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十四层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厕所灯突然熄灭。

        两人一惊，周身的空气仿佛从灯灭的那一刻起，开始变得阴冷，凉意从脚底向上蔓延直窜头顶，那种彻骨的寒意冷得人直打寒颤。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周莘野下意识回头去抓秦三思的手，却意外地落了空。

        “三思？”

        几步之遥的位置，秦三思被一双乌青的手紧紧捂住口鼻，她瞪大了双眼，想挣扎，浑身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三思！”

        周莘野明明在眼前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而那个所谓的声控灯却毫无反应，四周黑得像是掉进墨里。

        小馒头也被吓住了，蹭地从周莘野的帽子里窜出来，惊慌失措地跟着他大喊姐姐。

        惊慌间，秦三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逐渐腾空，捂住口鼻外的另一只手在她腰间游走，她恶心得快要吐了，拼命想要呼救，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

        正在绝望之时，周莘野挂在颈上的青瓷瓶挂件忽然闪烁起莹润的柔光，而后越来越亮，将他周身两米距离的环境照得清晰可见。

        几乎是在亮起的同一时刻，周莘野猛地抬眼，猎豹一般锐利的目光迅速而敏捷地锁定那个飘在半空，禁锢住秦三思的野鬼。

        “咻——”

        抬起的手心出飞射出一团赤红的光焰，如子弹一般的速度猛力砸在那野鬼的眉心。

        鬼魂应对不及，被巨大的力量击中，急速后撤了两米多远。就是在这个空隙之间，秦三思迅速挣开他的禁锢，一个旋身灵敏地落在地上，而后快步跑向周莘野，扑到他怀里。

        不是怕，是安心。

        她紧紧抱他一下，感受到他怀中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又忍住留恋迅速松开，和周莘野并肩站在一起，面对着不远处已经踉跄着腾空而起的男人。

        “你们居然能看见我？”

        那男人笑得异常兴奋，被光焰穿透的眉心透出半个拳头大的黑洞，看得人触目惊心。

        小馒头吓得惊叫一声，却不小心引起了男人的注意，连忙慌张地钻到周莘野胸前的口袋里，将头埋进去不敢出来。

        “居然还养了只鬼？不简单……”

        他笑着，又将视线幽幽落在秦三思的脸上，长得如墙缝大小的眼中尽是色/欲和贪婪。

        男人舔了舔獠牙，露出自以为性感的油腻表情：“小姑娘长得真水灵，留在这儿陪我好不好？”

        秦三思一阵反胃，无语间，周莘野已经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眼睛不大，贼心不小。”周莘野笑得嚣张，眼神却是锐利无比，“不好意思，这我女朋友。”

        男人闻言，青黑的面颊上闪过一丝不善：“毛头小子，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他突然腾空而起，化成缕黑烟消失在两人面前。

        下一刻，周莘野的背后突然出现一阵猛力，将他向前一撞，眼看就要倒在桌角上，他迅速转身，扑倒在地。

        同一时间，秦三思又被那只冰冷的手掌攥住脚踝，用力又狠又突然，她瞬间失重，落地的瞬间，一缕青烟从周莘野胸前的青瓷瓶中飘出，化成人形，眼疾手快地托住秦三思前倾的身躯。

        她一愣抬眼，惊喜道：“姐姐？！”

        女人微微一笑，温柔将她扶起，而后整理着旗袍站起身，冷冷地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当鬼十五年，这种小喽啰，我帮你们对付。”

        周莘野已经起身，见秦三思没事，笑道：“姐，别脏了你的手，还是交给我吧，刚才只是没想到这家伙来阴的，这点小伎俩，我还能解决。”

        男人墙缝般的眼睛瞬间睁得有花生豆那么大，不知天高地厚地露出色眯眯的笑容：“好家伙，你是养鬼的吗？身边这么多小美人！”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阵风起，周莘野已经飞速闪现到他面前，优越而流畅的面部轮廓和男人宽阔的国字脸形成巨大的视觉反差。

        男人惊诧地收起笑容，有些结巴地质问：“你，你速度怎么这么快？你特么是人吗？”

        周莘野和他只有一拳距离，面上薄唇轻轻勾起，掌心却在此刻聚起一团光焰，光焰随心而动，化成流动的液体，包裹住整个手掌。

        “抱歉，是人。”周莘野微笑着，五指伸开又握起，光焰在手面一滑而过，“体能有点儿好的普通人。”

        话落，他猛地抬起拳头狠狠砸在男人脸上，足足将他锤出几米远。拳头落下的地方瞬间燃烧出火焰，男人痛苦地哀嚎着连连后退，这会儿才觉得后怕。

        周莘野跟着他迈步过去，眸子游移到他脖颈上那个黑色的圆形洞口，又回想起来这栋大厦时，物业经理说的话——

        【十四层那家传媒公司出了一桩丑闻，据说是一个色胆包天的部门经理，趁着女员工独自加班就把人家欺负了，结果女孩恨不过，过程中抓起一根水笔戳在那男人脖子上，诶！正好戳动脉上，死了！】

