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124章 夏

第124章  夏

    朱獾没料到朱扇子会突然回身往后院跑，来不及躲闪，只得就地躺倒在地上。

    不知是朱扇子上了年纪视力不好？还是朱獾身体单薄平躺在墙角根本不起眼？朱扇子直接跑回后院，在自己屋前停留了片刻，跑向老宅后门。

    朱獾没有立即从地上起来，只是翻了个身稍稍抬头观察朱扇子的行踪，生怕他故意装作没有发现她，然后引她过去对她下手。

    见朱扇子没有进自己的屋而是跑向了老宅后门，朱獾当即从地上跃起，沿墙壁追赶上去，她担心他溜出老宅。

    当朱獾追到祠堂门口隐于一棵古柏后面的时候，朱扇子背对朱獾站在老宅后门边上的门廊里一动不动，好似泥塑木雕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有公鸡开始啼鸣，朱扇子还是一动不动，朱獾有些着急，因为守护在祠堂门口的两只细犬和两只猪獾不明就里围到了她的脚下。

    “吱哑”，朱扇子站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声响，朱獾示意两只细犬和两只猪獾回去，自己闪身到最靠近老宅后门的那棵古柏后面。

    一声轻微的响动之后，老宅后门的门廊不远处露出一个洞口，朱扇子一个纵身，跳入洞内。不一会，洞口闭上，和原先没有两样。

    朱獾没有立即过去门廊，而是回转身到田癞子家墙角隐藏好。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朱獾站得腿有些发酸，朱扇子才从那个洞口出来，怀抱的那个物件已经不见。

    出来之后朱扇子四下张望了一会才走进门廊，走进门廊之后又观察了一下周围才蹲下身子在一条石凳底下摸索了一下，洞口关上。直起身后他没有当即离开门廊，而是又在门廊里一动不动站了一会，然后才闪身回自己的屋。

    等朱扇子进屋半个小时之后，朱獾才从田癞子家的墙角出来慢慢走向老宅后门。

    脑西搭牢，亏得师父教过我站功，否则这脚还真的得麻了走不了路。

    当朱獾一只脚刚踏上老宅后门那门廊的时候，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传来，紧接着此起彼伏传来公鸡的啼鸣声。

    朱獾稳了稳心神，回头朝祠堂门口张望，见两只细犬和两只猪獾正警惕地望着朱扇子家的大门，她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农历七月廿三，月亮后半夜才升起，现在刚到中天，朱獾能借助月光看清周围一切。

    见守护在祠堂门口的那两只细犬和两只猪獾没有向她发出任何危险的信号，朱獾放心走进门廊，走到朱扇子站过的那条石凳前，仔细观察了一会之后弯下腰，按照朱扇子的样子摸索到一个按钮，按了一下之后“吱哑”一声洞口打开。

    朱獾没有过去进入洞口，而是再按了一下那个按钮关上洞口，然后返回祠堂，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祠堂小门进入祠堂。

    进入祠堂之后，朱獾在旗杆下站了一会，确认没有异常情况之后过去分别敲开左右门房。

    刘叔和鲁伯从自己住的门房出来，问朱獾是不是找到了目标？朱獾点点头，带着他们出了祠堂。

    这个时候起来了雾气，虽然临近天亮，但老宅重新陷入一片灰暗之中。摸索着到了门廊，摸索着打开洞口，朱獾没有下去，待两位老人下去之后她坐到门廊里那条安装有机关的石凳上望风。

    要是以往，这个时候应该有人起来去地里劳作，夏天太热，趁早上风凉多干点活。可这几个月来老宅每天晚上有哭声，哭得大家都睡不好觉，早上也就起不来。朱扇子以前这个时候应该到了东山顶上晨沐，现在天天晚上要装神弄鬼，就白天一整天睡觉，毕竟上了年纪。

    但朱獾还是没有想到朱扇子第二天一早会摇着折扇神采奕奕地出门，后来据刘叔和鲁伯分析，是他太得意，得意自己终于得到心心念念的宝贝。

    这个宝贝就是朱扇子从黄鼠狼家院子角落里抱出的那个物件，刘叔和鲁伯说，这可是一件明代珍稀瓷器。

    这件瓷器烧制于明朝永乐年间，形状似一个酒壶，全称为【青花轮花绶带葫芦扁瓶】，现今留存在世上的已经相当稀少，属于珍品。

    【青花轮花绶带葫芦扁瓶】的大小和形状确实与平常的折扇差不多，为青花瓷。整件瓷器质地细腻，烧制精美，特别是瓶身上的轮花图案古典雅致，色彩柔和而繁复。扁瓶的瓶身饰以绶带，使整件瓷器体态优美，寓意吉祥，价值远超同类的青花瓷。

