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们都不再是孤魂

　　兰蕊的通讯器掉到了地上，画面一阵天旋地转。

　　小红豆本想喊妈妈，可话到嘴边又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捧起通讯器，问：“你怎么啦？”

　　“我没事。”

　　兰蕊声音带着哭腔，她捡起通讯器，屏幕里的女人眼中含泪，脸上却带着神采飞扬的笑意。

　　她在沙发上坐下，双眸温柔地看着小红豆。

　　小红豆脸颊发热，既为刚才自己喊出的称呼羞涩，心底又有些压不住的喜悦。

　　“你身体怎么样？”小红豆嗫嚅道，“你现在在哪？”

　　兰蕊一连点头，“都好，都很好。”

　　她把镜头转向窗外，外面是墨蓝色的大海，“我在度假，你看，很漂亮吧？”

　　兰蕊转回镜头，笑道：“早晨可以去沙滩上赶海，就带一个小铲子和小桶，看见小孔小鼓包就挖一挖，里面多半有小贝壳、小海螺……”

　　她轻声说着自己度假的生活，眉眼间都是小红豆从前在她身上没能见过的轻松快乐。

　　“还有小螃蟹，爬得可快了。”兰蕊道，“你肯定很喜欢的。”

　　小猫忍不住挠了挠床单，感觉爪爪发痒。

　　兰蕊真懂他，以前小红豆最喜欢蹲在学校门口看小摊贩卖小螃蟹、小乌龟，如果有人买了，小红豆立刻会冲上去喵喵叫。

　　学生顶不住猫猫攻势，多半都会蹲下来把小螃蟹给他看一看。

　　小螃蟹是横着走的，还有钳子，总是一张臭脸。玩螃蟹可比逗猫棒有趣多了。可惜小红豆一直没能有一只自己的螃蟹。

　　兰蕊低呼一声：“对了！”

　　她放下通讯器，往柜子那边走去，小红豆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你看。”兰蕊抱着一个玻璃缸回来，里面有一只粉色的小海星，“可爱吧？是活的呢。”                        

                            

　　小猫眼睛都要陷到鱼缸里去了。

　　兰蕊低头看着玻璃缸，柔声道：“等你有空了，我带你去沙滩玩啊。对了，这里还有人类帝国的游客，他们会带上小狗来玩。”

　　“你可以和它们玩飞盘。”兰蕊忍不住笑了，“小猫陪小狗玩飞盘。”

　　小红豆这回连鼻尖都发烫了。

　　小红豆生命里从没有一个亲人，像兰蕊一样，这么、这么……

　　猫猫想不出来形容词了，只觉得很喜欢兰蕊，想让她给自己舔毛毛。

　　就像猫妈妈会做的那样。

　　“在做什么？”房门开合，晏长秋走到床边，俯身抱起他。

　　“别闹我！”小红豆屏幕被挡住了，邦邦给了晏长秋两下，“我在打通讯。”

　　兰蕊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小红豆？晏长秋在欺负你？”

　　晏长秋身形僵住了。

　　擅长在沙场纵横的元帅，可没经历过见爱人父母这种大场面。

　　小红豆干脆把头搁到晏长秋肩膀上，抱住他，通讯器绕到晏长秋背后。

　　“没事，他刚回来。我们在月耀星总督家里。”

　　兰蕊却更担心了，“是陛下的安排吗？累不累？”

　　“不累。”小红豆摇摇头。

　　“小红豆。”兰蕊舒展眉眼，淡淡笑着，“你去玩一会儿，我和晏长秋聊两句。”

　　小红豆：“好哦。”

　　他拍拍晏长秋，刚踩上床铺，脚下一歪，在床上摔了个仰倒。

　　小猫坐直身体发了会儿愣，突然开心地伸出手：“再来一次！”

　　兰蕊无奈道：“宝宝。”

