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许雪瑞的半生

许雪瑞总以为日子可以熬一熬，不过这样的生活很快就结束了。
  许雪瑞抱着躺在血泊中的女儿，她没有带手机下来，只能努力向着周围的行人求救道：“打120。求……求……你。”
  “120，麻烦大家打120。”
  街坊邻居穿着睡衣，有些掏出手机打了120。
  大家默默看着这一切，谁也不敢上前，只有感叹与唏嘘。
  许雪瑞多么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活过来，她向天嘶吼着：“我的女儿，你醒一醒啊！天啊！”
  “幺啊幺！你为什么那么想不开啊！”
  人的生命能通过向天道嘶吼要回来就好了，但怎么可能呢？
  许雪瑞问怀里的女儿：“幺啊！是谁把你推下来的，妈妈马上报警来抓他，你醒一醒啊！”
  许冉青嘴里冒着瘀血，没有任何动弹。
  熟悉的声响传来，一辆灯光闪闪的救护车赶来，就像一道曙光来到了许雪瑞身边。
  她的声音颤抖着对怀里的女儿说：“救护车赶到了，女儿你有救了。”
  “女儿，妈妈给你做了一桌你最爱吃的菜，你快醒过来吧！”
  许雪瑞摸着女儿冰冷的小手，试图给它捂热和，不过最终都是徒劳。
  许雪瑞已经忘掉了时间，不知何时她已经坐到急诊室的门外，心恢复些许平静，应该是没有任何时间去悲伤。
  后续死亡证明，销户证明，各种各样的证明等着她去办，她也顾不得伤心。
  安静的等待着命运的结束。
  警察们调取监控，无可疑人员，受害者身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最终以自杀结案。
  火化证明已办理好了，许雪瑞用剩余的钱把女儿装饰好，送到另一个人间。
  火化场是一条另类的流水线，亲人们以一声声的悲鸣哭喊将自己的亲人送走。
  到许雪瑞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哭不出来了，伴随清脆的火化声，她的女儿走了。
  没有亲戚朋友的送别，只有许雪瑞一人悲痛，许雪瑞没有给女儿办葬礼，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女儿的死。
  她把女儿的骨灰带到她选好的墓地，没有多看一眼就此离开。
  造化弄人啊！
  之后，这栋楼的居民便陆陆续续的搬走，使得这个小区变得荒废。
  许雪瑞坐在门口无所事事，她听见楼上的人家搬行李的声音，骂骂咧咧道：“真晦气。这倒霉事情让咱遇上了。”
  “你长大了是不是也要跳楼？”
  女孩的哭声响彻了整栋大楼。
  “别哭，哭什么哭。”
  男人严肃的训斥声吓坏了她的女儿，她女儿哭得更大声。
  男人也觉得女儿烦躁，准备将她抱下楼放车上，许雪瑞这时候打开门，正巧碰见男人。
  许雪瑞嘴里念叨着：“女儿，我的女儿。”
  她走到男人身边想去抱住他的孩子。
  男人急忙退后，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这个女人，他放下手中的女儿，指着那个女人说：“疯女人，滚！”
  许雪瑞不敢上前一步，男人连踢带踹将许雪瑞逼到房子里去，女孩则在男人的保护下走到了下面楼梯口等爸爸。
  “女儿，你先到楼下等爸爸。”
  女孩擦干眼泪，抓好护手，仔细看好台阶，一步一台阶向下冲。
  见女儿走得差不多远时，男人也下楼去。
  许雪瑞进到只有她一人的房子里，蹲坐在门口，无端开始责怪起自己：当时那么晚为什么我没有出去找女儿，或者去打她的电话，这样我就可以见到她了，女儿就在楼顶，她知道女儿就在楼顶，如果当时我去找她的话，是不是她就不会跳楼了。
  夏日的午后，学生们都去上学了，散步的公园十分的安静，楼下也没有任何嘈杂，窗户没有窗帘，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进来，让整个房间变得十分敞亮。
  许雪瑞看着那地板上的光，想起曾经那个美好午后的教室，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女孩了，那个可爱的玩伴还好吗？记忆中和玩伴走过的那条路还在她的脑海，她现在真想时间慢一定。
  这里是许冉青的房间，那一天，她拉开了孩子的窗帘，希望孩子看看光，因为光可以治愈一切。
  今天过后，许雪瑞打算将这间房间锁起来，生活还要继续过下去，即使没有女儿，她也会将日子过下去。
