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似畜然无一畜能及者

明月阁外，卓尔一身素衣无暇与等候多时的北辰陌登上了马车。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安静的只能听见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

        卓尔坐在车里，目不斜视，完全无视身边北辰陌如聚光灯似的目光。卓尔不禁腹诽，古代的马车太不人道了，车厢这么窄，里面的人只能面对面坐着，还时不时的前颠后晃，为了吸取上次扑倒南宫绝的教训，卓尔特意与北辰陌坐开，这次坐在车窗的边缘，但仍是避不了他的视线，这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已至深秋，微凉的晨风从车窗里吹进卓尔的后颈，卓尔不禁瑟缩下脖子。

        “冷吗？”北辰陌开口。

        “不冷。”卓尔不咸不淡的回道。

        “那就是冷了。”北辰陌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卓尔刚要脱下，却被北辰陌按住，示意车夫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不得造次。在北辰陌眼神的威慑下，卓尔很没种的放下了手，反正确实挺冷的，披着就披着呗！卓尔安慰自己。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又过了一会儿。马车行进到了闹市，外面人声鼎沸，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谁家做饭的香气从窗外飘进马车，卓尔咽了下口水，无奈的撇撇嘴，心底哀嚎道，好饿啊！

        “饿了没有？”北辰陌再次开口。

        “不饿。”卓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那就是饿了。”北辰陌霸道的宣布，叫车夫停车。起身吩咐道，“在这里等我们一下。”说完，卓尔就被他强行拖下了马车。

        卓尔使出吃奶得劲儿想挣脱北辰陌的手，却被北辰陌拽得更紧。

        北辰陌回头，看着不甘情愿的卓尔，“卓尔，我不会让你拒绝我，第三次！”北辰陌的深邃的眼神直达卓尔的眼底，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知道吗？卓尔，第一次，你甩开我的手自己扶着石壁站起来；第二次，你撞开我的肩膀，自己背桃花出去。昨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我最痛恨的水牢里大开杀戒，出来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北辰陌，不要再让这个女人拒绝你第三次！任何事情都不可以！

        卓尔看着莫名其妙的北辰陌，任由他拉着来到翠封斋，晋京第一大酒楼。他们携手刚进去，就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恻目。北辰陌一身绛色暗纹常服，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黑色丝质冠带。魅惑众生的脸上扬起温柔宠溺的微笑，周身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卓尔一身白色软罗锦裙，仙气四溢，红唇微嘟，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神仙眷侣。

        即使他们落座，众人的目光依旧徘徊在他们身边。卓尔不以为意，招来小二点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小菜，也不管北辰陌是否吃饭，自顾自地又打发走了小二。等菜的间隙，卓尔无聊的拿手撑着脑袋，随着众位女看官色迷迷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北辰陌，还是第一次认真的看这家伙，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即使他发怒时候面容上也好像在微笑，就是生气看起来还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就是典型的笑面虎，阴谋家。

        “喜欢我吗？”见卓尔看自己看的那么出神，北辰陌打趣道。

        “不太喜欢。”卓尔据实以答。

        “那就是喜欢了。”北辰陌镇定自若地点点头，趁卓尔张嘴反驳的瞬间，倾身深情的强吻了她。

        瞬间筷子掉地的声音，酒杯坠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正在给客人茶杯里添茶的小二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任由茶水溢出。接着又是一阵宾客的喧闹。

        卓尔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北辰陌那张放大的脸，北辰陌身上散发的龙涎香刺激着卓尔敏锐的嗅觉，两人的眸子里都很平静，没有半分情欲，唇上的触觉只是唇齿间的相互碰撞，谁都没有意图探寻对方的气息。时光仿佛在此刻在他们周身凝固，卓尔的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想要推开他，却苦于双手被他死死地摁在桌子上。

        嗖的一声，一枚蛇形镖从楼上射下来，北辰陌眼见飞镖快要射中卓尔这才放开她，飞镖贴着卓尔的发髻擦过，削下一缕青丝，死死地钉在卓尔面前的桌子上，卓尔震惊之余抬头朝楼上看去，只看到楼上雅间的窗户被啪的一声重重关上，只是那一秒的瞬间，卓尔就能确定那人是几日未见的文墨。难道云朔在楼上？卓尔刚想起身上楼，肩膀一疼，身子便动不了了。靠之！该死的点穴！

        “北辰陌，你是故意的！”卓尔咬牙切齿的说道。

        北辰陌轻笑，看了楼上一眼，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翡翠莲藕，填进嘴里，自顾自的吃着，“本来是可以相安无事的，可是某个人不顾及夫君的感受，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吃饭，就不得不教训一下了。”又夹起一片莲藕，北辰陌递到卓尔嘴边，笑得一派温柔，“来，娘子，夫君喂你。”

        卓尔抿着嘴巴，不想张嘴，早就被气饱了，还吃什么！北辰陌理解的笑笑，放下筷子，又夹起一旁的米粉丸子递到卓尔唇边，遮住众人羡慕的视线，低声说道，“你要是吃呢，我就亲自喂给你。你要是不吃呢，我自有办法让你张嘴。”卓尔恨恨的瞪了北辰陌一眼，张嘴咬下米粉丸子。

        这一顿饭吃的卓尔消化不良，肠胃抽搐。回到马车里卓尔的眼睛都快冒火了。该死的北辰陌！卑鄙无耻到史无前例，龌龊猥琐到后无来者。畜生！牲口！非人类！禽兽！卓尔在心底纠结无数词汇来表达自己对北辰陌的愤怒。沉默啊！沉默！鲁迅先生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奈何卓尔被点了穴，口不能言，要不然早开骂了！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接近皇陵了。卓尔的火气也已经在变态的沉默里消得差不多了，北辰陌伸手解开了卓尔的穴道，和她一起下了马车。

        “女人啊！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北辰陌看着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卓尔，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卓尔看着他欠扁的笑脸，嘴角抽搐，开口道，“想不想知道刚才那一路我心底都在想什么？”

        北辰陌回头，“说来听听。”

        “在想一个能用来精准表达皇上您深谋远虑，睚眦必报，堪比禽兽高尚行径的句子。一路上我试用了无数词，都不能充分体现您的本质，直到刚才您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终于想到了！”卓尔面不改色的说道。

        “愿闻其详。”北辰陌站住脚步，等着卓尔说下去。

        卓尔巧笑倩兮，看着跟在身边的侍卫，朗声说道，“那便是‘似畜然无一畜能及者，君之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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