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博弈

叶昔归睡得很不安稳，清晨六点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迷瞪着眼睛看手机。

        下一秒，她瞬间精神。

        ——谢池的回复静静地躺在列表里。

        时间显示凌晨4点。

        谢池给她列了几个公式和营销模型，告诉她每个公式应该怎么用，让她算好后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机动调整。

        另外针对她的方案，一条条地提出问题，耐心地解释为什么要考虑这个。

        叶昔归念念有词地总结了一番，发现居然和白天池嘉木说的那些基本一致。

        但是谢池解释得特别通透，她很容易看懂。

        [aa余温-昔归：收到！明白啦！谢老师刚忙完吗？]

        过了不到三十秒，谢池的消息就进来了。

        [万事屋：你没睡？]

        明明是简短的文字，叶昔归愣是看出了一种严肃质问的味道。

        她不由自主弯了弯嘴角。

        [昔归：睡了的，但没睡好，你一直没回，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有点担心…]

        [万事屋：最近要跟新项目，非常忙，可能得失联好一阵子了。]

        [昔归：…哦，这样啊。]

        [万事屋：和蒋鹏联系上了吗？像你问的这些，找个策划师都可以解决，你现学确实会很吃力。]

        叶昔归只能如实相告。

        [昔归：联系上了，就是……收费有点贵，我一时半会儿不好凑。]

        隔了好一会儿，谢池才回复。

        [万事屋：他也是给人打工的，不好擅自降价。你还差多少，我或许可以帮助你点？]

        虽然他俩从初中就认识，这么十来年对彼此都非常熟悉，但叶昔归从没和他有任何金钱上的往来，现在突然张口要借钱，她做不到。

        何况这个人还是谢池。

        她仰望了这么多年的谢池。

        叶昔归连忙拒绝了。

        谢池那头似乎也挺为难，想了想，回道：[那找个有相关经验的朋友，帮你参考一下？]

        他这话一出，叶昔归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池嘉木的脸。

        叶昔归准备再试探谢池一下。

        [昔归：倒是有一个，不过是相亲对象…不太好吧。]

        她发完这句，猛地把手机一扔，双手合十飞快念叨：“快问我怎么去相亲了！”

        手机和谢池都响应得很快。

        [万事屋：应该还好吧，都是成年人，帮忙还是可以的。]

        叶昔归笑不出来了……谢池今天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有一种什么都看懂了，却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的疏离感。

        昨晚那些乱糟糟的想法此刻更加甚嚣尘上。

        她干脆直截了当问了：[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相亲？]

        那头回复：[人之常情。]

        叶昔归更是郁结：[那你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去相亲啊？]

        她这句话问出后，谢池那边好几分钟都没有动静。她猜谢池可能突然来活儿了，需要处理工作，于是自己干脆下床去洗漱了。

        越想越难受，刷牙的时候差点把牙龈刷出血。

        等她洗漱完毕，回来捞手机，才发现谢池回复了。

        居然是一条语音。

        他果然今天很不正常！

        两个人当网友这么久了，就没有互相发过语音。

        叶昔归摸到心口处，拍了两下胸脯安抚很响的心跳声，呼吸、点开——

        谢池的声音清冽，还带着丝丝疲惫的沙哑。

        他说：“我不会相亲，我目标很明确。”

        —

        叶昔归去开店时，还在琢磨谢池那句话。

        放在当时那个语境下，可以首先排除人生目标、职业目标，那么他指的就是择偶目标。

        是有明确的择偶标准，知道自己喜欢哪种类型，还是……有明确的、喜欢的对象？

        叶昔归不敢问。

        因为不管是哪种，她都有一种感觉，不会是自己。

        不然以谢池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他们不可能还聊这么多年还只是朋友。

        叶昔归也不想那么矫情，因为一句话就给自己的暗恋宣判死刑。

        谢池对她来说就是水里的月亮，伸手是捞不着的。

        期望放得低，一些小失落她也能粉饰过去。

        她仓促地把话题拉回了专业人士上，并且告诉谢池，池嘉木并不是她的相亲对象这么简单。

        谢池知道后，反而底气更足——

        [那更要争取一下了，你想啊，他是商场负责人，商场朝什么方向发展他肯定一清二楚，如果他真的能答应，那潜意识就会帮你做更符合商场的决策。]

        ……

        她到店没多会儿，季霜霜也来上班了。

        季霜霜是个比较有元气的小姑娘，做事特别专注，每天除了甜品，几乎没有别的兴趣钻研。

        “昔归姐，早啊！”季霜霜抬手和她打招呼，很顺口地询问道，“咱们昨天的方案要定下来吗，我待会儿登外卖平台操作一下。”

