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翌日，游父开车接游筱筱回听澜。

        张苗悦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她父母卖地的钱再加上游筱筱借了一小部分，60万总算还清。

        张父计划明天坐火车先回老家务农，留张母在医院照顾张苗悦，所有的事态都在往好的趋势发展。

        9点整。

        秦妤安在青临华庭的门口保安室登记完个人信息，经过重重审核后，总算成功进了小区。

        绕过正中央造型简约的大喷泉，沿梧桐树向右拐进回廊，笔直往前走了大概四五分钟，一栋中式的院落别墅映入眼帘。

        秦妤安止步，讶异抬首。

        整栋别墅楼多用地域色彩浓厚的灰砖，底色干净，气势恢弘。二、三楼的低窗和观景凸窗继承了江南水乡传统建筑的精髓。主打简洁轻奢，外观并未采用带有强烈金属感的材料。一眼望去淡丽清雅，格调尽显。

        秦妤安觉得有点困惑。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只是这样的家庭真的会需要她这样一个没有什么资历的普通大一学生当英语家教？

        不过很快她又乐观无比地自己安慰自己——

        问题不大。

        毕竟，能住的起青临华庭，又是这种户型，她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猜到主人身份的显赫。

        像这样的大人物，再怎么样也犯不着骗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学生。

        与此同时，屋内的江一诺小朋友也非常的不可思议。

        “妈妈！为什么要给我找家教老师？我不要。”

        纪舒宁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嘴角的弧度柔和:“那位老师是你小叔的好朋友，你就不想见见吗？”

        江一诺眼睛蹭亮:“小叔叔的朋友？是女老师吗？”

        纪舒宁点头:“是啊。”

        “夫人，那位秦老师已经到门外了。”

        管家何叔神色恭敬地走入大厅。

        纪舒宁颔首吩咐:“好的，麻烦何叔您先领她进来，我去把切好的水果端出来。”

        走到一半，她又扭头嘱咐江一诺:“你乖一点，别欺负秦老师，也别在秦老师面前提起你小叔。”

        江一诺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表情愤愤不解:“我才不会欺负人！妈妈，我为什么不可以和秦老师说起小叔啊？”

        纪舒宁走出厨房，把水果盘放在客厅茶几上。

        弯腰，她很耐心地向江一诺解释:“那是因为小叔还没和秦老师说他是你的小叔。”

        这句话有点绕，江一诺转着脑袋思索了几秒，猛地抬头:“小叔想给秦老师一个惊喜对不对！”

        纪舒宁笑了，不置可否。

        她这小叔子啊，哪哪都好。对内对外温文尔雅，待人接物方面更是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一句不是。

        只是这礼数多了，情分自然便少了几分，亲人之间也难免显出些淡漠疏离。

        她嫁进江家□□年了，说起来这还是江远头一回主动找她帮忙。电话里他虽未明说，但她又不是傻子。能得他这般费心安排的，怎么可能只是他口中“新认识的一个朋友”。

        ＊

        这边。

        秦妤安跟着和蔼可亲的何叔踏入室内大厅。

        屋内的设施装饰比想象的还要奢华，还要夸张。

        她有些忐忑地抬头，隔着一步之遥直直迎上面前女子温婉含笑的眼神。

        “您好，我是秦妤安，昨天和您在短信里聊过。”

        收回视线，她微微鞠躬问好。

        “你好。”

        纪舒宁轻轻浅浅的目光似不经意从秦妤安脸上掠过。

        女孩未施粉黛，白皙的皮肤稚嫩纯净，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是这个年纪特有的清新自然。

        普通白t恤搭配直筒牛仔裤，乖巧地站在熠熠生辉水晶吊灯下，明眸皓齿，笑意粲然。

        看了眼她扯衣服的小动作以及眉眼中带着的些许忐忑和迷茫，纪舒宁心中了然。

        再开口，她语气温和带着安抚:“秦老师，我是江一诺的妈妈纪舒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舒宁姐。”

        一旁的江一诺安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便热络地跑到秦妤安面前盯着她看了几眼。

        眼睛骨碌碌转，他扭头对纪舒宁感叹:“妈妈，秦老师好漂亮呀！”

        小孩子萌萌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里面满是真诚无比的欣赏和赞美。

        两位大人都楞了一下，被他这么插话，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纪舒宁率先笑出声，意味深长:“是呀，这么漂亮的老师给你上课，你可一定要好好听哦。不许乱发脾气，不然，妈妈也救不了你。”

        江一诺若有其事地郑重点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秦妤安不明所以，不过紧张情绪已有所缓解。寒暄几句后，她从善如流开口道:“那舒宁姐，我先去给一诺上课了？”

