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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想找妹妹


世霖渐渐长大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加懂得继母和亲生母亲的不同。他时常想念自己的亲生母亲,但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构不成母亲的形象。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潸然泪下。他的苦楚从来也不对父亲说,他感到父亲是那样的威严,他不敢,只能默默地忍受着本不该一个小孩子忍受的一切。父亲也不是看不出妻子对待孩子们的差距,他认为,妻子能够做到这样就很不错了,有时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以为然。

        世霖的后哥,能说会道,肚子里花花肠子不少,表面上小弟小弟的,实际上没有什么亲情。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太阳炙烤着大地,热浪习习。村南的大水泡子是孩子们避暑的胜地。世霖也同小伙伴泡在了水里。

        “来啊!我们比赛比赛,看谁能先游到对岸。”小洪叫起了号,许多小伙伴在岸边的浅水里排成一排。

        小洪拉过世霖,“来,你也和我们比比。”

        “我不会游。”世霖不肯。

        “游就会了,就这样。”小成子在旁边比划着鼓励着。

        世霖的好胜心使他也和小伙伴们排在一起。岸边的大同学高喊“一、二、三,开始!”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游去,世霖也跟着向前游,可脚底一空,便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掉水里了,使劲地在水下钻着,试图钻上岸。可是钻了几下就没有了力气,口里也呛进几口水。不知是谁把他拉上了岸,他得救了。小伙伴们都吓坏了,一齐围上来。世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穿上衣服离开大水泡子。比他大点的天文和小成子追上来,“世霖,可把我们吓坏了,知道谁救的你吗?”天文问。

        世霖摇了摇头。

        “中飞救的,中飞衣服都没脱,全湿了。”小成子说。

        “你后哥就在岸边,他不让救你,说你在钻猛子玩儿呢!”天文说。

        世霖点了点头,把这件事深深地记在心里,他没有告诉继母,更没有告诉父亲。

        对世霖最好的就是他的亲哥哥了。二哥初中毕业后考入水泥厂办的中专,他常想念哥哥。星期天,他徒步二十多里路来到哥哥的学校,同学们都过来逗他,欢乐的气氛包围着他,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哥哥给他买好吃的菜,白面馒头、大米饭,这在家里是难以吃到的。哥哥带他到厂子的浴池洗澡,他第一次进热水池里泡,第一次享受淋浴的快乐。哥哥领他去看电影,他第一次坐在电影院的椅子上看那宽大银幕上的电影。哥哥带他到照相馆,他第一次与哥哥一起照了合影。哥哥还带他到城里的叔叔家,在火车站给他买冰果,他第一次吃到那清凉香甜的冰果。哥哥告诉他:“世霖,等哥哥毕业挣钱了,供你上学念书。”他觉得哥哥是那么好,那么伟大,有这样的哥哥是多么幸福。他从内心深处感到哥哥是他的希望,是哥哥使他的心灵得到莫大的安慰。

        哥哥告诉他还有个小妹妹,母亲去世时小妹还没满月,被河对岸堡子的人给抱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世霖听着,心情为之一振,自己若有个小妹妹该多好啊!小妹妹能跟自己玩,他会拉着她的小手上街,上菜园子里给她捉蝴蝶。 那日,自己挨了继母的骂,也不因为什么,就是继母煮饭时让他给烧火,可火烧得大了点儿,饭糊了,她就骂。自己也不知道烧到什么时候啊,她也没告诉自己,怎能怪自己呢?真委屈死了!他跑出屋,跑出院子,跑出村子,穿过浓密的柳树林,趟过陷脚的大片的沙滩,来到满是鹅卵石的河岸边,他真想飞过河到对岸的堡子去,见到妹妹,好好诉诉苦。可是,那宽宽的、翻着白浪、打着漩涡的太子河水,使他的想法破灭了。

        他坐在河边,望着河水,望着河对岸的堡子眼泪汪汪。随着他一天天地长大,小妹在脑子里的形象也越来越加深,他把小妹想象成了和自己一个模样。那天与小伙伴们一起游到了对岸,他约小成子、小良子陪自己走进朝思暮想的村子,挨家打听,见人就问,可最终还是失望而归。当哥哥知道后,告诫道:小妹妹不是那么好找的,也不一定就是河对岸那堡子的人给抱走的,河对岸的堡子多了去了,你上哪找去啊!况且谁能那么轻易说出自己抱养了小孩?死了那条心吧,以后可别再做傻事了!可世霖企盼小妹的那颗心怎么能轻易死去呢?