        叶昔归揉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不急。”

        季霜霜停在吧台，等她的下文。

        “霜霜，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叶昔归说。

        季霜霜缩缩脖子：“什么想法？？”

        她一听大胆这个词就害怕。

        叶昔归摇摇头：“我准备，把池嘉木诓来当我们店铺的顾问。”

        季霜霜大惊：“你是说，让一个想要我们撤场的人，来指导我们店铺怎么生存吗？姐，咱是不是得再考虑考虑……如果他故意给我们指一些弯路咋办，咱们不就等着关店嘛。”

        “我觉得不会。”叶昔归回想起昨日相亲的场景，给她解释，“昨天我和他说方案，他指出的东西挺戳痛点的，感觉是真心想要一个店好的。”

        季霜霜一知半解，也没个主意，只好说：“试试也行，但是他会答应吗？”

        “放心，他绝对答应。”叶昔归胸有成竹。

        毕竟是他先提出来的条件。

        “我不答应。”

        商场写字楼顶层，总裁办公室里，池嘉木掷地有声，傲娇地回绝了叶昔归的“提议”。

        他的办公室非常宽敞，面积能抵他们余温一楼大厅。

        可能是刚搬来的缘故，非常简约，只有会客沙发、办公桌椅和书架，整体都是黑灰色系，绿植只有落地窗旁摆着两盆，显得更加空旷，说话都恍若有回声。

        外面烈日炎炎，室内冷气开得很大，微微吹动着她的黑发。

        叶昔归就站在他办公桌前，看着他转着手里墨绿色漆面的钢笔。池嘉木皮肤白，眼底有压不住的淡棕色，昨晚应该是熬了大夜。

        刚接手商场，一堆烂摊子，池嘉木不忙才不正常。

        而这样，他还得被迫高频率相亲。

        ——她更不能理解了！

        这要求明明是池嘉木提的，现在自己愿意配合，他难道不应该高兴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变卦得如此快的男人？

        “池总不怕相亲麻烦了？”她问。

        池嘉木答道：“怕。”

        “那为什么今天不同意了？”

        池嘉木放下指间把玩的钢笔：“那我也想问问叶小姐，为什么昨天不同意，今天又要答应了？不是有喜欢的人，说服不了自己吗？”

        叶昔归噎住了。

        此刻她在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个大耳刮子，昨天欠考虑，把话说得太绝对了，现在还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叶昔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回家认真考虑了下，又能说服自己了。”

        池嘉木是真没想到她会这样实诚，愣了下，又觉得她这样有点意思。

        说了理由，又好像没说。

        没得到实质性的反馈，叶昔归有点着急：“现在可以考虑答应了吗？”

        “嗯……”池嘉木抱着双臂想了会儿，还是摇了头，“我不愿意在谁的眼中只是一个备用计划，而且我也不喜欢这种回马枪的决策。”

        “除非叶小姐追加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他抬起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叶昔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一个眼神都没给池嘉木留。

        和他打交道的这两次，叶昔归真的见识到了，一个能被称为资本家的人，良心真的是被摘得干干净净。

        做什么事情都要计算，都要谈谈条件。

        她今天一松口，池嘉木居然还要自己来追加条件！

        回到店里，叶昔归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季霜霜知道后也是义愤填膺，先是指着空气骂了一番，又给叶昔归端了份冰淇淋：“昔归姐，消消气，大不了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叶昔归点头：“现在确实只能这样了。先想店铺的事，等三个月后我新仇旧账一起找他算。”

        她深呼吸一口，从包里拿出她尚未做完的方案，又打开谢池的聊天页面，翻到谢老师指导自己的部分，开始调整。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昌川人民对冰饮的需求也一天比一天大。

        余温咖啡今天的客流还不错，外卖都多了二三十单。

        这算是叶昔归今天唯一的慰藉了。

        她算了一圈，决定先不给实体店的产品降价，外卖先统一降2元，在组合优惠上让利更多，吸引写字楼那些白领们一起拼单。

        等外卖平台调整好，一切都清闲下来的时候。

        叶昔归才发现妈妈给自己打了两个电话。

        她又想起了池嘉木那个资本家！

        昨天相完亲之后，范淑女士给她打过电话，询问结果怎么样。

        叶昔归自然是如实说了。

        然后范淑女士就跟一键切换更年期似的，絮絮叨叨念了她十多分钟。

        这笔账不能不算在池嘉木头上。

        正当她准备给妈妈回拨过去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招。

        ——他们……不是，发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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