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试问

秦翠目送那两辆马车离去。自家的门前总算是恢复了清净。

        齐六娘福大不大，她不知道。但齐六娘的命倒是真的大。

        秦翠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地方，她属于“外来物种”，穿越这种事情，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她甚至敢打包票，假如她和人说起她自己的来历，那人不是以为自己疯了，就是以为自己是妖怪。

        就不说自己的来历，只说那一天，齐六娘的体温，在经历三天的青霉素外加庆大霉素的肌注之后，终于降了下来，那病怏怏的样子总算是再也没了。

        齐六娘的病是消失了，却换来齐三郎的质疑。

        秦翠特别记得那一天，当她收拾起医药箱，淡淡宣布齐六娘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之后不出意外不会再有任何问题的时候，自己猛地抬眼，撞进齐三郎那双充满猜忌和忌惮的眼睛里。

        “你这医药箱里的东西怎么都古古怪怪，和其他郎中都不一样的？”

        秦翠猛地打了个冷战……她怎么就忘记这里不是她先前那个时代了！看来自己真是疏忽了，那些东西她看着不稀奇，可放在这里，却足以让人“十分关注”了。

        不行不行，……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不找一个让人拿她没办法的借口来的话，别说那个艰难的巨大任务了，就是她这条小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下。之前那两次救人，还好说，那些医疗器具虽然稀罕，但也不是不能制造出来。

        但这一次……总之，不说清楚的话，她怕有朝一日被人当做妖怪绑在木架子上用火烧。

        她背上冷汗浸湿了衣裳，却故作冷静，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古时有华佗悬壶济世，难道今时今日不能有小妇人得到白胡子老仙人的点化吗？……哎呀，你做什么！”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手臂就被一只铁钳钳住，饶是秦翠，也疼的嘴角哆嗦，抬头狠狠瞪了那个罪魁祸首，喝道：“齐三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还不放手？”

        刚喝完这话，就见到齐三郎那双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不信”，秦翠沉了沉气，瞪向齐三郎：“三爷不信，小妇人也拿不出证据来让三爷相信。三爷是个聪明人，小妇人瞧三爷出门前呼后拥，仆役不少。”又顿了下，才接着说道：“小妇人出身凤凰山东面的西厢村，从小到大都长在西厢村，也是不久前死了男人，才搬来这凤凰村的。这些想必三爷也早就从你家仆役那儿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吧。

        小妇人从小不识字，也没学过治病救人。小妇人更不会明辨草药，抓药诊脉。可是小妇人却能接连救下三人，三爷难道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齐三郎眯着眼睥睨她，并不说话。

        秦翠淡淡一笑，挑眉笑问齐三郎，“三爷，小妇人所言，并无假话。若不是得到高人指点，小妇人怎么能够旦夕之间开窍了呢？”她依旧笑意盈盈，模样比先前从容多了，她抿唇又一笑，转身走向窗边，伸手潇洒推开一扇窗，就拿手指点着窗外青山，回眸一笑，“三爷，山野之间，亦有藏踪隐迹的高人。”

        一直淡淡不以为然的齐三郎，面上隐过一丝惊诧……他狐疑地眯眼看窗前静立的女子。这个女人的身世，他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对于这个女人的从前过往，他心知肚明。这样一个从小生在村户人家，又是常备苛责虐待的女子，她的性子应该是胆小懦弱的。

        而事实上，这个女人在出嫁前……啊不！是在丈夫死了之前的性子，就是胆小懦弱的。就算这个女人在半年前有胆量反抗她那对极品的父母，但在成婚之后，却还是那样的胆小怯懦。

        可是现在这个静立在窗前的女子，她的脸上没有卑微，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就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十分怪异。当时并没有想起来，现在再看她含腰拔背，静静却笔挺地立在窗前，那样笔挺的脊梁骨……这不是一个卑微怯懦的村户女能有的气场。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那也真的只有她所说的，在一个时间点，她得到了不世高人的点化。

        这种事也并不是没有，当年太祖皇后户籍凤凰山西厢村，相传太祖皇后曾多次献计太祖皇帝，为太祖皇帝出谋划策。有人说太祖皇后曾得到不世高人指点……细想起来，眼前这个村姑也是西厢村人。

        “你……”齐三郎面上神色三变，眼神有些阴冷，“那不世高人现在在哪儿？”

        “小妇人不知道。小妇人就见过那位白胡子老人家一次，若不是清醒之后，忽然得到治病救人的本领，小妇人还把那场相遇当做一场美梦呢。”

        “他都……教给你什么了？”

        秦翠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齐三郎的口气有些不对，眼神隐隐藏着杀意……他这是在防备什么？

        可是为什么要防备她？只因为自己编造的那一套自己被不世高人点化的事情？那他……忌讳的不是她，而是那个她编出来的白胡子老人才对。难道有什么隐情自己并不知道？难道这个齐三郎忌讳的是那个“不世高人”教会了她不该她会的东西？

        她垂下眼皮，“小妇人只会医病。那白胡子老人似乎还有所保留，小妇人会医治的病十分有限。令妹这次是运气好。那白胡子点化小妇人治的病中，就恰好有这一种。换做其他，小妇人也是无能为力。”

        秦翠虽然垂着眼皮，但精神高度集中，她瞧瞧抬了下眼皮，对面齐三郎紧绷的身体松缓了下啦。见此，秦翠微微扯扯嘴角，心知肚明了。

        果然是在忌讳着什么啊。

        她不愿再节外生枝，尽了礼数，拿起桌上的医药箱，就推门出去。

        她出去一会儿，屋门又被从里带上。

        屋子里想起一声骄纵低喝骂声。

        “把她杀了！三哥！你帮妹妹把她杀了！”

        齐三郎一点不惊奇，为什么原本昏睡的齐六娘会突然醒过来。

        他侧头瞥了一眼齐六娘，“不装睡了？”

        “三哥！你听到了吗？那个丑妇居然说她被点化了！她被点化了？……哈哈哈哈，她那么丑那么粗俗那么卑贱，她怎么能够被点化呐！”齐六娘唰一下子从床铺上坐起来，神情十分激动，看着她三哥，双眼通红似鬼，“三哥！你是六娘的三哥，就把那个贱女人杀了。”

        齐三郎神情依旧淡淡，双手拢在袖子里，平静无波的说道：“你听到了，那女人就算被点化了，她也只是得到了一些歧黄之术。”

        齐六娘双眼通红，拼命地摇头，“那又怎么样？她同样是被点化了。”齐六娘唯恐齐三郎不答应，动作十分之快，跳下床，连绣鞋也没穿，就奔到了齐三郎身前，双手紧紧牵扯她三哥的衣襟，抬起头，红着眼央求道：“三哥，她自己说的！她自己说的！！她被不世高人点化了！……三哥，修哥哥只能是我的。”

        齐三郎眼波微动……“嗯，你的修哥哥只能是我们的。”

        齐六娘一高兴，破涕而笑，“三哥，你愿意帮六娘了？”齐六娘实在太兴奋了，她没有听出齐三郎话语中的怪异……齐三郎说的是，你的修哥哥，只能是“我们”的。……我们齐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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