        思至此，周莘野又将视线落回男人脸上，神色和语气变得严肃：“听说你半年因为侵犯员工才被杀死？怎么还不悔改，做了鬼还继续害人？”

        男人眼珠子转了又转，跪在地上讨饶：“这都是谣言！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她老穿着短裙在我面前乱晃，她本来就是在勾引我，我碰她还装的很害怕的样子，我都服了，我——”

        “啪！”

        他话音未落，面上突然挨了一巴掌。

        男人震惊抬眼，方才从瓶子飘出来的旗袍女鬼气得牙齿打颤，周身的黑气此刻变得像墨一样浓重。

        “勾引你？你算什么东西！”

        周莘野识趣地退到一边，将场地留给女鬼姐姐，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男人挨打。

        小馒头也从周莘野的帽子里爬出来，继而坐在他的肩膀上，义愤填膺地虚空挥舞着小拳头。

        “活该，活该！坏人，坏鬼！”

        正挨打挨得激烈，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秦三思突然身子一软，虚弱地倒了下去。

        “三思！”

        周莘野眸子一紧，眼疾手快地将她接住，垂眸看着却发现她腰腹处有一股流窜的黑色印记。

        他愣了愣，紧张道：“这是什么？”

        “鬼气……”秦三思瞬间变得嘴唇煞白，声音也有气无力，“他刚才应该是想吸食我的精气，我用体内的异能和他对抗，没注意到反噬了自己……”

        “那怎么办？”

        “只要……”秦三思不停地深呼吸，力气却一点点消失殆尽。

        “只要什么？三思，告诉我！”

        慌张间，身后蓦地传来一阵骇人的阴冷气息，周莘野赫然回头，却发现刚才还在挨打的男人已经腾空而起，一手攥住旗袍姐姐的脖子，另一只手拎着小馒头的手臂。小馒头痛得不停挣扎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男人嚣张地大笑起来，墙缝般的双眼阴戾又渗人。

        预想不到的场面使得周莘野眉心一跳，他迅速反应，俯身将秦三思抱起，右手猛力一扯，脖子上的吊绳随之断裂。

        当初他被秦峥宇打晕，差点儿葬身火海的时候，就是那条护心玉保他一条命。爷爷说，这个镇魂瓶既能镇住魂魄，关键时刻也能救人一命。

        他现在寄希望在这个小玩意儿身上。

        攥住瓶身紧紧一握，周莘野沉下心将吊坠放在秦三思腹部的印记上，却在即将放上去的那一刻，被挣扎而起的秦三思抬手挡住。

        秦三思拼尽力气在他耳边说了句：“别！只要他消失……”

        明白了！

        他将秦三思放在一旁的桌面上，转过身，眼瞳中红蓝相交的光晕像是赤色和蓝色的火焰在燃烧。

        他本来也不打算让这恶鬼继续留着！

        周莘野飞身跃起，于此同时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掏出那张很少派上用场的黄符，用食指和中指紧紧嵌住，而后像在途缘小镇一次次地练习的那样，屏息聚气，气沉丹田——

        “咻”地一声，薄薄一张纸片像刀片一样飞射而出，锋利无比地划破男人的胳膊，硬生生将他粗壮的胳膊截断。

        “啊！”

        截断的部分瞬间剧烈燃烧，男人惊慌地哀叫着，未料到飞速划过的符咒想带了意识似的，又反身回射而过，将他的另一只手臂也生生削断！

        手臂离开本体，瞬间化成一阵浓烟，随即消散。

        方才在挣扎的旗袍姐姐和小馒头成功获救，连忙慌张地飘到已经昏迷不醒的秦三思身边。

        “姐姐！呜呜呜……姐姐，你醒醒。”小馒头小小一个伏在秦三思颈边，哭得撕心裂肺，而秦三思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小馒头越看越觉得慌张：“姐姐，姐姐不要死，当鬼太可怕了，当鬼太痛苦了，小馒头不要姐姐当鬼，小馒头要姐姐活着啊——”

        小馒头凄厉的声音使得周莘野鼻尖一酸，他手心攥得咯吱作响，拳手上的光焰像是要把拳头燃烧。

        “去下地狱吧！”

        拳头狠狠砸下去，在触到恶鬼身体的那一刻，拳上的光焰顷刻间化为流动的液体转移到男人身上，将他牢牢包裹住，而后蹭地窜起熊熊大火，在他凄厉的惨叫中越燃越烈。

        火焰很快将他吞噬，不过须臾，空气中只留下轻飘飘的一片微不可见的尘末。

        周莘野迅速回身查看秦三思的情况，两鬼一人，满脸紧张和忐忑地望着秦三思毫无血色的脸，只见她突然轻咳一声，眼皮轻轻颤动，在小馒头的呼唤中幽幽转醒。

        大家都欢呼起来，周莘野重重地松口气，用力将双眼含泪的秦三思抱紧。

        “差点儿就要死了。”

        “有我在，你永远不会死。”

        尘末散尽，偌大的十四层办公室居然逐渐亮起。

        两人抬眼，才发现这里有巨大的落地窗，月光和夜景终于可以透过玻璃窗映进屋内，到此时此刻，这层空间才真正恢复人间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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