江浸月没说话，只是笑了下，夹着一片肉在火锅里七上八下，最后在韩姿的目光下，塞进了嘴里。

        “这才对嘛，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解决不了的话那就两顿。”韩姿一边吃一边讲着大道理，碍于对面有帅哥这次吃的格外的文雅。

        “行，那就再吃一顿。”江浸月说。

        有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她陪韩姿，还是韩姿陪她，这么多年了，除了她，好像没别人陪她吃过火锅了。

        另一桌吃的也是火热，四五个男生碰着酒瓶，玻璃瓶的撞击声过后就是一饮而尽，那堆人里只有一人是特别，只是看着他们，并没有准备拿起酒瓶。

        “我去躺卫生间。”那人起身说完就朝着卫生间走。

        “喝酒呢还去卫生间抽烟啊，够扫兴。”说话的是个平头，配上他的大五官，干净利落。一转头，看见了韩姿，挑了挑眉，话锋也跟着转了，“？这种火锅店居然还能偶遇美女啊。”

        “大美女？哪呢？哪呢？我来的时候逗没见有一个能瞅的。”

        那个平头冲着韩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开口：“你们往后边看。”

        说完那些人人也向后边看了过去。

        “就是那个扎丸子头的那个？”

        “可以啊，这吊带裙穿的。”

        “是挺好看啊。”一个人说，停顿了一秒，“就是看着像能吃点。”

        另一个人说：“能吃怎么的？能吃是福啊，这种微胖才是宝藏，像你这种的就是年少不知微胖好。”

        “这女的一看就是磨人精，不过看这样就好拿捏。”说话的这人扭头吃了口菜，又转过头继续看。

        “你看的准吗？我感觉啊这种女的也就表面单纯。”说话的还是那个平头，这一会他已经用嘴唇叼着烟，一说话，烟就跟着动，“哎，她对面不还坐着一个女的吗？你们猜猜正脸能不能好看？”

        “……”

        因为这平头男的这句话，一群人的目光放在了江浸月身上。江浸月穿的高领针织衣，裤子也是简单的阔腿裤，坐在那端端正正，也有些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那一身衣服搭配个低马尾。

        “嘶，这……看起来都能做她姐了吧。”

        后来猜着猜着就变成了妈妈，最后变成了大姨小姨之类的。

        到最后大家开始下赌注。

        那平头男压的是“不咋滴”，一些人对这种穿搭的人长相也不抱有什么希望。

        平头男拧灭烟头，说：“谁去揭晓揭晓答案？看看长什么样，好看的话顺便再去要个微信。”

        说是能做她妈的那个人勇于献身，拿起桌上的手机就走了过去。没过一分钟，那人愁眉苦脸的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他压输了。

        缓了一会儿才激动的开口：“那娘们……那娘们……是真他妈好看啊，而且最主要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最主要的是她他妈是素颜！素颜！以我多年的经验她底妆都没化。那个丸子头是挺可爱的，不过那女生比她更有距离感，她浑身上下就那种——有事吗？没事儿滚远点的那种气质。”

        那人说着就越来越激动，继续说：“那眼神，怎么说呢……形容不出来，就有种一种疏离感，反正就tm好看啊草，绝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微信呢？”

        “……”那人说，“然后我就被她的气质镇退了。”

        “切。”几个男生几乎一起的喊。

        “你们切什么切？本来就是人家不给我还能硬抢她手机来扫码啊？”话语中带着些许的委屈。

        这时，刚刚去卫生间的陈亦辞走了回来，看了他一眼，扭头对他们说：“怎么？你们又要给他灌酒？”

        “谁要给他灌酒了。”平头男解释道。

        那平头男讲了半天，陈亦辞听了个大概。

        不过等到他讲到低马尾的时候，陈亦辞下意识抬头，眯着眼睛看了过去，然后有些愣住。

        等待他缓过神，那人已经讲完了。

        “就是这么个事儿，再说了一个大老爷们还怕被灌酒啊？”说完就干了一杯，最后将空酒杯放在桌上。

        陈亦辞还是看着那个背影，没说话。

        江浸月知道，那群人在讨论自己，他们激动时说话的声音很大，江浸月即使不想听他们的声音也直往她耳朵里钻。她听个大概，可能是实在受不住了，准备去卫生间喘待一会儿。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两人的目光穿越了人群和热气腾腾的薄雾，在空气中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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