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风雨欲来

西玥城四十年春三月，南家幺女行及笄礼。

        举城同庆好不热闹。

        南府天没亮就忙活开了。

        南锦今天起的很早，宫三娘起的比她更早，准确来说她一晚上根本就没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今天的流程，生怕会出什么意外。

        阿爹和哥哥的礼物南锦都很喜欢。

        现在她的面前摆了两份礼物，一份是九哥的一份是润之的。

        她先拆开白九瀛的礼物，长方体的盒子里装的是一把佩剑，极好的玄铁所制，大小刚好，她拿在手里刚好，不重也不轻，削铁如泥，是把好剑，深得她心。

        润之送的是一枚发簪，只见那簪子本体通红，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鵔，簪头一朵凤凰花悄然绽放，还有一个似血滴子的吊坠，真是栩栩如生。

        两件礼物各有千秋，都是下了功夫和心思。

        “你更喜欢哪一件？”

        宫三娘站在她身后，帮她梳头，见女儿犹豫不决，打趣着。

        “两样东西都是我的，哼，当然都喜欢。”

        “我的意思是九哥儿和润之，你更喜欢谁呢？”

        宫三娘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

        女儿大了，留不住的。

        “娘，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心里同时有九哥和润之，可我和润之已经有婚约了。”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我能喜欢的只有润之，偏偏……”

        她放下佩剑叹息着。

        “心里想清楚便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你选谁，阿娘都会支持你。”

        宫三娘从她手里抽过发簪，插进发包，刚刚好。

        “娘亲……”

        宫三娘的话给予了她莫名的力量和底气，心里也不像之前那般犹豫不决。

        洗漱打扮完毕，宫三娘牵着她朝前厅走去。

        因是元帅的幺女又是未来太子妃的缘故，今天的排场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过寿。

        不得了哦。

        南川稚和南文州作为主家自然是站在府门口迎客，来来往往的宾客，把他们爷俩看花了眼，但也不敢马虎，一个一个对着宾客的请帖。

        一辆马车在南府停下，轿中的红衣男子从衣袖中掏出请帖，走到南川稚面前递上。

        他一走近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南川稚抬头只见一男子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己。

        南川稚出京已有些年头，不认识宫聿祺倒也正常，只觉得这男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怕不是哪家权臣的公子哥吧，他生平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贪图享乐的人，冷着脸瞧着他。

        南文州接过请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心里就明白了，立马弯腰赔不是。

        “太子殿下，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见南文州这般，南川稚也不是个傻的，照葫芦画瓢的跟着鞠躬。

        “南将军说的是哪里的话，待日后我迎阿姐进了门，您就是我的岳丈，哪有您拜我的理。”

        见他们这样，宫聿祺连忙把俩人扶起来。

        “可毕竟君臣有别，还是按礼数来吧。”

        他不提这事还好，提了这事情南川稚就是一肚子的火，再加上看他这不着调的样子，怎么能放心把阿锦交给他。

        一对比起来，还是九哥儿稳重有担当，南川稚的心已经不知道偏到天南地北去了。

        宫聿祺使了使眼色，陪读书童点点头，指挥着随从把马车上的东西往南府搬。

        “阿姐，我来看你了。”

        人还未到声音先来了，南锦不用想就知道，是润之来了。

        果然红色的身影穿过长廊晃晃悠悠来到她身边。

        “真是不知道为何，你一个男子居然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不过倒也衬你。”

        南锦说的是实在话，若是其他人穿着鲜艳的衣裙，只会有不伦不类的感觉。

        宫聿祺男生女相，倘若是个女子，必是红颜祸水，祸乱天下，南锦在心里暗暗想到。

        “阿姐，你又不是不知我素来看不上那些病恹恹的色调，大红大紫才好，多有活力！”

        “不过今天不管怎么说，阿姐才是最美的。”

        宫聿祺盯着她瞧了老半天，把南锦瞧的都不好意思起来，突然宫聿祺皱了皱眉头。

        “我送你的簪子为何不戴？”见她光秃秃的束发，这是他为数不多这么严肃和自己讲话。

        “我……簪子实在是太贵重了，我怕一个不小心弄坏了，没办法和你交代，毕竟这是你的一份心意。”

        南锦磕磕绊绊绞尽脑汁的想了个理由。

        “弄坏了就弄坏了，有什么好怕的？我可是太子，以后未来的天子，堂堂皇家难道会因为一根簪子委屈我的皇后吗？”

        “润之，不是阿锦的错，是我怕弄坏了，今天没有给她戴，这丫头一直毛手毛脚的，磕磕碰碰的不安生，我现在就拿出来给她戴上。”

        宫三娘赶紧出来打圆场，从旁边拿出装了簪子的盒子递给宫聿祺。

        宫聿祺拿出簪子轻手轻脚的戴在她头上。

        “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嘛，以后我送你的东西，你就尽管用，没了我再给你送。”

        镜中的女子貌美如花，头上的簪子像是本就属于她一样，血红色的鸽子蛋映照着淡粉色的脸颊，甚是俏皮可爱。

        “好啦，这簪子也戴上了，润之你去前厅等着，等一会我再扶阿锦出去。”

