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别挣扎

长夜漫漫，万籁俱寂。

        周家西侧的一间房中，突然发出微弱的震动。

        秦三思闻声醒来，翻身拿起枕边的电子表盘看了一眼，随即按掉震动音。

        时间：00:30

        目光触及房间对面的小玩具床，小馒头抱着一只毛绒玩具熊睡得正酣。秦三思微微一笑，收回视线，拿过脚边早已准备好的黑色套装。

        穿戴完毕后，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溜了出去。

        屋内，小馒头正做着香甜的美梦。

        她看到一块大蛋糕摆在一座大山上，便手脚并用地向上爬，一定要吃到那个大蛋糕……

        嘿咻，嘿咻！

        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

        另一头，秦三思已经出了周宅大门。

        她走到宽阔的大路，将背包内的滑板放到地上，右脚踏在滑板中前部靠右，左脚熟练地蹬地，半腿长的滑板顷刻间滑了出去。

        秦三思注视着昏暗的路灯之下平坦的大道，重心下压，脚下生风，游刃有余地控制着滑板前进的方向。

        几十分钟过后，秦三思在秦家后墙站定。她望着这幢生活了十几年的宅子微怔了几秒，便收敛思绪，收起滑板放到靠墙的角落，随后看准方向，脚尖蹬墙，借力攀了上去。

        这些动作，她做过无数遍。

        在周莘野他们还不认识她的时候，她经常溜去周家偷师学艺。

        因为家门口有监控，她只能通过后墙出入秦家。后来她机缘巧合又成了周家常住的人，跟着周爷爷用心学艺的这段时间，一直都不敢贸然回来。因为现在的秦家无人庇护她，甚至个个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只能快速进步，使自己变得强大。

        她一直在等，直到昨晚那句“我保护你”，像一块烙印，灼热而滚烫，使得秦三思久久难眠。

        她想起周莘野屡次因为通灵的事情受的苦，又想起了那本之前无意间翻过的异闻录，眼看着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周爷爷和周莘野都是焦头烂额，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于是乎，那个一直以来在心中跌宕的念头终于落定。

        她要回秦家！

        同一时间的周家老宅，小馒头在梦中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爬上山头。她兴奋地奔过去抱住“超级无敌大蛋糕”，幸福地蹭了满脸奶油。她傻笑着张大嘴，刚想啃一大口，那座山头却突然震荡起来，手不小心一晃，“超级无敌大蛋糕”从手里掉到地上，沿着山咕噜噜滚了下去——

        “啊！我的蛋糕！”小馒头激动地飞身去抓，却一睁眼，醒了过来。

        发现是梦，她揉着眼睛委屈地坐起来。

        视线不经意间瞟向对面，小夜灯光线橙黄，柔柔映照在西侧的床面，而那床上空无一人。

        “姐姐？”

        月色朦胧中，微风带着树影摇曳。

        秦三思放轻步子，轻车熟路地走近秦家东院的杂书房。

        秦家有两个书房，正院那个摆满文学名著的，她可以随意进出，而这一间，爷爷从来不许她去看，所以从前还在秦家的时候，她常常趁着爷爷出门或是深更半夜，拉开纱窗钻进去翻看书籍。

        书房后方有一扇窗子常年开着，只留纱窗通风换气。

        她以往就是从这个“漏洞”偷偷溜进去的。

        双手轻轻推开纱窗，秦三思一个闪身，轻巧地翻进去，顺势在窗子下的地毯上滚了一圈。

        她静默几秒，细听耳边并无其它动静，这才放松呼吸起身，然后踮着脚走过去将纱窗关上，转身直奔目标方向。

        书房的光线被墨绿色的厚重窗帘遮挡，秦三思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调出手电筒，走到拐角处第三排一本一本地查找。

        她记得那本书大概是在这个位置。

        翻找了大概两行，终于在最左侧找到了那本异闻录，她迅速地扒开书页，凭着记忆找到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

        手电筒强烈的光线下，泛黄书页上的繁体字清晰可见。

        就像她之前看到的那样，那一页大致讲述了关于无法通灵的异能者所面临的情况，以及会发生这类情况的原因，这些情况通通与周莘野的现状十分吻合。

        秦三思抿住嘴唇，压抑住突突直跳的心脏，快速扒开后面一页，却见那页纸上只有寥寥八个字——

        因果轮回，向死而生。

        什么意思？

        微怔间，书房外出突然出现微弱的动静，秦三思来不及思索，迅速将书放进背包里，关闭手机电源，闪身到书架后。

        屏息静待了几秒钟没再听见任何动静，她松口气，以为是自己捕风捉影，准备动身返回。

        岂料，书房大门突然出现“吱呀”一声——

        门应声而开。

        晦暗的月色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

        他往里走了几步，须臾，幽幽开口：“别躲了，我知道是你。”

        秦三思手指一动，吸气间顿住了动作。

        秦铮宇鼻息间发出一声嗤笑，抬脚悠闲地向屋里踱步。他一边走，一边轻声开口，语气似是是安抚又似是蛊惑。

        “三思，别怕。我父亲他们回云巅市去了……现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为难你。”

        脚步声越来越近，秦三思屏息攥紧了手心，咬住唇肉，不敢轻易动作。

        不远处，秦铮宇却是忽地停住了脚步，他的视线落在拐角处的脚尖上，忽地发出一阵低笑——

        “我看到你了，三思。”

        -

        “哥哥，哥哥！”

