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游玩

接着，郑家的几个姑娘吃着了红豆，便被大人调侃一番:“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呵呵呵，各位姐儿今年可要觅得如意郎君了。”少不得又闹出几个大红脸儿来。

        一顿饭下来，众姑娘皆中了彩头，不是铜板便是红豆，只君熹稳稳当当的吃到底儿，也没捞个吉祥物出来。

        “呀，妹妹怎的也没得个彩头？”颜君凝惊讶。

        君熹笑笑:“许是老天见我一切都好，没得彩头给我。”

        众人皆笑，心里各自清楚这彩头到底是个什么门道，便不多言，只是图个吉祥，使些手段也无伤大雅。

        到的下晌，郑惠儿同郑冰儿便闹着要出去看府里人贴对子，剪窗花，老太太知她们都是好动的性子，那是一刻也闲不住，便许了她们出去玩耍，又提醒着莫玩疯了，众女子方才出了福年堂来。

        君熹口称不适，自向众姐妹赔了不是，请辞回了院子，颜君辰中途也寻了由头，悄悄落了单，独自往镜林居来了。

        枣儿正守着门等她，这边厢进了院子，后脚便将院门上了栓，低声道:“姐儿在暖阁。”

        颜君辰进得里屋，只见君熹正靠在榻上养神，旁边放着那方腊梅配绿叶的帕子，似乎是又拿出来改了改，针线还插在上面，就道:“妹妹这么便睡了？不仔细被针扎着。”

        君熹睁开眼，笑道:“姐姐来，可不是同我说这些的罢？”

        颜君辰叹气:“说来你是不信我，不然那晚何不依我？”

        “并非我不信任姐姐，只是，有句古话说，无功不受禄，妹妹心里惶恐，为何姐姐要背着老太太和太太告诉我。”君熹也不跟她绕弯，直接问道。

        颜君辰忽的站起身来，重重喘了几口气，神情恍惚，只道:“我哪里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说着，眼眶便红了，泪珠子断了弦一样往下掉，她背过身，轻轻拭去，仰头望天，继续道:“我与妹妹不同，我是庶出，这辈子休想逃出这个宿命，不是我挑拨，二太太为何养我至今，乃是我对她有用，妹妹尚且如此结果，我又会有什么好下场，有朝一日用的着了，第一个舍的便是我，我并非那贪得无厌不知好歹的小人，之中利害自看的明明白白，妹妹不同，妹妹，你上面虽有和继母压着，可你乃是嫡出，又有京城侯府一品诰命夫人做外祖母，你若想脱离困境只需一纸书信而已。”

        君熹也坐起身来，指尖轻轻摸索着手帕上的腊梅，并不接她的话，自顾道:“那日自福年堂，姐姐追我出来，便是也要告诉我此事罢？只是姐姐要讨的，似乎并非是花样子。”

        颜君辰忽而笑了，点头:“不瞒妹妹，我要讨的，是妹妹的人情。”

        君熹看着她:“那你且说说怎么个讨法。”

        “任妹妹去如何想我，我想借的，其实是侯府的力，我只想妹妹脱了困境，日后记着我给妹妹曾通过个信儿，待我有难时能助我一助。”颜君辰坦然道。

        君熹明了，只说:“如今我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离，那京城又远在千里之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何助你。”

        “妹妹，妹妹信我，我有一个法子。”颜君辰坐到君熹身边，压低声音道:“初二老太太要去香佛山还愿，届时你我皆要同往，等老太太和太太们入佛堂还愿，你我便可寻个时机找人托信儿出去，我曾跟着二奶奶料理过家事，认得驭马的小厮，前几日通过气的，他可帮咱们，我并未同他细说，只说妹妹想念外祖母，寻他托个信儿罢了。”

        颜君熹并不言语，只含笑看着她，一双极好看的眸子里无甚情绪，只冰冰凉凉，望不到底，看的颜君辰心底发慌，怯懦道:“妹妹，妹妹这样看我作甚？”

        “没什么。”君熹收回目光:“全依姐姐的法子。”

        颜君辰这方才松了口气，又瞧了她几眼，方才道:“那我晚些便去准备着。”

        “姐姐，一切小心。”君熹抬起头，眸中换了种情绪，满含希冀道。

        颜君辰对上她热忱的目光，心头一紧，别开头去，一咬牙，只道:“妹妹放心。”便匆匆向外走，扶着门框又停驻片刻，欲回头又不欲逗留，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举步下了丹犀。

        颜君熹看着地板，忽的轻笑一声，只摇头不语。

        枣儿因问道:“姐儿笑甚么？”

        “没什么，不必多问了。”君熹下了炕，拢了拢衣襟，便取了大衣裳，说:“走吧，辞了这一会子，再晚怕就有人寻来了。”

        郑惠儿来了颜府许多次，又与颜君凝交好，二人便做了小东道，领着众姐妹在府里闲逛，一众莺莺燕燕走来，便是冬日也给人拂花扬柳之态，香风袭来之处，尽是银铃娇笑。

        这边厢到了梅园，一院子腊梅开的正好，颜君凝便道:“且在这里赏玩赏玩，不多时又要去老太太们那里，可尽兴了去。”

        郑冰儿折了一朵嫩黄的小花在手里，低头嗅了嗅，笑着凑到颜君凝身边，就道:“姐姐府里的花儿都要比别处香些。”

        “我只知道你的嘴比寻常人都要甜呢。”颜君凝笑她。

        众人不免打趣道:“她这丫头倒哪里都是要吃人的，只在姐姐这里，才说的出几句好话。”

        郑玉儿一向腼腆，此时在人群后面，也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同旁边一个女孩子小声道:“翠姐儿真敢说，看冰姐儿回去不拆了她的凝香阁呢。”