        世霖小学毕业考入县初中。继母张罗着给他拆洗被褥,因为学校距离家二十五里路,须在学校住宿,两个哥哥都是这样的,他也一样。

        “啧啧!不能让孩子用不干净的被褥,会让人家笑话的。”继母对父亲说。蓝色的麻花被面浆洗后,用棒槌在槌被石上叮叮当当敲得光亮光亮的,硬硬梆梆的,她说这样下次好洗。

        继母将过去自己穿过的旗袍拆开,重新剪裁,手工制作了一件上衣,“啧啧!不是小学生了,得穿体面些。”她又对父亲说。到了开学的前一天,父亲将几张钞票递给世霖:“这是你的学费和一个月的伙食费,要节省点儿花。”世霖接过钱,懂事地点点头。

        世霖背上行李,带上脸盆、书包等用具步行上学去了。其他考上初中的孩子都有人送,可父亲要上班,没有时间送他。大哥初中毕业后被公社招为代课教师,也没空送他。二哥的学校黄了,已经参加生产队劳动一年多了,他也不能耽误班,不能送他。他知道只能靠自己了,他心中早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

        上课了,课程是新鲜的,知识吸引着他。可他毕竟第一次离开家,想家的感觉日渐强烈。学校实行定量,一顿饭是一个拳头大的玉米面窝窝头或平平的一碗米饭,菜是一碗白菜汤或一勺炒菜。他只几口便全下了肚,感觉只半饱。他饿,他好盼望着星期天的到来,回家好饱饱地吃上一顿。盼啊、熬啊,星期六终于到了,可以回家了。下午三点,上完最后一节课,他与同村的同学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上回家的路。

        二十五里路,走了两个多小时,他回到久别的家。

        “你咋回来了?”继母问。

        “今天是周末,学生归宿。”

        “啊,在学校好吗?冷不冷,热不热?啧啧!孩儿啊,妈可想你了。”她当着父亲面说。

        他好感动,“学校很好,只是吃不饱饭。”他一边帮继母烧火做饭一边说。

        “那今晚就多吃点吧!”继母说。

        父亲也很感动,望着这么贤惠的妻子,非常满意。

        还是家好啊,他吃饱了,一个星期以来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饱。

        星期天下午,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家踏上返校的路。他看看天,天是那么的蓝,一群群鸟雀叽啾着从头顶飞过;他看看田地,高粱红似火,谷穗金灿灿,雪白雪白的棉田一片连着一片。他蹦着跳着,觉得不一会儿功夫就回到了学校。

        学校宿舍里,陆续回来的学生从背包里往外掏自己所带的东西,并与其他同学比着。

        “世霖啊,你没带吃的吗?”邻床的树忠同学突然发现他的背包瘪瘪的。

        “没有——”他红着脸回答。

        “你看,妈妈给我烙这么多大饼子,够我一个星期吃的,不用挨饿啦!”树忠拍着背包对他说。

        世霖又看看别的同学也都带回了干粮,有的还带了咸菜。“我忘带了。”他难为情地对同学们说。的确是自己没想这事。他清楚地记得,大哥上初中时,继母没少给大哥炒咸菜,做馒头,临走时书包被塞得鼓鼓的。自己是没提,要是提出要带干粮,妈一准能给做。

        盼来了归宿日,世霖又踏上回家的路,回到朝思暮想的家。

        “啧啧!你咋又回来了?”继母没有了以往的热情。

        “今天归宿。”

        “你粮份在学校,回来吃谁的!”继母的脸沉甸甸地。

        继母的态度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无言以对,只觉得非常意外。

        晚上菜饭都做得很少。他自觉地少吃了点儿,没有吃饱,更没有敢提带干粮的事。

        回到学校,照旧只他一人没带干粮,他眼巴巴地看着别人,阵阵酸楚哽咽在喉。

        “真饿啊!”下了晚自习,他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饥饿难忍。同床铺西头的张连和同学站起身,伸手从挂在墙上的背包里掏出块干粮,随手丢给他,“吃吧!”随后满脸露出讪笑。他满怀感激地拣起干粮,他发觉有些不对劲,干粮已经发黑,有股异味,他掰开干粮,干粮已扯起粘纤子,发霉得非常厉害。

        “哈哈,哈哈——”张连和笑出声。躺在他身边的屈贵仁同学也跟着笑出声。

        这笑声是对他莫大的侮辱,使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他感觉脸在发烫、发胀。他愤怒极了,坐起身,把干粮重重地撇了回去,然后便倒下身子,蒙上被子,任眼泪刷刷地流着、流着。

        “张连和,你这是干什么!你不知道世霖是后妈吗?你太过分了!”紧挨世霖床铺的树忠同学看到这情形愤愤地朝张连和嚷嚷,“来,世霖,吃我的吧。”他揭开世霖蒙着头的被子,一块饼子递了过来。

        “不,我不吃,你也剩不多了。”世霖流着泪说着,又用被子蒙住头。

        “啊呀,这事儿闹的,你是后妈啊,怪不得总不带干粮,我也不知道你是后妈呀!”张连和从他的床铺跳到世霖的床铺上,“对不起啊!”揭开世霖蒙头的被子,“以后,我们回家每人都给世霖带一块饼子好不好?”张连和面向大家大声地说。

