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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诱敌


眼见女子泣不成声,鹿青音不解:“你身在勾栏瓦舍,如何还会有婚配?”

        女子挺着大肚子,颤颤巍巍就想下跪,被鹿青音急忙扶起:“你但说无妨,我们几人不是坏人。”

        那龟公突然咳嗽一声,女子微微趔趄,显些摔倒在地,瞬间额上沁了汗珠。

        鹿青音不悦,看了眼王高阳,王高阳立刻站起身子,猛的一脚将那龟公踹倒,拔刀就架在了龟公脖子上!那龟公瞬间吓得三魂丢了两魂,整个人缩成一团颤抖不已。

        鹿青音对惊恐的女子和颜悦色:“这位拿刀的是位将军,你莫要害怕,萼魁坊外还驻守着诸多守卫,我们来此是想查出婴骸的案子,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你的事情我也自会出手相助。”

        女子突然瞪大眼,扫着众人:“将军你们是蛇人?”

        “蛇人?”鹿青音双眼微眯:“什么蛇人?”

        女子眼瞧着几人表情只有好奇并无其他,才慢慢放下心:“不是蛇人就好不是就好”

        她忽而拽住鹿青音的袖子:“那你们就真的能帮我?只要让我回去,我什么都愿意说!我说!”

        鹿青音从桌上为她倒了杯茶,安抚她喝下,循序诱导:“你方才说你有婚配?又为何会在这里?”

        女子低头,吟泣一阵,道:“奴婢名叫阑絮,今年二十有三,青山迦宁镇人,三年前离开家去镇子上买布,半路被人绑到这里来,一呆就是三年。当年家中只剩一位兄长,但三年前我才与同镇的段郎定了婚约,不想就遭此厄运”

        鹿青音又为阑絮倒了杯水,问:“这么说来阑絮姑娘并非贱籍?”

        阑絮点头:“此地并非仅我一人,萼魁坊上百个姑娘,如今只剩几十,大多都是远地界的良民,她们死的死,病的不中用的也被秦妈妈扔到了胭脂沟,让她们自生自灭。”

        江见时努力抬着昏昏欲睡的脑袋,问:“既然都是良民,为何不跑?”

        阑絮眼圈又红了几分:“秦妈妈手下二十来人,手段狠戾的不得了,对付我们这些弱女子绰绰有余!况且她与蛇人认得,那些蛇人听说是京师大官儿的手下,秦妈妈说我们若是敢跑,便要寻到家里去,全家都要跟着遭殃!奴婢仅有相依为命的哥哥一人,想必现在也娶了好人家的姑娘,加之我也不想连累了段郎”

        “她他妈的那是唬你们这些小娘儿们,京师的大官怎的闲来无事管你们这些窑子里的狗七鸟八?”王高阳一听这阑絮话风直冲着朝廷而去,当即不高兴了。

        阑絮吓得一哆嗦,往后缩了缩,不敢吭声了。

        江见时白了一眼王高阳,对阑絮道:“期间有出逃的姑娘吗?”

        阑絮狠狠点头:“有,就如秦妈妈所说,过了没几天那姐妹的全家人都死在了胭脂沟。”

        鹿青音蹙眉:“为何不报官?”

        阑絮急忙摇头:“京师的官儿不比淮歌的大?秦妈妈有通天本领,况且被杀了家人的都是外地人,外地不来要人,当地官府也管不了剩下的不反抗的就是些贱籍的姐妹,除了听话也没得选择。”

        鹿青音思忖片刻又问:“若说你身在勾栏,为何会有身孕?难道没有服用凉药?”

        阑絮轻轻抚着肚子,悲凉尽出眼底:“这就是为何秦妈妈要从外地将我们绑来的缘由,萼魁坊原先的姑娘们大多用过红花和麝香,甚至是那柿子蒂泡的凉药,多数不能怀孕生子,新来的姑娘们大多身子骨完好,三年前秦妈妈就开始断了姑娘们的凉汤,不仅如此,产下的孩子也会迅速带走!萼魁楼的姐妹们有的甚至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孩子生产完,不足月,秦妈妈就会逼迫我们继续接客,继续生产,若有残缺的孩子便扔到胭脂沟,若是完好就送给蛇人,这些年,姐妹们身子骨越来越不好,偶尔产下死胎,也会一并扔进胭脂沟里。”

        “孽根孽海,滔天业障!”困乏的江见时不由自主的立起身子,微微伸了伸腰,问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究竟是何人要这些孩子的命做什么?”

        忽听王高阳插嘴道:“既然蛇人和那老鸨子经常往来,为何会被杀害在萼魁坊?难道是起了内哄?还是有什么暴露了,为了灭口堵嘴?”

