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正心死，悲歌未彻

我们各自心中都有某些不愿意摒弃的东西，即使这个东西使我们痛苦得要死。我们就是这样，就像古老的凯尔特传说中的荆棘鸟，泣血而啼，呕出了血淋淋的心而死。自己为自己制造了丛生的荆棘，画地为牢，而且从来不计算其所付出的代价，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忍受痛苦的煎熬，并且告诉自己这非常值得。云朔累了，倦了，也想通了，也许就这样，完成他的一声也未尝不可吧！他多年的筹谋，此刻如风中狂沙般被现实无情的吹散。

        卓尔失神的看着在她怀里一寸一寸变凉的云朔的躯体，此刻他安静的躺在卓尔的身畔,他的面容精致得如同一个陶瓷娃娃一样，了无生息。

        “你给我走开——”文墨狠狠地推开了仿佛失了魂的卓尔，从卓尔的手里抢过已经失去知觉的北辰陌，她的眼里射出冷光如同一把凌厉的冷箭，要将卓尔的五脏六腑刺穿，文墨抑制住喉咙里的呜咽，恨恨的说道，“你为什么三番五次亲手伤害他，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啊！遇见你之前，他从未笑过，即使勾着唇角，也是毫无感情的笑。于是我在凤栖轩里，拼命的胡闹，拼命的惹他生气，就是希望他不要沉浸在仇恨里。可是你一出现，一切都变了。他会笑了，也变得伤感起来，他会看着你的背影发呆，问我你的一言一行，你知道吗？我从小跟在他在药王谷里长大，知他有血海深仇，平日里不苟言笑，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似的，我那么喜欢他，因为他是我师兄，是我强到不可一世，我只能抬头仰望的师兄啊。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包括不要性命。可是，他却不要我那么做，他把我宠着，哄着，瞒着。以为我不知道他所做的那些事，可是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师兄啊！怎么可能瞒得过我，既然他不愿意让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既然他不愿意让我爱他，我就做他永远的师妹好了。可是，为什么，他把他卑微的爱给了你你却弃如敝履？如果当时你强硬一点不肯入宫，无极门定会将你救回，可是你没有。你欢天喜地的穿上了嫁衣。如果你在青銮殿表现出一丝的不愿意，隐藏在宫中的内应定会帮你脱身，可是你没有。你居然怀了孩子，你知道吗？知道你怀孕的那个晚上，他烂醉如泥，牵情蛊反噬，他差点走火入魔知道吗？为你挡那一箭，他的右手差点废掉你知道吗？你以为你怀了孕以后就没有人暗害你吗？你错了！是他，是我师兄，让那些内应，冒着生命危险替你解除威胁。卓尔啊卓尔！为什么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呢？”

        “我……”卓尔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哑口无言，无言以对了。

        文墨哭哭滴滴的提云朔包扎好伤口，艰难的扶起他，朝暖香殿外走去。

        夺魄看了北辰陌一眼，想要趁机跟上，斩草除根。却被卓尔敏锐的扑捉到了，卓尔提起剑，狠狠的掷了出去，想要阻了夺魄的步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卓尔刚刚扔出去的那把剑，分毫不差的扎进了白玉石阶上，屹立不倒，剑音因为扎进了冷硬的石阶里，嗡嗡的震动着。

        “夺魄，你想死的话就在动一步试试。”卓尔勾唇冷笑道。“北辰陌，放他们走！无极门的势力已经被你根除了，你还想稳坐江山，最好就不要赶尽杀绝，听我一句劝，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如若你还一意孤行，就别怪我做出什么样意料之外的举动了。你知道，只要我愿意，你总会难过的。”卓尔霸气的说道，如同一朵静静盛开的睡莲，傲娇无比。看到她随意掷出去的剑竟然能扎进石阶里，她就知道，云朔抵在她背心的那股热源，以及凤鸣珏被云朔摁下她掌心的缘故。这是云朔给她的礼物吧！他应该是把他毕生的功力都传给了她，否则为什么当她再次醒来，她感觉她的感官灵敏了许多，周围细微的响动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刚才夺魄扭头微小的动作，都被她精准的捕捉到了。