        哪料得郑冰儿耳朵尖，竟听了去，佯怒道:“凝香阁我是拆不得，你那小院子我还省力。”

        “姐姐倒偏心的狠，又不是我笑话的你，你不拆那凝香阁，却来拆我的，明儿早上的吉祥话，我可得少说两句。”郑玉儿一时放得开了，也跟着调侃起来。

        郑冰儿一听要省她的吉祥话儿，当即软了脾气，忙上前拉了两人的手，讨好道“好妹妹别气，我哪个都不拆了，明儿的吉祥话多给我加一句。”

        “你要加甚么？”二人对视一眼，皆问道。

        郑冰儿忽的脸色一红，羞的低下头去，众人惊讶，因她素日里作甚都是没羞没躁，从没做过什么小女儿模样，便微微咋舌，又听她声若蚊蚋，怯怯说道:“便是，便是祝我再见那公子一次。”

        郑惠儿和颜君凝皆张大了嘴，忙将她拉过来，伸手便挠她腰间:“好你个小丫头，这就有了如意郎君？是哪家的？姓甚名谁，长的如何？家室如何？”

        郑冰儿被两人拉着好一顿挠，挣躲不过，只连连告饶，只说:“好姐姐，我说，我说，呵呵呵，痒，你且放开我，让我好好说。”

        二人将她放开，乜斜着瞧她:“快快从实招来。”

        “说来，我到底不晓得那是哪家的爷，只匆匆在路上碰着一面，便是昨日来时，撩帘窥见的。”

        郑冰儿想是当真动了凡心，只瞧了一眼，便留了如此深的念想，一张脸直红到耳朵根去了，又恐众人说她轻薄，急着解释道:“姐姐莫笑我，若你们见了那公子，指不定……”

        “指不定如何？”后面一个幽幽的声音问道。

        郑冰儿惊了一跳，回头就见颜君熹站在她身后，探着身子，一脸顽笑。

        她刚走过来，便见众人皆围着郑冰儿听的仔细，就悄悄走到她身后，起了玩闹的心思，要吓她一吓，只走到了近处，才看见那郑冰儿红的如苹果似的一张脸，羞羞怯怯满是小女儿姿态，心中便猜着了几分，方想作罢，嘴却快了一遭，那话就脱口而出了，这会儿尚在懊恼自己嘴快，就听郑惠儿打趣道:“你也莫笑冰儿，你且如实说来，是否也有了中意的少年郎？”

        君熹讶然，继而笑道:“怎的我一来，这话头就冲过来了？好啊，你们故意要做计整我不是？”

        颜君凝就道:“我们可没这个意思，哪个知道你要来，许是你露了意思被小姨瞧见了。”

        “就知道你不说，我可是看的清楚，你屋子里那方帕子就是证据，好生生的腊梅，硬是配了两片绿叶，你且说，是不是应了那句，花儿须得绿叶衬，佳人自有良人配的意思？”

        郑惠儿说着，捂嘴又笑了起来:“也不知哪家公子哥儿有这福气，能得咱们天仙儿似的熹妹妹的心，要是我，早偷着乐去了。”

        那边郑家的一个姐儿也道:“常听祖母说颜家的姐儿各个生的极好，大姐端庄，二姐妩媚，三姐儿娇蛮可人，数这四姐儿年纪小，却最是文秀恬静，有风流之姿，今儿见了，才知祖母说的一点儿不差，当真各有千秋。”

        颜君凝瞧她:“怎么到我这里就是娇蛮，我听着可不像夸我。”

        那姐儿顿时苦了一张脸，竖着两根手指指了指天:“喏，祖母说的，姐妹们都听见了的。”

        郑玉儿伸手拍她，笑骂道:“你可真是个没心眼子的，祖母疼凝姐姐，说笑她的话你怎么也搬出来了。”

        郑冰儿伸手一指颜君熹:“你且从实说来，不准岔开话头。”

        君熹自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抬头在园中看了一圈，恍然道:“呀，这腊梅竟是没有叶子的，亏我还想着给它圆满一些。”

        “妹妹竟是要给自己找说辞呢。”郑惠儿不依，挨着她坐下，硬要她承认了才好。

        君熹被她磨的没了耐性，又觉她居心叵测，本不想再说下去，一张帕子而已，三言两语竟说得她似与人有私，自家姐妹说说闺中私话倒也罢了，可这些人又各个不是个善茬，不得不妨，只好道:“只不过一方帕子而已，我尚在孝中，如何能想那些事情，快莫笑我了，失了规矩事小，犯了忌讳是大。”

        众人方才放过她，自寻了伙伴去园中嬉戏，颜君凝一直便远远站着，不时打个太平拳，不冷不热的说两句风凉话，这会儿却坐到她旁边，捧着手炉看丫头折来的梅花，道:“二姐姐竟没和你一起过来，我以为你俩是在一处的。”

        君熹害冷，便往背风处挪了挪，又让枣儿将纱幔放下，方才回她的话:“二姐姐素来同三姐姐好，三姐姐都不知道，我又哪里会晓得。”

        颜君凝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只说:“妹妹不知听没听过一句话，蝼蚁若有撼天之力，不过痴心妄想而已，什么叫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妹妹读书比我多，该比我明白的很。”

        君熹罔然，只问道:“姐姐为何突然同我说这些？”

        “没什么，随口一说，想同妹妹推敲推敲其中门道，妹妹既然不懂，便不说了。”适时正有丫头取了个花瓶过来，颜君凝笑了笑，自去打理那些梅花，那边折花的姐妹也回了，众人便笑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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