        “好，他房间在二楼左边第一间。你跟着他上去就行。”

        想了会儿，纪舒宁又补充道:“我过会儿要出门一趟，有什么问题随时打我电话。”

        秦妤安忙不迭点头应声，拉着江一诺肉嘟嘟的小手转身上楼。

        “秦老师，你多大呀。”旋转楼梯走到一半了，跟在秦妤安身侧的江一诺，好奇地问。

        秦妤安微微侧首俯身，不带一丝敷衍，慢声道:“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不过你那么可爱，老师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我今年十九了。”

        “十九呀。”江一诺小大人似地叹息:“比小叔小五岁诶，小叔有点老了。”

        并不懂他口中的小叔是谁，涉及陌生男人的年龄问题，秦妤安淡笑不语。

        楼下的纪舒宁见两人进了房间，气定神闲地拿出手机给江远发微信。

        —[人已经到了，一诺夸她漂亮，小姑娘还挺害羞。]

        那头很快回，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嗯，谢谢嫂子。]

        过了几秒，又来一条。

        —[我哥在家吗，让他别板着脸吓人。]

        这么护着吗？

        纪舒宁掩嘴直笑，回江远。

        —[他今天在公司，没那么快回来，两人应该碰不上。]

        —[江远:嗯。]

        —[纪舒宁:是喜欢的女孩子？]

        这条江远半天没回，纪舒宁正想把手机收起来。

        手机震动。

        —[江远:嗯。]

        这么久才回，难不成是害羞了？

        纪舒宁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很好地拎着包，换鞋出门。

        上完一个半小时的课，秦妤安婉言拒绝了纪舒宁让她留下吃午饭的建议。

        她在路上随便打包了一份牛肉面，打了车回学府路自己租的房子。

        七月多，暑意正盛。

        太阳炙烤大地，天气已然升温。

        一到家，秦妤安就把面放在桌上，火急火燎地开了空调。

        室内的温度没那么快降下来，秦妤安出了一身汗，黏糊糊，不太舒服。

        她热得吃不下，干脆去了卫生间，撑在洗手台边，三下两下往脸上泼水。

        待躁意被冷水降下去后，她随意擦了擦脸回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刚撕开筷子的包装袋，游筱筱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怎么样啊，第一天上班？”

        秦妤安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一大口面，含含糊糊道:“还行吧，就是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游筱筱声音挺平静：“哦，哪怪了？”

        秦妤安蹙眉，回想起今天上午的点滴，眼里有疑惑。

        “说不太出来，我辅导的学生叫江一诺。小朋友家教良好，天真烂漫，对我也很尊重。但是很奇怪，我一给他上课就发现了，他全程都能用英语和我聊天，英语水平是完全不需要找家教的那种程度。”

        “这样啊。”游筱筱语气很无所谓，开玩笑道：“说不定人家就是找你聊天练口语的呢。”

        秦妤安秒速反驳：“那按你这样说的话，他为什么不找一个纯种的外国人聊天。”

        “这我哪清楚啊，也许是……他们家小孩更喜欢和黄种人聊英语。”

        秦妤安:“……”

        还有这种癖好？

        恕她孤陋寡闻了。

        “反正你有了工作，他们又找到了老师，两全其美的事你就别纠结那么多了。”

        秦妤安喝了一口牛肉面汤，觉得她这句话说的有点道理。

        “我也是这么想得，反正这工作轻松舒服，遇上的学生聪明机智，家长也温柔配合。”

        “你今天见到了那个小男孩爸爸了吗？”

        游筱筱那边应该在街上，周围声音嘈杂，听不太清晰。

        秦妤安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边，埋头吃面条之余分心回复她:“没有，家里除了江一诺和他妈妈，我就只看见了管家和保姆。怎么了，他爸爸你认识啊？”

        游筱筱乐了，语气懒懒:“我上哪认识去，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青临华庭的别墅户型，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就能住的。”

        “哦。”秦妤安不疑有他，边嚼面边回她：“他爸爸今天在公司没回来，不过我猜应该是个蛮雷厉风行的上位者。听小朋友说起过几句，感觉很凶的样子。”

        其实游筱筱对这位“江爸爸”没多大兴趣，她最想问的是那位低调做好事的“江小叔”。

        只不过听秦妤安这样说，游筱筱就知道她肯定还没见到那位“江小叔”，没法问的太直接，她匆匆唠嗑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和游筱筱聊了十几分钟，秦妤安的面也吃的差不多了。