　　小红豆脸红透了。

　　成年小公猫，怎么还能让人叫宝宝呢。

　　晏长秋嘴唇动了动，接过通讯，“去玩吧。水放好了，给你放了小鳄鱼。”                        

                            

　　“有小螃蟹吗？”小红豆揪住他军服下摆，期待地望着他。

　　“有。”

　　晏长秋微微一笑，低头亲了亲他，“去吧。”

　　“好耶！”

　　猫猫跳下床，三两步冲进浴室，水面上全是玩具，他看见小螃蟹，顿时喜悦地扑了进去。

　　晏长秋关上浴室门，将通讯器放到书桌上，正襟危坐。

　　兰蕊始终蹙着眉头，明明是个没有战斗力的人，晏长秋却觉得比战场上面对龙鳞族主将还有危机感。

　　“兰女士。”晏长秋道，“您好。”

　　兰蕊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说话。

　　晏长秋喉咙微动，“小红豆过得很好。”

　　兰蕊问：“你们在月耀星顺利吗？”

　　“刚刚遇到了龙鳞族袭击……”

　　“什么！”兰蕊变了脸色，“小红豆有没有受伤？他肯定不会和我说……”

　　晏长秋顿时觉得自己说了句错话，额角青筋微显，沉声道：“没事，他……”

　　“不行不行。”兰蕊手指纠缠在一起，“你快带他去体检！”

　　晏长秋感觉自己额角有些汗意，强压下紧张，道：“好，我会的。”

　　兰蕊吐了口气，身体陷进沙发里，有些颓然，问：“他是不是挡在你面前了？”

　　晏长秋没法在她面前说谎，只能点头。

　　“他总是这样。”

　　兰蕊郁郁道：“他总是，保护别人。”

　　“是的。”晏长秋颔首。

　　“明明自己就是只弱小的猫咪……”兰蕊鼻腔酸涩，泪意在眼眶里打转，“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晏长秋同样喉咙发酸，干涩道：“是的。”

　　兰蕊眼角流下泪水，她擦了擦，声音柔和不少，“让你看笑话了。”                        

                            

　　“不，您不用这么说。”

　　兰蕊摇摇头，问：“他喜欢和你在一起吗？”

　　晏长秋沉默点头。但他心里并不确定。

　　他不知道小红豆为什么留在自己身边，小猫说是来救他的。“救”意味着什么？小红豆又是否真的喜欢他？

　　晏长秋心底一空，之前被小猫主动亲吻的喜悦荡然无存。

　　兰蕊天生性格敏.感，哪能看不出晏长秋的动摇，低声道：“你不用担心。”

　　“什么？”

　　“他喜欢你，”兰蕊淡淡笑道，“我看得出来。”

　　小红豆以前流浪的时候，总是像一缕不属于人间的孤魂，他努力生活，保护兄妹，为了一口吃的可以翻垃圾桶，可以腻在人类腿边假装撒娇。

　　可是，兰蕊总觉得小红豆是一个虚浮的灵体，在人间没有归处，遇见了谁，他便如风一般掠过这人身侧，留下轻飘飘的痕迹，可他从未为了某个人停留。

　　但……

　　她看着晏长秋，轻声道：“你把它拽回了地面。”

　　让一缕孤独又自由的风，有了驻足的地方。

　　晏长秋静静听着。

　　兰蕊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看他，又是否怀疑他的目的、身份。但……”

　　她握紧通讯，拉到自己面前。眼中坚定狠绝的光掩去她的泪意。

　　“如果你敢让他不开心，你一定，会付出代价。”兰蕊道，“除非他主动离开你，否则，你永远不准抛弃他。”

　　晏长秋沉默了一会儿，低笑道：“兰女士，你误会了什么。”

　　他望向浴室方向，小猫正在里面玩玩水，水声哗啦哗啦，还混杂着兴奋的猫猫叫。

　　“我不会让他主动离开。”

　　兰蕊为晏长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了个寒颤。                        

                            

　　晏长秋道：“我爱他。”

