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卤蛋不是蛋

他们没有一起去上学，用顾南知的话来说，常西洲在学校等同祸水，在她自己具备抵挡暴风雨的能力之前，不希望被搅进风波里。告别前她还跟常西洲说：“你如果想清楚了，真的不喜欢人家姑娘，就趁早说清楚，青春这么宝贵，不要互相耽误。”

        “你说话怎么跟班主任一样。”

        “哼哼。”

        一夜未归免不了被寝室的人告发，顾南知拿着医院的诊疗记录跟班主任说清楚了昨夜的事情，但把有关常西洲的部分都略过。她也表示自己今天就会收拾东西回家，家长那边也同意了，班主任没再多说什么。

        周五最后一节课自修，大家早就快呆不住了，一个个换上自己的衣服，有几个坐在后面的已经把椅子往门口那里挪了。顾南知还是一副焉耷耷的样子，她要怎么跟父母说回家住这件事，唉。

        放学铃一响，班内的学生如鸟兽散，不到十五分钟就走了个干净，就剩下顾南知和今忆文，过了一个小时还没走。

        “你怎么还不走？”

        忆文作业还摊在桌子上，“大伯让我放学直接去店里，离开店还有段时间，我想把作业写完再走。”她看顾南知从放学铃响，收拾好书包就一直坐在那里，也没准备写作业的样子，“你呢？”

        她把钥匙拿出来，“今天我关门。”

        意识到自己给人添了麻烦，忆文开始结巴，“对、对不起，你把钥匙给我吧，我到时候走会关门的。”

        “你大伯的店什么时候开啊，要是晚的话，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晚不晚，天黑之前我会走的。”

        “那好吧。”

        寝室里的东西不多，被褥和衣服收拾完也就一个袋子，顾南知抱着脸盆和洗漱用品从寝室楼出来，走出校门看到常西洲单肩背包站在那里。

        他总是不好好穿校服，衬衫上面两个扣子就没见扣上过，人半倚在墙上，一手插兜。

        嗯，就差根烟。

        看到顾南知出来，他挺直身体走过来。顾南知是从后门出来的，这时候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门卫还在。

        “你爸妈没来接？”

        “要上班。”她一直都是自己回的。

        顾南知手上一轻，东西已经在常西洲手里。她刚想开口问为什么在这里等她，常西洲就出声说：“养猫要准备很多东西，我想来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买，我一个人可能挑不好。”

        就问这个，在校门口等了这么久？

        “可以啊，明天什么时候？”

        “我查了一下，附近是有店但是都比较小。我第一次养猫，而且卤蛋看起来很脆弱，我想要准备得全一点，所以可能要去市中心那家，来回要挺久的…”

        看他开始长篇铺垫，顾南知打住，“那反正你定了手机上告诉我就行。”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还没有你号码。”

        对啊，他们从昨天到现在，倒是还没提过联系方式这件事。“行，那我口述，你自己记。”她故意报的很快，以一种八百标兵奔北坡的速度说完了那十一个数字。

        “记住了。”常西洲笑道。

        常西洲没陪她走太久就接到一通电话，看到来电显示脸上那股轻松的笑意消失得干净，他冷脸听那边讲了挺久，最后也没说一句话就挂了。

        顾南知识相，没多问。

        到了公交站，常西洲停步，顾南知接过东西，跟常西洲说，“你掏一下我兜。”

        “要拿什么”他伸手进顾南知校服衣兜，里面大约有五六颗糖的样子。

        “拿两颗。”

        是两颗奶糖，常西洲记得，这是顾南知以前就爱吃的那种。

        “怎么就两颗。”

        “知足吧你。”

        顾南知上了车。她坐在后排的位置，东西堆在脚上，常西洲站在公交站台，向她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顾南知挥手再见。

        父母下班回来，看见她把学校拿回来的被褥晒在阳台，问怎么了，她说学校里面调整寝室安排，有个同学今年转进来，是外地的，学校宿舍原则上要把床位优先让给外地的同学，正好她觉得学校寝室熄灯太早，没什么时间看书，也容易打扰到别人，就主动跟老师说愿意让出床位。

        她说得有理有据，并且看不出一点心虚的样子，父母就信了。

        夜里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还是没有一条消息。

        她开始回忆这两天的事情，意外撞见儿时短暂的玩伴、意外地被泼水、意外地□□场上的一颗臭球撞得流血、意外地发现那颗臭球就是那个玩伴踢出来的、意外地和常西洲有了现在这样微妙的和谐关系。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不信，这短短四十八个小时居然能塞得下这么多意外。

        而在这一系列荒诞的意外之中，哪怕一环出了差错，她或许都无法再见常西洲，那个并非由流言组成，真正的常西洲。

        其实，说他们是儿时玩伴似乎说得过了，真的算起来，在一起玩的时间连两个月都填不满，而常西洲的表现，或者说他们的相处方式，倒像是真的认识了很久却许久未见的旧友一样，萌生、酝酿出一种顾南知从未在他人身上感受过的熟络与安定。

        像在炎炎夏日收集一匣子的热烈阳光，放进抽屉里，久别经年再拿出来时，里面的光不再刺眼，但还存在着，并藉由这种存在传递一点点温度，不再耀眼，却更温柔。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顾南知思绪，她看到来电显示，一串号码，猜是常西洲，刚接起来那边就说话了，“我看了一下，明天先去医院给卤蛋检查，然后去店里买东西，可能要早点，大概上午九点半左右，在西街十字路口汇合，行吗。”

        “可以啊。”

        “嗯…还有。”

        “什么？”

        “你再多说几句。”

        顾南知都被整笑了，“我说什么呀？”

        那边估计也躺在床上，听得到翻身的动静，常西洲的声音混了点鼻音进去，有点含糊，“你就随便说点呗。”

        语气也黏糊。

        她思考了一会儿，“你作业写完没有？于老师留的那两道题我连题目都读不懂。”

        没料准话题走向居然变得如此具有学术性，那边停滞几秒，随后传来翻身下床，几声脚步声、拉链声、翻书声，顾南知可以通过这些声音判断常西洲在做什么，好小子，根本连题目都没看过。

        “这个简单，明天你直接把作业带来吧，五分钟就能解决。”

        “行，那晚安，我要睡觉了。”

        “哎哎哎，你没别的题要问的吗？别光问物理啊，我挺多科目都很擅长的，也很乐意给顾同学指点迷津。”

        “十一点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有话明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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