        周莘野迷迷瞪瞪地张开眼，却见小馒头化成花生豆一样的大小，浮在他脸前乱转。他一愣，轻声问：“怎么了？怎么不睡觉？”

        “姐姐，姐姐她不见了！”

        不见了？周莘野一愣，立刻坐起身，下意识瞧一眼右后方的红木床——老爷子鼾声如雷，睡得正香。

        爷爷晚上在祠堂待了许久，直到快十一点多才醉醺醺地回来，这会儿才刚睡下不到两个多小时，他实在不忍心吵醒他。

        思至此，周莘野轻手轻脚翻身下床，捞起一旁的外套，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馒头领着他来到西屋，急得满屋子乱飘：“姐姐怎么不见了，她是不是像你之前那样被坏鬼引走，出什么事了呀？”

        视线迅速在房间扫了一圈，周莘野心中有了定论。

        他展开眉心，低声安抚：“她的背包和那套黑色的运动装不见了，如果是被鬼引走，应该无暇顾及这些东西，所以我猜，她只是有些不方便告诉我们的事情需要解决，还会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小馒头松口气，老老实实停下来。

        周莘野却脚步一抬，转身出了房门。

        “哎？哥哥，你去哪里啊！”

        -

        黑夜无边，皎皎明月映照着大地，月色之下，一辆黑色越野飞速行驶在大道上。

        车厢内，年轻男人手握着方向盘，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轻扯的嘴角里闲散地叼着一根女式细烟。

        驾驶座的车窗留了一条细缝，时不时有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吹散薄薄的烟雾。

        一阵带着不知名香气的烟雾悠悠飘向副驾驶，座位上昏睡的少女咳了几声，皱着眉心清醒过来。

        “醒了？”男人轻哼一声，偏头看她一眼，眸子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那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秦三思浑身酸痛，想活动一下身子，却无法动弹。

        垂眸一看，发现自己胸前贴了一张黄符，她难受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眸光沉沉——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定身咒，看来短时间内，她没有反抗逃跑的可能。

        “别想着挣扎了，没有用的。”话落，秦铮宇得意地低笑，连着胸腔都在微微震动。

        秦三思沉吟片刻，低声问：“你要去哪儿？”

        “你？”他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用词，收敛了一些笑意，强调着，“是我们，我们一起。”

        “好……”秦三思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右手上，却使不上力，她无奈地放松力气，佯装妥协：“那我们，我们要去哪儿？”

        “当然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带你去新的城市，我们重新开始！”秦铮宇眼神炯炯，越说越激动，语调都有变音，“谁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身份，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他疯了！秦三思心中一窒，迅速在脑海里盘算脱身的法子。

        抬眸扫一眼车窗外的路线，这条大道是出途缘镇唯一的路，大约五分钟左右会路过荒宅……秦三思突然有了主意。

        她艰难地动了动脖子，放柔声音：“你这样定着我，很难受……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这么久，到了新城市，我会死的。”

        捕捉到话语中令人兴奋的信息，秦铮宇一踩刹车，看向她：“你的意思……你愿意跟我去新的地方生活？”

        突然停车的撞击力震得秦三思眼前一黑，她闭了闭眼，忍住难受的感觉，用尽量柔和的语气与他商量：“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你记得上次那个荒宅吗？就离我们不远，我正好有些东西藏在那里，我们到那里休息一下，正好把东西拿上再出发，好吗？”

        她难得对他这么温柔，秦铮宇很受用，他嘴角上扬着，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秦三思的脸颊，盯着她波光潋滟的眸子，忍不住俯下身子靠近她的嘴唇——

        秦三思头皮一麻，迅速开口：“等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有些过激，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解释道：“我现在浑身都是麻的，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她话音一落，秦铮宇热切的眸子立马冷了几分，他直起身子，双手又攀上方向盘，发动汽车：“等到了荒宅再说。”

        不多时，越野轮子一偏，稳稳停在荒宅门前。

        秦铮宇率先下车，绕着房子巡视了一圈，这才拉开副驾的车门，将秦三思抱进去。

        “现在你能放开我了吗？”秦三思身体僵硬地躺在一张薄毯上，眼看着秦铮宇打开打火机，点燃一根细烟。

        烟雾缭绕之中，秦铮宇垂眸冷笑了一声：“傻瓜，你以为我真的会放开你吗？你要是逃走了，我岂不是白费功夫？”

        早该想到他狡猾的很，秦三思抿了嘴唇，默默不语。

        “别动心思了。”秦铮宇叼着烟，蹲下身子，眼中笑意加深，“乖，别这副表情，等会儿上了车我一定揭开符咒。现在告诉我，你藏得东西在哪儿？”

        毯子之上，秦三思偏过头不打算作声，却忽地听到耳边传进一丝微弱的声响。

        她机敏地一抬眼，意识到秦铮宇并无察觉，再细听，那声音又大了一些，逐渐变得清晰。

        【三思……】

        【三思，你还好吗？】

        那声音低醇清澈而富有磁性，是属于周莘野的温柔声线，只不过此刻带着些急切的情绪。

        不知怎地，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秦三思就鼻腔一酸，心中登时有无尽的委屈。

        她竭力平复好呼吸，迅速集中精力用意念回复他：【我被秦铮宇抓住了。】

        十几米之外，藏在树丛中的周莘野将视线从门前停放的越野车上收回，继而眸光沉沉地望向荒宅深处。

        【知道，我看到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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