　　“我知道他不是洛缪·弗格森。一开始就知道。”晏长秋缓声道，“我爱的是小红豆。与他的身份、目的无关。”

　　他爱的是那只骄纵美丽的小猫。

　　“兰女士，”晏长秋眸光锐利，道，“我不会去问他。但我想请问，您是否知道他的身份？他为什么会有人类帝国产的机甲？”

　　兰蕊皱眉：“你还是怀疑他。”

　　“不。”

　　晏长秋指尖在桌面轻敲，“我要保护他。”

　　他无法想象，如果小猫是带着人类的阴谋接近自己，最终又无法完成任务时，那些人类会对小猫做什么。

　　兰蕊道：“我不能告诉你他到底是谁，但你放心。他是自由的，和人类也没有关系。”

　　“好。”

　　兰蕊：“你自己不去查？”

　　“我不在乎。”晏长秋道，“他安全，就够了。”

　　兰蕊长长舒了口气。

　　晏长秋道：“兰女士，还有事吗？”

　　“最后一件。”兰蕊道。

　　“您说。”

　　“改口。”

　　“嗯？”晏长秋一怔。

　　兰蕊笑了笑，“小红豆叫我妈妈呢。”

　　晏长秋无法描述那一瞬间的震动。

　　他微微垂首，“妈。”

　　兰蕊笑道：“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记住，不准欺负他。”

　　晏长秋应下。

　　他当然不会欺负小猫。

　　只不过是教训小猫，让他意识到不应该以身犯险。

　　教训当然也不是暴力和说教。

　　晏长秋挂断通讯，起身打开浴室门。

　　少年仰着头躺在浴池边，水面上全是泡泡，怀里抱着一个小螃蟹，两只手捏住钳子，嘴里嗷呜叫着，似乎在“打架”。                        

                            

　　看见晏长秋，他甜甜一笑，“谢谢。”

　　猫咪拿捏晏长秋，有时候也得给点甜枣。

　　可怜的小猫，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晏长秋玩弄于股掌之中。

　　晏长秋关上门，落锁的声音激起小红豆不好的回忆。

　　他抱紧螃蟹，盯着晏长秋。

　　晏长秋慢条斯理解开军服，整齐地挂在墙上。

　　“你干嘛？”

　　晏长秋挽起衣袖，“为什么去水里？”

　　小红豆心中警铃大作，抱着螃蟹就站起身，要跨出池子。

　　晏长秋侧了下眼。

　　好在泡泡很多，小猫站起来身上还带着泡泡，漂亮的肌理都隐藏在五彩斑斓的泡泡缝隙中。

　　晏长秋上前，按住小猫的肩膀。

　　冰冷的触感让小红豆浑身一抖，他坐在浴池边上，试图从螃蟹身上汲取勇气。

　　“你干嘛……”

　　晏长秋亲了他。

　　小猫脸颊飞速染上绯色，脚心有些发软。

　　少年本能地将两只脚掌并在一处，声音软得发抖：“不准、不准用爪爪。”

　　“什么用爪爪。”

　　小红豆眼睫微颤，浅色的羽睫盖住宝石般漂亮的双眼，视线乱飘。

　　晏长秋呼吸一窒，“你真是……”

　　他叹了口气，揽过少年纤细的肩膀，“你孤独吗？”

　　小猫胡乱摇头。

　　晏长秋轻笑着，小红豆立刻抬头看他，“晏长秋？”

　　“我也不孤独。”

　　也许是命运，或者某些神明的眷顾。它用一场相逢，将两个孤独的幽魂紧紧绑在一起，于是他们成了彼此的牵绊和束缚。

　　“我第一次感谢神。”晏长秋柔声道。

　　他捧起小红豆的手，小猫爪爪足足比他小上一圈，能紧紧握在手心。                        

                            

　　“能遇见你真的很好。”

　　小红豆眼尾都泛起红晕。

　　因为芯片正在他脑海里刷屏。

　　【好爱他】

　　【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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