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暖香宫。

        冬日里的御花园别是一番景象，厚厚的积雪覆盖在树的枝桠上,烛光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暖香宫露天而建却无丝毫冷意。原本环着暖香宫底下流水此刻冒着袅袅的热气。原来暖香宫底下是一眼温泉，温热的水流被分开绕着暖香宫环溢四流。夏日里温泉水温凉不觉，到了冬日蒸腾着袅袅白气,伴随着阵阵花香,别是一番景象。又是莺歌燕舞，载笑载言之时，丝毫不见不久前的杀戮之色。粉饰太平这件事，每个人似乎做起来格外的得心应手。

        卓尔坐在轻纱帷幔间，细细观察着暖香殿的各色面孔。北辰陌一人高坐在皇位上，眉目内敛，心事重重的样子。文墨盛装之下，满眼不耐。左顾右盼的在嫔妃席间肆意横行，似是冷言冷语的在羞辱撒容儿，撒容儿的脸色已显青白之色，旁边竟无一人相帮，似乎是乐见其成的样子。卓尔无奈的摇着头,转向另一边。

        安陵旭依旧是青玉覆面，带着一丝神秘的气息惹去了官家小姐们热切的目光。他安静的坐在席间如老僧入定般，任凭四周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安陵阳则是朗笑着与一帮众人攀谈，一副自来熟，好基友的样子。耶律邪依旧那副花枝招展的模样，身边早已经围了一大堆的宫女，官家小姐为他加油喝彩。剩下乌玛等小国的使者，也都谨遵君臣之礼，分外拘谨。裕嫔和一位异族打扮的人热切的交谈，惹得她娇笑的花枝乱颤，想来大概是他的哥哥吧！卓尔将目光移向了北辰陌后妃的席位，果真如冯芊落所言，宫里又多了几张生面孔。

        “她们是谁？”卓尔睥睨着那些相互斗嘴暗抛白眼的后妃们，回头问忆昔。

        “那边两位分别是柳映雪，雪美人。顾沉香，香贵人。坐在文贵妃身后的是沈青鸾，也是这次新人里最拔尖的，她是新提拔的礼部侍郎的进献的女子。一进宫就颇得皇上宠信。皇上赐封号婉贵人。”忆昔指着一个穿紫衣的女子说道。

        卓尔透过纱帐去看，只见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皮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敞口锦衣，血色的兔毛柔软的围在她的脖子上，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举手投足间，锦衣上的秀色紫金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确实没有辜负这头漂亮的出奇的头发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整张脸显得特别漂亮。

        “果真是个美人坯子，北辰陌的品味不差嘛！”卓尔放下手里的杯子，点评道。

        “娘娘，今昔不同往日，不得直呼皇上名讳的。”忆昔担心的看着卓尔。

        “是吗？”卓尔挑唇一笑，放下茶杯。“忆昔，我告诉，今夕与往日一模一样，甚至更甚于往日！”

        正在说话间，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喝，晚宴拉开了帷幕。同时也未盛宴之下，后妃们的明争暗斗奏响了冲锋号。

        先是柳映雪的一管箫音，吹箫引凤之曲，令人听得心旷神怡。她娇俏的脸庞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望着北辰陌眉目含情，眼波流转，似是有千言万语，戚戚簌簌而弹。北辰陌抬眼看了她一眼，一杯清酒咽入喉咙。

        抛砖引玉之后，接下来便是香贵人的扇子舞，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香贵人身上大概是涂有异香，随着她的动作，长袖善舞，甜暖的香气肆意在暖香殿里流窜。看来这位香贵人还真是难得的用心啊！

        可惜鸿意情切切，君非你良人。北辰陌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挂着一张万年不变的笑脸，以不变应万变。对着香贵人抛来的眉眼，一笑置之。

        紧接着婉贵人，沈青鸾迫不及待地起身准备，脱去她浅紫色的敞口锦衣，露出她里面的蓝色纱裙，虽是有些微寒，但这女子美丽‘冻’人的举动果真引了一大批世子王侯的注意。卓尔总觉得这身衣服有点熟悉，搔着脸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婉贵人走到暖香殿的中央，琴师奏响乐声，兵刃之声渐起，赫然是卓尔熟悉的《三国杀》的伴奏音调，只见婉贵人飘廖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旁边是清一色的蓝色条纹，细看却泛着暗暗蓝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