    刘叔和鲁伯说，老宅的《宅记》记载，当年永乐皇帝为感谢太祖奶奶救下朱元璋，特地派人御赐给太祖奶奶一批青花瓷，其中就有这只【青花轮花绶带葫芦扁瓶】。

    朱獾不解，疑惑这么贵重的一件瓷器怎么落在了黄鼠狼家？黄鼠狼家怎么又扔在了院子的角落里？

    刘叔和鲁伯分析，这么贵重的一件瓷器不会无缘无故落到黄鼠狼家，很有可能老宅主屋修整的时候黄鼠狼借砌砖之际偷走了这件青花瓷。至于黄鼠狼家为什么扔它在院子角落里？应该只是朱獾看到的表面现象，更大的可能是朱扇子先前从黄鼠狼家的屋里偷出这件青花瓷，先藏匿于院子的角落里，待方便的时候再偷出黄鼠狼家。

    朱獾认同刘叔和鲁伯的分析，联想到朱扇子潜入黄鼠狼家和黄豆酱调笑的场景，问刘叔和鲁伯：“病猫家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宝贝？”

    “谁是病猫？”“病猫家是哪一家？”刘叔和鲁伯同时望向朱獾。

    朱獾笑道：“病猫就是朱虎，蛋儿给取的绰号。”

    “蛋儿……”“蛋儿啊……”朱獾提起蛋儿，刘叔和鲁伯陷入悲伤之中，眼圈泛起泪花。

    朱獾不想让两位老人过度伤心，继续问：“你们说朱虎家会不会藏有一样的宝贝？”

    “你怎么会想到朱虎家？”“难不成你有线索？”刘叔和鲁伯抹去眼角的泪水问朱獾。

    朱獾说：“朱虎的爷爷和爹都做过驴不到村的老大，我听老人们说，他们当时候可是威风得很，说不定有随意出入主屋的机会，那样的话顺手牵羊或者有意盗取主屋的一些宝贝不是不可能。还有，朱扇子和斜眼婆亲昵说不定另有目的，就像他亲昵黄豆酱一样。”

    “有这个可能，无利不起早，朱扇子这个伪君子为了达到目的完全有可能做出有违人伦的龌龊事情来。”“还有蓝玉柳，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住进朱虎家，即使斜眼婆家的亲戚在县上有位置，但也不至于住到他家去，她可是个有洁癖的人。”刘叔和鲁伯进一步分析。

    朱獾觉得两位老人分析得很对，顺着他们的思路说：“这样的话田癞子家也应该有类似的宝贝，否则蓝玉柳不可能委曲求全，住进他们的家。”

    “有道理，田癞子当过民兵队长，说不定趁云山和云河起矛盾的时候下过手。”“趁火打劫完全是田癞子这种人的所为，这样的话老宅主屋丢失的那么多宝贝就有迹可循了。”刘叔和鲁伯愤怒的同时也感到欣慰。

    朱獾问：“老宅主屋到底丢失了多少宝贝？”

    “这段时间，我们根据老宅《宅记》会同你爹和你娘列出了一张清单，正准备交给你。”“这张清单上的所有物品件件价值连城，有的甚至为无价之宝，你有机会一定要将它们追查回来。”刘叔和鲁伯分别从自己的贴身衣袋里掏出两张纸递给朱獾。

    朱獾从刘叔和鲁伯手上接过清单，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气得牙关紧咬。当刘叔和鲁伯从朱扇子的那个地窖里出来告诉朱獾他朱扇子在里面藏匿有老宅各类宝贝之后，已经恨得牙痒痒。

    刘叔和鲁伯进入朱扇子藏匿宝贝的地窖后，立即对所有宝贝进行了清点，并破坏了所有的机关埋伏，以防止朱扇子狗急跳墙毁坏这些宝贝。同时，上了地面之后，对石凳下的那个按钮作了调整，朱扇子如果想要按照原来的方法打开地窖的门，只会伤了自己的手。

    朱獾发觉朱扇子神采奕奕出门跳上围墙显摆，就让黄花菜过去喊瘪嘴婆过来做法，准备在瘪嘴婆做法的时候对朱扇子下手，结果黄花菜和朱扇子起了矛盾，朱獾正好借机打朱扇子个半死，为运出他藏匿在地窖里的那些宝贝争取时间。

    现在朱獾手捏老宅主屋被盗宝贝的清单，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一方面为刘叔和鲁伯两位老人默默做了那么多事情而心生感激和敬佩之意，自己一开始总以为两个老小孩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没有个正经，只知道推杯换盏。另一方面，老宅主屋居然失少了那么多宝贝，难怪自己的亲爹自责不已，说没有脸面回老宅主屋。