        鹿青音和江见时微微一顿,彼此对视一眼。

        鹿青音问那龟公:“你家鸨母何时死的,怎么死的?你可知晓?”

        那龟公本不想说,怎奈王高阳一只脚有百斤重,显些被踩的喘不上气,只好拍了拍王高阳的脚:“壮士,容小的说两句!”

        王高阳这才松脚。

        那龟公猛的喘息,缓了一阵哑着声音道:“我家老板娘死于十日前,被人用剑穿了胸膛!”

        鹿青音:“什么样的剑伤?”

        “就就是弯的弯的像蛇一样”

        鹿青音急忙看向江见时,只见江见时点头道:“那日乌兰十三卫所用刀形,的确是蛇形。”

        而后江见时又问那龟公:“那另外两名常客是怎么死的?”

        “那两位是吓死的!”龟公一提此事脸都白了:“老板娘死后,我们这里就出了鬼,昨天我听楼上动静极大,以为几位被鬼吃了,一夜都不敢出去看,没想到几位福大命大,竟安然无事”

        江见时了然,这摄青鬼楚织织虽说本事不小,但成形不久,倒也对上了十日的时间,否则以她的怨气,整个萼魁坊都要跟着遭殃。

        阑絮急忙道:“我们所说的人不鬼!名叫楚织织,与我一样是外地人,被掳到这里,她来时就有了身孕,生产后,孩子被带走,她就疯了,但是楚姐姐姿色艳丽,即便神志不清呆呆傻傻,秦妈妈仍让她接客,她怀了三胎四子都没了,全都给了蛇人,听说江潮推上来许多婴骸后,她就不见了然后萼魁坊就有人说看见她化作厉鬼伤人这些事发生的突然,奴婢整日房中养胎,不敢出屋,多的也就不知道了。”

        真真是个可怜的女子鹿青音暗忖,而后又问二人:“你们可见过蛇人是何模样?”

        两人均做不知状。

        江见时听到此处突然有疑思闪过:“你们既然是良民,便无贱卖文书,这鸨母一死,即得解脱,我看这里龟公不多,若是一起出逃定然走的了,为何不离开?”

        阑絮面色晦暗,小心翼翼瞧了外面一眼,声音发颤道:“郎君不知,若能走得了,奴婢又怎会求郎君带奴婢走?鸨母虽死,但这萼魁坊却一个也走不出去,之前不是没有人逃过,但,只要跨过这萼魁坊的主街,便当即横死,首颈分离,惊心惨目,奴婢怎敢冒这风险?”

        “也就是说,除了那鸨母,这萼魁坊还有人看着你们?”鹿青音追问。

        阑絮点头:“此人神秘,这萼魁坊上上下下都寻不到他的踪迹,他出手非常狠戾迅猛,往往不等旁人发现,脱逃之人就已经见了阎王。”

        王高阳厉声道:“这有什么厉害?杀你们这些弱女子,便是我脚下这龟公也断然能动手!”

        那龟公一听急忙反驳:“大老爷不知,阑絮姑娘说的毫不夸张,萼魁坊没了主子,下面的一些打手也想重新寻个出路,这些人都是练家子,哪里是什么弱女子?莫说姑娘们,这些人想要离开萼魁坊都得死,如今萼魁坊早已成了罩着血网的坟坑,想走,就要拿出命来!”

        江见时慢悠悠道:“这就奇怪了,方一到此地,我便已经将里里外外探寻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众人安静下来,除了偶尔一楼的迎客声,再听不到其他。

        鹿青音站起身子,端起一碗茶水“咕咚咕咚”灌了个痛快,随后道:“之前亲眼见过曹敬瞐的灯船女在哪?”

        阑絮一愣,又眼见王高阳满脸阴婺瞪着自己,忙朝着江见时方向道:“这位郎君见过,就在我房中。”

        “嗯?”

        江见时与鹿青音一同看向阑絮。

        阑絮急忙解释:“那曹大人死后,她就被吓疯了,萼魁坊中她如今只认得我一人,我只好将她带在身边照顾着她。”

        鹿青音手里的茶盏落入茶盘,声音清脆,他嘴角微微上挑,眸中深不可测,轻声哂道:“唯一见过恶龙杀人,见过曹敬瞐死的人,竟然疯了?”

        江见时道:“昨日夜里,我的确见了那疯女,只是没想到是此案关键之人。”

        鹿青音又问阑絮:“她何时疯的?”

        阑絮:“已有些日子。”

        鹿青音:“她在哪?我要见她!”

