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怨怼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屋外吹起一阵风，风穿过树叶间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滋滋生长。

        黑夜里的感官总是最敏感的，宋昭细细地辨识阮卿的呼吸声，感受她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一点细节。可他也只敢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观察她，他怕看到让自己失控的东西。

        “你认识他？”

        这是阮卿的第一反应，宋昭从没说过认识梁挚山，哪怕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个名字。

        她也确实不认识梁挚山的妻子，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嗯。”宋昭隔着桌子小心翼翼开口。

        “跟我说这个干嘛？”

        宋昭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你以为？”阮卿突然正色道，“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吗？我们很熟吗？”

        她的表情严肃，双手垂在大腿两侧紧紧握成拳。

        刚刚沉默的几秒她在思考，她在宋昭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阮卿显然对宋昭的话产生了理解偏差，他和她讲章安的事，在她听来就像被他打上了某种廉价标签，让她羞愧又恼怒。

        在各不自知的某种层面上，他们都陷入了“自以为”的误区，难免自说自话，沉浸在各自的窘境之中。

        宋昭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越是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越让阮卿气恼。或许是酒精作祟，她的头又晕又沉，内心还有一股无名火直直往上窜。

        她的逆反心彻底被激了出来。

        绕过餐桌，她来到宋昭跟前，脚下依然没停，一步一步逼近他。

        宋昭的视线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又在她的气势下，脚步慢慢往后退，直到退到了冰箱前。宋昭的后脑勺紧贴在冰箱门上，眼神朝下无声看着她。

        阮卿和他脚尖对脚尖，才算作罢。

        他们挨得极近，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彼此之间。

        她毫不畏惧地抬头直视宋昭的眼睛，平日里她可不敢这么看，可这会儿全然没了平日的胆怯。

        “你不是一直在躲着我吗？”

        “没有。”宋昭艰难地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他说的极其小心，生怕惹恼了眼前正炸毛的兔子。

        “这么久了不想搭理我，今天怎么想起关心我感兴趣的事了？怎么，你想怎样就怎样，我是不是要随时配合你的冷脸和羞辱啊？”

        “宋昭，你是病娇吗？”

        她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怼都撒到他身上。

        “没有。”

        还是这么淡淡的一句，阮卿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垂下头自嘲地笑笑。

        她的歇斯底里就像一场笑话，也让她隐隐有些恐惧，她好像被对方控制了情绪，但阮卿不敢细究原因。

        阮卿低着头，嘴里数着一二三，然后往身后倒退了三步。站定，她抬头继续看向他，“那就保持距离好了。我收起自己的悲悯，你也别再惺惺作态地侮辱我。”

        阮卿举起自己的右手，将那块牙印留下的疤展示给宋昭，“这个疤，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太阳穴突突地在跳，阮卿觉得下一秒她就能炸了。放完狠话，一刻不想停留，转身就走。

        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听到宋昭在身后喃喃，“嗯，离我远点挺好的。”

        有的人酒醉上头，有的人心醉上头，阮卿以为自己是前者，宋昭则是坚定不移的后者。

        他刚想为自己辩解，那道已经不起眼的牙印又重新唤醒了他内心的不安，将他拉回理智边缘。

        黑夜里躲在门缝中听墙角的三人也觉出些不对劲，没人敢打破这场僵局，就都偷溜回了房间里。

        “谈崩了吧？你也能有这么憋屈的一天？”

        宋昭刚一进门，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贺钰就忍不住嘲讽他。

        宋昭懒得给他眼神，直接关灯躺倒在床上。

        “诶，我说你也不至于这么丧吧。”看他这幅模样，贺钰大抵也是不忍心，好言劝慰几句。

        “你说就你刚才的态度，哪个女孩儿能受得了啊。我看你啊，还是趁早改改你那臭脾气算了，成天傲得跟头驴一样，就是不肯低头”贺钰觉得自己苦口婆心，也算是积了一回德。

        宋昭不说话，就静静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前两天高京衡和他打电话，告诉他宋宥森到处打听阮卿的资料，还在电话里调侃他阮卿是谁。

        他虽然没答，但那个态度让高京衡猜出几分。

        那时，高京衡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他收收自己那个自以为是的模样。如果真遇到喜欢的人，那就赶紧下凡做个接地气的正常人，最起码谈个恋爱，暖暖他那个万年冰封的心。

        另一间屋子里，姜莱和柯嘉雯都躲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一声。因为阮卿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望着窗外的石榴树。

        没人能猜透她在想什么，但至少知道，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终究还是柯嘉雯耐不住性子，她起身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的小台灯。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阮卿眯了眯眼，神情恍惚地看着满脸心疼的柯嘉雯，“我吵醒你了吗？”

        柯嘉雯摇摇头，从床上下来坐到阮卿身边的沙发上。她抱住阮卿的肩头，依偎在她的肩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老徐吵架吗？”老徐是柯嘉雯的男朋友。

        阮卿笑笑，“不是因为他没牵你的手吗？”

        “是啊。”柯嘉雯捏了捏阮卿修长的手指，“我们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吵架，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小题大做？”

        “有那么一点点吧。”

        柯嘉雯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一点小事就能让他牵动我的情绪。”

        “说到底，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习惯性地放大细节，渐渐的喜怒哀乐都和他有关。”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阮卿，仔细斟酌道：“你没发现你现在也是吗？”

        如果不喜欢一个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他影响情绪。何况，阮卿一向是个波澜不惊的人。

        阮卿沉默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张程那个变态也能影响我的情绪，这能说明什么啊？”

        她不肯承认，柯嘉雯也不能逼她。

        “你喜欢张程吗？”

        “我讨厌他还来不及。”

        “那你喜欢宋昭吗？”

        阮卿不说话了。

        “看，你对张程能迅速做出讨厌的判断。但对宋昭，你犹豫了。”柯嘉雯循循善诱，想要引她走出自己的怪圈。

        强撑了没多会儿，阮卿终于泄了气。她低下头，声音沉闷。

        “喜不喜欢的又有什么用。”

        她自己小心翼翼隐藏的东西，终究还是被柯嘉雯捅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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