        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无疑发现她的舞姿是极美的，吸引了大殿之上两个男人的目光，北辰陌与耶律邪。他们死死的盯着婉贵人的一抬手一投足，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动作。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那些当事的臣子们，也都一副沉迷其中的样子。卓尔看着礼部侍郎得意的撇着八字胡，对着沈青鸾小的别有深意，阴谋，又见阴谋！卓尔一声叹息。看着整个暖香殿，也就唯独安陵旭和安陵阳两兄弟兴趣缺缺的样子。

        卓尔看着殿中央沈青鸾的舞姿越看越想笑，她竟然跳的是那日卓尔暖香殿与耶律邪的埙声所合奏的舞。动作分毫无差，真是有心机啊！就连装扮也打扮的一般无二，怪不得卓尔刚刚有熟悉之感。看来这后宫有心之人又多了不少啊！

        “娘娘，您现在知道婉贵人获圣宠的原因了吧！”忆昔有些不屑的看着场中央舞得忘情的沈青鸾，撇着嘴道。

        “本宫这回细看她的眉眼，果真与本宫有几分相似，原来是靠着模仿秀上位的。这礼部侍郎果真是有两下子啊！不错，北辰陌找的这个代替品甚合我意。”卓尔浅笑迷离满意的点点头，气的忆昔不再理会卓尔。

        一曲舞毕。沈青鸾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捂着胸口微喘，仰头看到皇上越发宠溺的目光，她就知道这次押对宝了，还真要感谢那位素未谋面，故作清高的卓贵妃娘娘。希望她永远都呆在那冷宫里别出来，等自己怀了龙胎，看那个文贵妃还敢在她面前摆脸色。

        “始知诸曲不可比，采莲落梅徒聒耳。世人学舞只是舞，恣态岂能得如此。”耶律邪徒然的叹息着，学得再像又如何？可终究不是她啊！这次他心心念念的来到晋京找卓尔，特意提前了三天在栖凤轩等她，结果等了三天却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到宫里他直奔若水殿，却发现若水殿已经被另一个女子所取代，根本没有她的任何影子。一打听，原来他北辰皇帝关进了冷宫。昨晚他夜探冷宫，却发现周围守卫森严，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若不是有所顾忌，他早就硬闯了。

        “卓尔，过来。”北辰陌已经喝得有些微醺了，模糊间仿佛看到卓尔正羞怯的站在大厅中央，伸手朝那个影子唤道。

        “看来这北辰陌已经醉得不清了……”卓尔被轻纱挡着，清晰的看到北辰陌所唤的口型，俨然是冲着沈青鸾叫着自己的名字。呵呵一笑，来掩饰心底那份莫名的失落与嫉妒。难受吗？北辰陌。一会还有让你更难受的，卓尔冷笑道。看着已经离身去准备的冯芊落，笑意深了几分。

        娇羞的沈青鸾似乎已经习惯了北辰陌错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顺从地提起裙摆走上玉阶，柔顺的倚在北辰陌，看到安陵旭依旧那般未抬眼，大着胆子说道，“安陵国主，是青鸾跳得不好吗？为什么你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看我一眼，难道我的舞就这么入不了安陵国主您的眼吗？还是连带着我们晋瑞国入不了您的眼呢。”

        北辰陌并未理会，纵容她无理取闹，开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就喜欢沈青鸾这冒冒失失的劲儿，和卓尔很像。

        “婉贵人多虑了。贵人的舞姿已是美极。只不过本皇见过比您刚刚所跳的舞还要美更美的舞，所以即使您跳得再好，也不及那人的万分之一……”安陵旭抬眼，看着婉贵人，看到与跳飞天舞那女子的眉目有几分相似，微微一愣，神色又恢复如常。心底却难掩一丝笑意，看来这北辰陌也难得佳人心啊！

        “什么舞？”沈青鸾起身逼问。

        “飞天舞。”安陵旭不动声色的答道。

        冯芊落一袭红衣尴尬的站在大殿中央，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的父亲军机处大臣冯坤看着女儿如此这般，脸色已经挂不住了。礼部侍郎更是得寸进尺的朝冯坤一举杯，欢畅的饮下自己杯中的酒。殿中的火药味愈来愈浓。

        “好了，继续看落妃的表演吧！”北辰陌似是刚刚酒醒，轻咳一声，重新将目光放回大殿中央。

        卓尔带上面纱，款款的跟在冯芊落的身后，宫女为她支起七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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