        正在此时,兔子抱着个包裹奔了进来,这小子一夜未见,风尘仆仆像是走了远路。

        鹿青音看他气喘吁吁,示意他坐下休息,而后取过包裹,打开并取出一本黄皮的册子和一封信。

        鹿青音先打开信,看了署名,是唐璁年,明白唐璁年定然在信中帮他捋清一些事情,又端看起黄皮册。

        王高阳一瞧惊道:“黄皮册?”

        鹿青音看了眼阑絮和那龟公,王高阳瞬间明了,让他二人出了房门,而后道:“黄皮册是仵作私本,怎么弄到的?”

        鹿青音笑了笑看了眼一旁同样揣着疑惑的江见时道:“仵作乃查案剖尸之人,上报朝廷,刨尸证因的册子是白本,这其中有些人死因不可大白于天下,白本是面向公众的处理本,黄本乃是仵作们私下记录的实情本,不对外。”

        他又对王高阳道:“曹敬瞐尸身被发现后连夜送往京师,刑部不敢声张,私下处理了尸体,并入棺通知了刘彰,刘彰将人送往大理寺没想到大理寺不敢收,上无人敢查,下无人敢接,这才由唐璁年寻到我。”

        王高阳不明:“这些事师弟又是怎么知晓的?”

        鹿青音道:“黄本有载,说明刑部见了尸体,且动了尸体,所以曹敬瞐定然是从刑部走了一遭至于黄本的来历”

        鹿青音眼中闪了闪,王高阳当即默契一笑,自然是王鹤藜出手相助!

        江见时看二人眼神交互,心中拧了疙瘩,正要开口打断二人,门外突然响起哭号声。

        鹿青音将黄皮册塞进胸口,刚打开门,就被江见时拽到身后,两人朝外看去,哭叫的人正是那阑絮所说的疯了的灯船女,银蝴。

        只见她披头散发的拽着一个龟公要饭吃,几个远处来的客商在各自门口骂骂咧咧。

        方才出去的龟公匆忙过去跟其他几个伙计说了几句,就将银蝴绑至鹿青音与江见时屋内。

        人方一进屋,王高阳率先掩住鼻息,紧接着一股怪味儿扑面而来,像是花椒与花粉混合,甚是刺鼻。

        江见时退后几步,他内力损耗严重,这味道刺的他头晕脑胀,一时胃中翻江倒海。

        鹿青音见状忙将他扶上床榻,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紧接着阑絮进了屋,对鹿青音道:“郎君,这便是银蝴。”

        银蝴看鹿青音朝自己走来,急忙捂住脸,哭道:“别吃我,别吃我啊!别夺走我的眼睛!”

        鹿青音走上前去掰开她的手,轻轻握住,道:“银蝴,我不是恶龙也不是恶鬼,我可以救你出去,可以送你回家。”

        王高阳与兔子想要阻拦二人接触,被鹿青音一个眼神叫停了动作。

        “回家?”银蝴慢慢平静,呆呆的看着鹿青音:“回家找阿爹”

        “找阿爹,我答应你!”鹿青音静静的看着银蝴的眸子:“你告诉我,曹大人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银蝴突然挣脱开鹿青音,缩在角落用力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鹿青音追随上前,继续道:“你告诉我曹大人那日在江岸祭坛发生了什么,我今日就带你走!”

        银蝴眼神浑浊,用力地摇头,口中却慢慢道:“大人大人落入水中挣扎龙吃大人吃眼睛”

        王高阳忍不住道:“难不成真是被那猪婆龙吃了眼睛?”

        兔子道:“不可能啊,猪婆龙伤人不可能只剜人双眼?”

        王高阳一想也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蒙昧愚蠢,忙道:“疯子的话不可信!”

        鹿青音端详着银蝴,转头又问阑絮:“她疯癫的确切时间是什么时候?”

        阑絮道:“曹大人死后两天。”

        “她回来可又给你们讲过曹大人遇难之事?”

        “讲过,不过也没说多,她像是受了刺激,我们也不好多打问。”

        “她清醒时怎么说的?”

        阑絮想了想:“与今日无异,说曹大人在江岸祭坛,突然被大浪卷入水下,曹大人在水中挣扎了好一会儿,等营救之人下水,将曹大人捞起来后,曹大人就没了眼睛,横死在祭坛上。”

        鹿青音听完,盯着银蝴好一阵后对门口几个龟公道:“带她走吧。”

        银蝴也不挣扎,哭了一阵呆呆的被几人带出了屋,阑絮也跟在其后出了门。

        重新关门后,王高阳叹了口气:“审一个疯子岂不是浪费时间?你瞧这般!牛毛也没问出来一根!”

        鹿青音没有理他,从胸口处掏出唐璁年的信和黄皮册开始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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