        “好,好,我们有吃的就不让世霖饿着!”同寝室的二十几名同学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有的蹦下地,把干粮放在世霖的床上……

        实在饿得不行了,他摸出衣袋里交伙食费剩余的零花钱,来到街上的饭店买烧饼吃。因为人家要粮票,他没有,只能以双倍的价钱买。一个月也只能买有数的几回。

        又是归宿日,他没有了回家的渴望。回家,对于他来说,只是拿到伙食费而已。他也想向父亲述说在学校挨饿的事,但怯懦的他,几次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来。

        继母脸阴沉沉的,唠叨着家中粮食少,不够吃。

        他听着,什么话也不说,强忍着,星期天没吃午饭就返回学校。从此他不愿回家了,宁可挨饿也不愿回家看继母的脸。

        星期六,同学们都归宿了,原来四十多人的宿舍此时就他一人。看着上下铺卷起的同学们的行李卷,想象着他们正在与家人团聚的情景,泪水顺着两腮不断线地流。他放下被褥钻进被窝,恐惧和孤独感立时袭上心灵。老鼠也来欺负人,在上下铺上扑扑腾腾。他把被子包住了头,艰难地入睡。

        冬天的夜晚,宿舍里更加冷清。他的被子是浆洗过的,钻进被窝刺骨地凉,他浑身打了好一阵哆嗦,才用身体的热度给被褥加了温。一觉醒来,寒冷的夜,使昨晚放在屋地当央的洗脸盆里的半盆水结成鼓鼓的冰坨。

        好久没回家了,他的伙食费没有了,不回家实在是不行了。周六放学后,他约同学小成子一起走。

        家里,热闹!好像过年一样。院子里干干净净,房门往外冒着热气。“干啥这是?”他猜测着进了屋。

        “妈,我回来了。”他礼貌地与继母打着招呼。

        “咋又回来了呢!啧啧!真不是时候,家里正来客呢。”继母正在忙着做菜,抬了下头,淡淡地说。

        他向里屋望了一眼,一个脸面白皙、身材匀称、十分俊俏的女孩坐在炕沿边和大哥亲呢着。

        “你还是回学校吧,你大哥对象在这,没地方住。”继母洗完菜甩甩手说。

        如晴天霹雳,他的脑袋被震得老大,他有些愤怒,两只眼睛直直地瞪着继母,说不出一句话。“咋地?没听明白呀,快走吧!”继母刮杀杀的脸,强硬的语气。他倒退着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天就要黑了,回学校太晚了,自己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倒也无所谓,但这二十多里路,怎么走哇!他盼着父亲快回来。

        父亲回来了,踏着“咔咔”的皮鞋声回来了。见到父亲,委屈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哭啥?世霖。”父亲很是诧异。

        “妈让我回学校……没地方住……我走不动……”他哽咽着,语无伦次。

        父亲也愤怒了,脸沉得吓人,拉着他,“走,进屋去!”

        “干啥你这是?孩子回来不欢迎咋地!”父亲气哼哼地问继母。

        继母见状忙热情地:“看这孩子,啧啧!妈和你开玩笑呢。老儿子,妈稀罕还来不及呢,哪能让你走呢,快上炕,一起吃饭。”

        父亲没再说什么,看得出他那脸仍没有快乐起来。

        世霖升入初中三年级了。他学习异常优秀,是班级数理化科代表,学习委员,每次考试他都名列前茅,他的作文常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被抄写在学校的黑板报上。在班主任老师的启发引导下,他向团组织递交了入团申请书。团支部研究了,一致同意吸收他为团积极分子,并报校团总支准备吸收他为共青团员。

        毕业前夕,团支部书记找他谈话,递给他一份入团志愿书,并嘱咐要如实填写。他接过自愿书,心情无比激动。成为一名共青团员,这是他多么向往,多么期盼的啊!但当他看到社会关系一栏时,激动的心情顿时变得平静了。

        叔父的形象浮现在眼前。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叔父在城里的学校教书,他常来自己家,领着他们哥仨到太子河边画对岸的山水,那画是那样逼真。后来叔父很久也不来了,他问过父亲,父亲说叔父当过伪警察,反右时被定为右派,又因历史问题被判四年徒刑。虽然现在早就刑满释放了,但这样的社会关系要填上肯定会影响自己。他更知道,如果不填,就是对组织隐瞒,就是不忠诚。在这决定自己前途和政治生命的时刻,他没有犹豫,他选择了忠诚,他如实地在社会关系一栏填上叔父的政治历史问题。

        志愿书交了上去,他焦急地等待着。没过几天,学校的黑板报上公布了入团人员名单,没有他的名字。学校团总支书记穆老师找他谈话,“世霖同学,你学习很好,表现也很好,够一名共青团员的标准,但由于你叔父问题,还需要接受考验。”他能说什么呢?他自觉脖颈发麻、发凉,一直凉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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