        “哈哈……”北辰陌朗声大笑，“好一个‘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朕就听卓贵妃的，夺魄你下去吧！”说着，北辰陌走到卓尔身边，趁其不备，捉住卓尔的手，按向了她的命门处，细微的触觉，只觉得卓尔的心脏跳的结尾缓慢而有力，似乎即使她不呼吸也能存活好久。一股霸道强劲的内力游走在她的奇经八脉，她的内力似乎远远超过了他的。

        卓尔未曾察觉北辰陌的变化，推开了北辰陌的手，唇角上挑，微笑着说道，“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今天的残局还是皇上您来收拾吧！卓尔恭贺皇上你的心腹大患一一被你兵不血刃的解决了，真是用心良苦啊！”卓尔的一番话说得酸意尽显，说完后，便头也不回走出了暖香殿。

        一转头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留下的却是无尽的悲伤与仓皇，她可以在外人面前笑得无关痛痒，却不能在无人的地方失声痛哭。她一个人缓缓的走进了凄清的雪夜里，御花园的梅花千朵万朵压枝低，繁盛的绚烂着，那些鲜红的花朵，像是被血色浸染了一般，独立风梢头。

        走到四下无人处，卓尔红着眼睛，狠狠的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却压制不住眼底的热意。卓尔张开双臂，将自己狠狠地摔到在雪地里，刺骨的寒意袭便了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在雀跃之后，骤然趋于安静。雪依旧在不停的下着，一片一片的落在她的脸上，肩上，渐渐的将她覆盖住。卓尔瞪着她晶亮的眸子，望着漆黑的没有一丝亮光的夜空。云朔，此刻浑身冰冷的你是这种感觉吗？没有希望，没有绝望，听着文墨一声比一声恸哭苛责的话，你要我怎么才能安心呢？你在我耳边说，请我原谅你，你错了，真正该请求原谅的是我，而不是你。原谅我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原谅我的自以为是，原谅我的冷酷绝情，原谅我好吗？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回答了，再也看不到你站在那里冲我暖暖的微笑了，再也看不到，听不到，没有了期盼，没有了寄托了……

        “卓尔，凤鸣珏本是二玉相合为一珏，这世上还有另外一块凤鸣珏，会因为你的出现它也会在这片大陆不同的地方而出现，找到它，你就可以回去你的世界了，对不起，我很自私的利用了你，就连死的这一刻也是。那就让我死前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吧！”云朔抵着卓尔的额，声音细碎的说道，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掌心传递到她的身体，四肢。

        云朔，你这个大坏蛋，大混蛋。你把我待到这个异世，处心积虑的让我为你复仇。失败了算什么，可以重头再来啊！为什么要选择死亡呢？北辰陌那么无耻，一定开心死了。他都可以利用我利用的那么彻底，为什么你就不可以，你个心软的大坏蛋，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好人！！！每次都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然后受了伤，就一个人默默地走开，什么牵情蛊，你以为你给我下蛊的那个晚上我不知道吗？牵情蛊当时下了，对我有利无害我才会不动声色的。云朔，你这个大笨蛋，大蠢蛋，烂好人，现在好了，凤鸣珏摔碎了，我回不去了，因为我的心已经彻彻底底的遗落在你的身上了。你现在开心了，可是……

        想着想着，卓尔已经泣不成声了，她的贝齿紧紧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努力压抑着喉管里想要哭出的声响。不可以哭的，不可以哭的，一滴眼泪落下，便证明我真的是伤心了，我是没有心的，可是为什么我的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了下来呢。厚厚的积雪里，温热的眼泪顺着她精致的脸庞一滴一滴的滴进了雪里，融化出一个深深的空洞，不断的扩散，不断的消亡。

        离开了你之后，你还让我以后怎么那一刻完整的心去爱别人呢？你在时，我整颗心挂在你身上，以为那便是永恒不灭的幸福，离开了你我开始怀疑那些幸福都是假的，你不再爱我了。最后一次你对我的纵容，成了我们之间的诀别，从此后，旧梦新城无故人，我悲歌未彻长休矣。

        世事无常，醒来时除却手头这把桐木琴，什么也没有了。卧病时再没有谁会喂我一勺热粥，哄我吃下发苦的汤药了，下雨时再没有谁会冒冒失失闯进我的房间，看我是否还在外面闲逛，有没有被雨淋成了落汤鸡。再也没有人会让我恶意挑逗，在他面前大跳艳舞了。再也没有一个宛如谪仙的男子，红着脸冲着我微笑着说，岁月安好，有你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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