        收拾好垃圾，她扯了张纸巾擦嘴，散漫靠在椅子上发呆。

        发给周之言的微信，那小子没回。

        没了消遣时间的东西，最近的热播剧基本追平了。

        无聊啊。

        自娱自乐了一会儿，秦妤安整张脸趴在了桌上，很郁闷。

        再一次悠悠叹了口气，她打开微博进行日常打卡。

        —今天追到江医生了吗？

        —没有。

        刚发出去没几秒，这条微博动态底下就有了一条评论。

        —游筱筱:今天室友智商正常了吗？没有。

        秦妤安看得直乐，暗戳戳把这条评论删了。

        屋内空调在强力运行，冷风呼呼，温度总算艰难的降下来。

        她抓过空调遥控器按了几下，调到26度，然后慢悠悠地到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吃饱喝足后，睡意渐起，脑中一片混沌。

        秦妤安懒懒打了个大大哈欠后，轻车熟路地抓起手机，持之以恒地给江远发信息。

        —[秦妤安:江医生，你吃饭了吗？]

        如此无聊且没有营养的寒暄竟然出乎意料有了秒回。

        —[江远:吃了。]

        虽然很怀疑他是不是每天握着手机，但秦妤安按耐住好奇没问。

        —[秦妤安:哦，那你下午在医院上班吗？]

        —[江远:没有，这两天休息。]

        回答得有点详细，秦妤安握着手机，下意识瞄了一眼日期。

        今天周六，也就是说江远今明两天都没有班？

        秦妤安思索片刻，鼓着腮帮子，兴致勃勃打字。

        —[秦妤安:江医生，为了庆祝，明天我请吃饭吧？]

        —[江远:庆祝什么？]

        秦妤安沉默。

        庆祝什么她怎么知道？

        不过是瞎扯的理由。

        脑子稍微转了转，福至心灵，她试探性地回复。

        —[秦妤安：庆祝周日！]

        这是何等理所当然且不容反驳的理由啊。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几秒。

        —[江远:那今天不用庆祝周六吗？]

        秦妤安觉得此提议甚好，乐不可支地点头打字。

        仗着隔着手机屏幕，她开始肆无忌惮地瞎扯。

        —[秦妤安:要不，今天你请我庆祝周六，明天我请你庆祝周日？]

        江远没回。

        秦妤安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很妙，窝在沙发里直乐。

        —[秦妤安:一秒内没回复就这么定了啊？江医生，你打算请我去哪吃呀？]

        与此同时。

        君宴公馆内，南城市各界名流，影坛佳丽齐聚。

        衣着正式精致的宾客们在推杯换盏间低声谈笑。

        晶莹剔透、华丽耀眼的水晶吊灯下，江远长身玉立。

        他今日是一身裁剪得当的黑色西装，衬衫袖口被微微挽起，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景。

        作为主人公的顾之霖勉强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敬酒，趁机绕到江远身侧。

        右手搭在江远肩上，他吊儿郎当道:“你手机里有宝贝？看你盯半天了。”

        江远恍若未闻，姿态悠闲地把他手拿开。

        今天来这儿完完全全是看在顾之霖生日的份上，他本人对这种无意义的宴会寒暄实在是提不起丁点兴致，

        他不接话，顾之霖也不甚在意，继续贼兮兮地凑过去：“等会儿出去聚聚？”

        江远不说话，只神色平淡地抿了一口红酒。

        顾之霖心情很愉快地补充:“你放心，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都是打小玩到大的。”

        正说着，又有几个人面熟的人上前热络的打招呼，觥筹交错间都是你来我往的试探。

        江远举杯颔首致意，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光表情上倒是看不出有敷衍的态度。

        在南城这块地界，江家虽说不至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多年来的底蕴和底气都摆在那。

        相识多年，顾之霖算是深知江远的行事作风。

        阶层教养使然，江远其人，矜贵而不傲慢。一眼看上去，好似没有什么脾气。从了医之后，更是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气息。

        在外人面前，他大多会刻意收敛外露的情绪。不显山不露水，类似于喜欢或厌恶这般极致的感知，他向来表现的无动于衷。

        但实际上，少有的几个玩得熟的朋友都清楚。在接人待物方面，与其说江远性格随和，倒不如说他是冷漠到了极致，根本懒得搭理这些琐事。

        这会子，看他不动声色举杯应酬的动作，顾之霖多多少少猜到了他是有了不耐烦的情绪。

        于是，顾之霖抬手朝边上挥了挥手，又向后边一群人举杯示意。

        前来寒暄的都是人精，智商在线，哪能看不懂这意思，稍稍交谈了几句就很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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