    作为老宅主屋的新晋女主，朱獾决心追查回所有失少的宝贝，也必须追查回，否则她的老宅护佑计划不能算是圆满完成，更谈不上真正使老宅重放异彩。

    春去夏来，夏天又马上要过去，朱獾在这个夏天中酝酿了一个老宅护佑计划。

    驴不到村的夏天没有县城和省城那么炎热，只不过大中午的时候太阳有一些毒辣，知了会在太平塘的柳树上鸣叫一会。到了傍晚，一阵山风吹来，顷刻凉爽下来，晚上还是照样要盖被子。

    朱獾在这个夏天酝酿的老宅护佑计划，分三步走，第一步正在实施，第二步准备伺机而动，也是最难的一步。第三步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她自己可以说了算。

    这个老宅护佑计划朱獾没有对谁说过，包括她最尊敬的玉树临风，自己的亲爹。因为朱獾认为朱云山和马夜叉、刘叔、鲁伯他们应该也有一个护佑计划，只是他们一直默默在实施，不想大张旗鼓的进行。那么她的这个护佑计划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只要自己默默地去实施就行。

    朱獾相信，自己的护佑计划肯定不会和自己亲爹他们的护佑计划起冲突，说不定能更加完善更加能早日让老宅重放异彩。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

    留下小秘密。

    压心底压心底，

    不能告诉你。

    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

    我又想起你。

    多甜蜜多甜蜜，

    怎能忘记？

    不能忘记你，

    把你写在日记里……”

    朱獾在省城打工的时候听过这首歌，很喜欢，现在村里的喇叭上有时候也会播放，她会情不自禁地跟唱。

    夏天就要过去，朱獾心底里确实留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秘密，有些秘密属于女孩子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则是关系到老宅的安危关系到一些人的生死，她都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朱獾没有人可以写进日记里，她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如果真的要写，能够写进日记里的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玉树临风朱云山、马夜叉刘如玉、蛋儿朱敬宅、欢欢喜喜鲁欢、老小孩刘叔和鲁伯，等等等，她想要写的人很多很多……

    这一个夏天里，朱獾差不多天天会和朱云山见上一面，一般都是在夏夜凉风习习的月色下，和他一起坐在龙脑樟的树冠上一边看星星一边谋划未来。

    朱云山谋划的未来很简单，就是老宅安好，马夜叉安好，朱獾安好，所有的亲人安好……

    朱獾谋划的未来却是十分诗意，如果能够实现，那不只是美好，简直就是天上人间一个样……

    “夏天过去了，她应该会有所大动作，你要有所准备。”

    “我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恭候她回来。”

    “中秋节她肯定回来，据我所得到的消息，她会住上一段时间。”

    “好啊，我就希望她住下来，就怕她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次回来她应该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说不定老宅真的要拆迁。”

    “不可能，老宅绝对不可能拆迁。”

    “祠堂不可能拆迁，但老宅怕是无法保住。”

    “两个老小孩不是一直在努力吗？你也不是一直在努力吗？”

    “努力不等于一定能成功，毕竟老宅只有祠堂还有保存价值，这次上面也只列祠堂为文保单位。”

    “主屋，主屋不是还保存得完好吗？主屋怎么就不能被列为文保单位？”

    “主屋在你看来保存完好，但与以前相比，确实只有你的房间和书房还算保存完好，其它的在那些年里被破坏太多了啊。”

    “我不管，我一定要护佑老宅安好，我不可能让老宅就那样被拆迁掉。”

    “她可是下了血本，做足了功课，形成了一系列完整的计划，上面已经基本同意她的计划。”

    “我也有计划，你们不是也有计划吗？我就不相信我们会斗不过她。”

    “任何时候光有一个计划怎么行？要使计划变为现实首先需要的是钱，我们的计划如此，你的计划不也一样吗？你的计划肯定会比我们更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这个自然，这也正是我没有把计划告诉你的一个主要原因，想必你们也是。但事在人为，我就不相信她黄秋葵能做到，我们就做不到，上面那些人的眼睛不可能一个个全是炭画的。”

    “上面当然是明白人多，但只怕等他们明白，她的计划已经实施完毕，也就是她的阴谋已经得逞，你回天无力。”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的阴谋得逞，我的计划一定会比她的计划完美。”

    “但愿吧，其实我多少能够猜出你的计划，所以没有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你，因为我们的计划比起你的计划，只能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嗯，你迟迟没有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我就知道你们只是在想退路，想的只是一种万不得已的保全之策，而我必须前进，必须更进一步。”

    “我也知道你不告诉我们你的计划，是担心我们说你好高骛远，说你不切实际。”

    “错，我是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心，不想让你们背负太多的压力，不想让你们再劳心伤神。”

    “那你一个人能够办成吗？”

    “能，一定能。”

    “不需要我们帮忙？”

    “你们不是一直在帮我吗？爹，只要你继续帮我护佑好老宅外围的安全就可以。”

    “那我呢？”“我们呢？”马夜叉和刘叔、鲁伯现身。

    朱獾笑着回答：“你们继续做你们就好，因为你们做得已经很好。当然，希望你们争取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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