        见簪子戴上了，宫聿祺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哼，阿姐戴了我的簪子就是我的人，谁也抢不走。

        西玥城女子的成人礼和男子的并无两样，只是南锦身份特殊，整个西玥城无人不敢不给几分颜面。

        今日来为她主持成人礼的是大理寺卿，一般来说这个人不是人人都请得起的，当然去不去也是看他自己的。

        宫三娘和南川稚坐在上座，大理寺卿站在身旁为她念祷词，南文州协助妹妹行礼，再换了三身衣服，最后大理寺卿翻了翻大庆词典。

        赐单字：绥

        绥字是取自于中草药名称“绥草”，是一个很美丽的字眼，其本义有安抚、平安的意思，在人名中指攀登、帮助、平安之义，希望南锦以后的生活能平平安安一生幸福美满的含义。

        “南绥。”

        红衣男子喃喃道，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阿姐起什么名都好听。

        一套流程下来，南锦只觉得疲惫的很，宫三娘也看出了女儿的累了，让文州带她回房休息。

        回到屋里，南锦坐在床榻想事情，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总感觉今天缺了些什么。

        “奇怪得很，今天云裳去哪儿了？”

        看着桌子上的云片糕，南锦知道少了什么，她和云裳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本来说好了今天让她给自己端茶水来着，到了今天临时为自己端水的变成了松芝。

        莫不是身子还没有完全好，想起那天去看她，苍白的脸色，让南锦感觉有些不安，她换了身衣服，想去她房里瞧瞧。

        厨房这边，因为今天宾客特别多的缘故，人来人往的忙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还好今天宫三娘把春娘叫了过来，不至于乱了自家阵脚。

        “云裳你怎么在这儿，今儿你不应该在表小姐身边候着吗？”

        春娘发现灶台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旁边徘徊，仔细一看是表小姐房里的云裳，她叫住了她。

        “我……是，是小姐说她肚子饿了，让我来厨房取些吃食回去。”

        她端起灶台上的一盘莲子羹打着哈哈。

        “这样啊，说的也是，站了这么长时间，这小馋猫肚子饿了也正常，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隔壁给她端盘荔枝肉，新鲜出炉的，让她赶紧尝尝。”

        “好，好嘞。”

        等春娘转身的一瞬间，云裳咬了咬牙，掀开了锅盖，把赫连无夜给的那包粉末快速的倒了进去，袋子顺手扔进了炉灶烧了个干净。

        她算好了时间，现在正是晌午，大抵宴席开到了尾声，西玥城的习俗，无论是喜宴还是丧宴，最后的一道菜必然是“滚蛋汤“。

        做这汤，先要将鸡蛋拿在手中不停地摇晃滚动，待蛋清和蛋黄搅和在一起后，再在鸡蛋的尖端开个豌豆大小的口，朝滚水的锅中将蛋液“甩“出来。

        这样做出来的蛋花大而且极薄，薄如蝉翼，晶莹剔透，为什么叫滚蛋汤呢一则此汤用的是滚过的鸡蛋，二则这是宴席的最后一道菜，待宾客们吃饱了喝了这个汤，就知道该回家了。

        盖上盖子春娘刚好端着荔枝肉回来，见她大口喘着气两眼无神：“云裳，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心神不宁的”

        “没事的嬷嬷，我是前段时间受了风寒，还没有完全好，觉得身子有些难受罢了。”

        “我先端过去给小姐了。”

        云裳不敢在多言，生怕在待下去就暴露了，端着两个盘子急匆匆的往南锦闺房走去。

        南锦在云裳房里没寻到她，就回了自己的屋里，心里正犯嘀咕云裳到底跑去哪里了。

        云裳端着吃食推门而入。

        “呀，云裳，你今天跑哪里去了，我刚才去你房里没找到你。”

        南锦幽怨的眼神在云裳身上扫射，看到她手里的荔枝肉和莲子羹，瞳孔开始闪闪发光。

        “这不是知道小姐饿了，我便去厨房向春娘讨了些吃食端来给小姐。”

        云裳把吃食放到桌子上，因为成人礼忙的早上都没有吃什么，南锦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挽起衣袖一勺一勺的挖着莲子羹。

        “春娘的手艺真是我吃过最好的，真甜！还有咱们不是说好了，今日的成人礼让你帮我端水，怎么变成了松芝？”

        酒足饭饱南锦提出自己的疑惑。

        “我前段时间的风寒还没有完全好，今日怕耽误了小姐大事，就拜托松芝姐姐帮忙，小姐莫怪。”

        “唉，这算什么耽误，今日你没来有些可惜了……”语气里满是叹息。

        “小姐，可吃饱了？要不要再用些滚蛋汤，小姐平日里最喜欢喝的。”

        “嗝，不用了……刚才喝了莲子羹，肚子里一肚子水，咋还吃得下。”

        打了个饱嗝来表明她是真的吃不下了，南锦吃饱了就想睡，云裳铺好床扶她上去休息，不一会轻微鼾声飘起。

        “小姐，对不起。”

        云裳看着南锦熟睡的脸庞，她也明白从今天开始，她们俩的主仆情谊走到了尽头。

        “睡吧睡吧。”云裳帮她盖好被子。

        今天晚上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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