  许雪瑞走到窗台上，看那些女儿倒腾出来的植物沐浴在阳光之下，随风摇摆。
  这些植物也要搬到女儿的房间。
  窗台收拾完，客厅也要收拾，还有她的房间，厨房，厕所，许雪瑞把它们翻得混乱不堪。
  许雪瑞把所有关于女儿的东西都收拾到了她的房间，不知过了多久，她变得困乏，于是就睡在了沙发上。
  一觉醒了，天黑了，屋里已没了阳光，仅仅有远处的高楼大厦的迷彩灯通过玻璃照进的光线。
  许雪瑞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开灯后，房间一片寂静，没有往日的吵闹。

  她来到女儿的房间温柔道：“幺妹，不要生妈妈气了，出来吃饭。”
  她想着女儿只是一时的生气便回到房里睡去。
  许雪瑞的房间没有窗户，所以她起床都是靠手机定的铃声。
  清晨，许雪瑞被手机铃声吵醒，早上七点了，她的房间一片漆黑，她打着灯找到了开关。
  她习惯性敲女儿的房门，独自去进行洗漱，到了时间点她又敲了敲：“幺妹，起床了，上课该迟到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冷静后，许雪瑞坐到  地板上思考道：“女儿已经走了，她不在。”
  五年来，许雪瑞都被这件事困扰着，她删掉所有亲戚的联系方式，包括父母的，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有一个家，现在没有家了，什么也没有了。
  五年后，许雪瑞在一个清晨醒来，她感觉自己好了许多，梦里她见到了女儿，女儿让她来看她，这是许雪瑞唯一能记得的，她把自己整理好准备女儿的陵墓。
  路上，她到超市买了一些女儿喜欢吃的东西带过去，再到鲜花店买了一束花。
  时间也是快，快到她以为女儿是昨天去世的。
  她也忘了女儿的墓碑在什么地方，当时并没有记位置，只记得是在某一排。
  许雪瑞挨个将墓碑看了一遍，最后在一处采光甚好的地方找到了女儿的墓碑。
  她不敢面对女儿，因为一见到女儿，她们免不了争吵，她依稀记得女儿问了她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让我出生？你对我的期望是什么？你爱我吗？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许雪瑞靠在女儿的墓碑旁，开始回答起女儿的问题。
  “女儿，在我们的观念里女人不结婚就会被街坊邻居嘲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妈妈结婚是为了逃离那个家，结婚之后就要生孩子，这是无法避免的。”
  “女儿，我很爱很爱你，我想赚很多钱来让你幸福，可我赚不了钱。我对你的期待就是，你能快快乐乐的长大，我没想到这一切会变成这样。”
  “最后就是你活着的意义，其实那是你应该去寻找的东西，妈妈也无法回答你，不过妈妈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你，不过你现在不在，那么妈妈也该去寻找自己的意义去了。”
  许雪瑞抚摸着女儿的墓碑：“女儿，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应该很疼吧！妈妈抱抱你。”
  “我把准备给你上大学的钱买了这里，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对不起，妈妈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求求你原谅妈妈好吗？”。
  许雪瑞拿出她们联系的花夹子：“妈妈其实一直因为花夹子这件事情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我有经济能力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带你去买花夹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原谅妈妈，可惜现在你说了我也听不到，神啊！求你把我对孩子的歉意传达给我女儿吧！”
  许雪瑞拿起纸巾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对不起，妈妈其实也后悔把你生下来，没有给你很好的生活，如果我们有钱的话，就可以把你的钱交了，你和哥哥也可以一起长大，他也不会欺负你，我对不起你哥哥，更对不起你，我的女儿。”
  许雪瑞拿起她买的酒喝了起来：“妈妈，其实对于当初那件事情是无法去相信的，你们两个都是我亲生的孩子，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要如何去面对，如何去解决，我真的对不起你，我想着你有哥哥后，哥哥会去保护你。”
  许雪瑞抱头痛哭起来，然后又喝了一口酒：“我以为一切都会按照我想的美好的方向去走，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的女儿啊！是我伤害了你，我不应该去听信什么儿女双全就会幸福，是我害了你啊！我的女儿！是妈妈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不对，我就知道，我就是知道，当你模棱两可说哥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是我不愿意去相信。”
  许雪瑞睁开眼看远处的夕阳笑了笑：“我一生最大的勇气就是带你离开，我还记得当时你脸上流露出的喜悦，”
  “女儿，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看你，再来看你时，我会带着你未来的妹妹来看你，我一定会活出你想看到的样子，我保证我会活到生命的尽头，到那时我再来找你。”
  许雪瑞把事先准备好的康乃馨放到女儿墓前，离开时她看向远方的落日，她会再次重启她的人生。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许雪瑞整理好行李，临走前回头看了看，房间安静如初，她决定忘记这里的一切，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
  ——
  沈星弦的书包静静的躺在在他的床上，离上课时间还有半小时，踩点可以到教室。
  一到教室，刁侠就问道：“沈星弦，来那么晚，昨晚干啥了？”
  沈星弦看了眼窗户道：“打游戏。”
  刁侠拆穿了他的谎言：“这几天你都没有上线。”
  “可能你打的时候我在看电影。”
  “什么电影？”
  沈星弦随便说了几部他知道的电影。
  刚从系统里出来，沈星弦想的都是里面发生的事情，他在被捅的时候，听见许冉青说她其实后悔了，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的死亡。

  越想越觉得有些奇怪，蓝星上居然有两个系统，会不会是另一个系统杀害的许冉青，沈星弦想起那栋楼一探究竟。
  晚自习取消后，沈星弦的时间也自由了许多。
  沈星弦到了幸福小区的大门口，很可惜已经关上了，只能从小路进去。
  进去后，沈星弦经过当初长毛绒球树的地方，那里是一片空地，这让沈星弦有些害怕，究竟是谁进入他的大脑给了他那个梦境？
  后面再跟他们讨论吧！
  楼里面已经断电许久，所以有点安静与诡异，每上一层，都会出现两头一望无际的长廊。
  到了十六楼后，沈星弦加速往上爬，直到楼顶。
  车辆的鸣笛声清晰可听，远处霓虹灯正闪烁着的高楼一片繁荣，微风拂过，给这里增添了一份寂寥。
  沈星弦四处观察了一下，看见了一个小洞，他最喜欢掏洞，小时候他还掏过蛇洞，差点就死于非命了。
  可四周也没有什么木棍啥的，他只好打开书包，把自己的书夹卸下来掏洞，这不掏不要紧，一掏里面的老鼠都出来了，四处乱窜。
  吓得沈星弦赶忙后退，直到退到了生锈的栅栏旁，他的心慌慌直跳，等老鼠都逃光时，沈星弦才缓过来。
  他站起来，从上望下去，就像曾经许冉青那样，他仿佛知道许冉青的死因，这可能就是个意外，她在死与生之间挣扎着，当她想通准备离开时，她却无法回去了。
  许冉青不管自杀的还是他杀的，对许雪瑞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的女儿已经死了。
  走在回家的马道上，沈星弦终于舒了心，每次经过十六层，他都害怕许雪瑞会冲出来刺他一刀。
  沈星弦无意间往对面的马路上看去，那人好像是许雪瑞。
  他亲眼看见那位母亲消失在了远方，沈星弦想，还是不要打扰她吧！她会找到自己的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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