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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十三娘


又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珠打在屋檐上,那声音扰得我心烦。

        平日里我没有什么事,小时候爱读书,长大嫁人后也不再读了,每日便是掌管侯府事物,清闲时做一做女红。

        嫁入淮安侯府后,再没有相府里的尔虞我诈,我也过上了清静日子。

        在相府里,我不算出众,我是第十三个孩子,上头哥哥姐姐有的已经出嫁,下头弟弟妹妹有的还在襁褓,谁又会注意我。

        依稀记得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时,皇帝陛下喝酒时无意中邀请父亲把嫡姐送到宫里做太子的伴读,可嫡姐万般不愿,她一心练习歌舞,不想学什么四书五经。

        于是,偶然下,父亲便选中了我。

        我是府里年纪最合适的女孩子,不大不小,正好六岁,是寻常孩子上学的年纪。

        可我却不是嫡女,也不是男子,我不知道为何会选中我。当时我还小,没有想到这些,如今细细想来,才知其原因。

        那年我母亲病逝,大夫人怕我同嫡姐争二皇妃一位,二皇子是最有潜力的一位皇子,将来有机会推翻太子做储君。得知二皇子最不喜太有才能的女子,于是才怂恿父亲送我去做太子的伴读。

        虽然我比太子小三岁,可天资聪颖,一学就会,丝毫不比他们差。

        太子是长安城有名的小美男,剑眉星目,从小便长得俊秀。

        可偏偏,裴家小公子入了我的眼。

        十二三岁时,京城传起一阵风波,给有名的美男排了排名,光风霁月的小裴郎不出所料是首位。

        那时年轻的闺房小姐们给他起了个诨名——玉面郎君。可我觉得这词更适合太子,想来也是她们没见过裴郎几面,而我几乎日日待在他身旁,我自然比她们更了解他。

        我觉得,那小裴郎更像野玫瑰,不是面如冠玉,也不是风流倜傥,而是充满朝气,带有破坏性美的少年。

        从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笑起来如同一束撕裂阴霾的光,又像烈酒中落入的雪花。

        用野玫瑰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明明样子是招人欢喜的,却偏偏叫人不敢接近。除了我以外,其他同龄的孩子都觉得他冷嗖嗖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本该是像正午的阳光那样,暖洋洋的。但裴羡望,像被发现干了坏事后故作无辜的孩童,然后趁你回头,他会给你个嘲弄的笑。

        他湿漉漉的瞳孔,像世界上最小的湖泊。

        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挑,带着点侵略性的眼尾和朝气蓬勃的淡粉色眼睑下至。

        我想,应该除了我没有人会这么仔细的观察他。

        他细长的双眼皮常常叫人忽视,大家注意到的都是他勾人的眉眼。

        小时候,我和阿望几乎是形影不离。

        老人们常常说,调皮的男孩子身边都有个安静稳重的女孩。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一定就是我。

        我读书时,他就千方百计哄骗我,让我去跟他玩,可我偏偏不领情。

        我对他的情感,早已模糊。

        其实我也分不清,我对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少年是什么感觉。

        他常常在宫里的后山上玩,会给我带个最红最大的苹果,会在我看书时故意打岔叫我陪他聊天,会在我孤寂时像个傻子陪我说笑。

        他唤我阿锦。

        从小到大,长辈们都唤我小十三,同龄人唤我薛十三。

        我从小没有朋友,从未有人这么喊我。

        他像对待太子殿下那样对我。

        每天就喊着“阿央”和“阿锦”,可是太子也不怎么愿意搭理这个话匣子。

        小时候,他扎着高马尾,常常拉着我到处跑,可我不喜欢热闹,只想一个人待着,所以总是推开他,他老郁郁寡欢地跑掉。

        他的高马尾甩起来像驯马的长鞭,张扬倔强。

        我常常想,阿望是不是就是一匹马儿,肆意地在草场上奔跑。如果是的话,他一定是匹黑马,背上带着点猩红色的皮毛。

        如果有机会,我要养一匹这样的马。

        没过几年,学堂来了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是西域都护的小女儿,阿望和阿央唤她九娘。

        她初见那天还不知道我们谁更年长。她笑意盈盈地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薛姐姐,我叫见欢,好听吗?”

        突然想起儿时读过的一首词,词牌名是相见欢。

        她的名字和她本人倒是很符合。

        一见便欢喜。

        带着温软笑意的圆杏眼,是长辈们都喜欢的那款。

        同龄人也喜欢。

        当然,我也喜欢。

        她活泼灵气,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

        她明明不似阿望那般不学好,却偏偏陪着他到处跑。

        我常常起疑问,为什么赵见欢那样乖巧的小女孩,会跟阿望这样的男孩子在一块玩。

        我从小读书背诗,认为官宦人家的孩子就应该这般。

        有时我念着书,看着他们在雨中奔跑。也会一时起兴,也想着随着他们一起。

        可我刚一踏出门槛,蚕丝襦裙被雨点打湿,衣角泥泞不堪,我顿时放弃了。

        也许。我只适合在深宫后院里读书习字,对于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不适合我。

        渐渐的,我喜欢阿欢已经多于阿望了。

        阿欢身上的开朗活泼和古灵精怪是我不曾有的,那才是十余岁姑娘该有的活力。我明明比她小一岁,却像个长姐,处处深思远虑,管着他们。

        七岁那年,我在御花园,无意之中看到了一向娴静得体的苏贵妃娘娘,亲手将三公主溺死在池中。

        然后再假装从院里出来,哭着喊人来救三公主。

        可惜她不知道,这些都被我看到了。

        我当时在想,真可笑。这样拙劣的手段,还怕旁人查不出来吗?

        果然,没过几天,苏贵妃被揭发,杖毙。

        那时我只有七岁,看见这一幕竟心中毫无恐惧。我想,以阿欢的性格,可能早就哭着吓跑了。

        但我知道,如果那样,在层层阴谋诡计中是活不下去的,我从小生活在相府的明争暗斗中,如何自保我也是懂的。

        从小,人们都说我像夜莺。大家比喻女孩子大多都是黄鹂和燕子,但我却是神秘而玲珑的夜莺。

        夜莺的羽色并不绚丽,但其鸣唱非常出众,音域极广,也是少见的夜晚歌唱的鸟儿。

        就如同我安静不张扬的性子。

        我听过说书先生讲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夜莺和玫瑰。夜莺在夜晚歌唱时,在万千花丛中爱上了一朵平平无奇的白玫瑰。那时世界上只有白色的玫瑰,没有红玫瑰。

        那朵白玫瑰生了很重很重的病,需要心头血灌溉。可哪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心头血救一个破玫瑰呢。最终在一个月夜,她用树枝捅破了自己的心脏,鲜血滴在了白玫瑰上,顺着花枝向下流,夜莺流光了全身的血,死在了月光下。那也就是红玫瑰的由来。

        当时觉得这说书先生胡编乱造,红玫瑰从古至今都有。

        如今想来,我的注意力只在夜莺与玫瑰身上。

        我想,夜莺和玫瑰一定是最般配的。

        我是夜莺,那么玫瑰是谁呢?

        阿望吗?不,阿望不是残败的白玫瑰,他是美艳绝伦的红玫瑰,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本身就散发着炽热的光。

        所以,阿望那样的人,不需要夜莺的救赎。

        陪在他身边的人,一定是同样朝气活力又开朗活泼的姑娘。

        就像赵见欢。

        在我十二岁那年,赵见欢随着她父亲一起去了西域都护府,离开了东宫的学堂。

        西域想必燥热,我不喜欢。

        这一去就是三年,这三年恰好是从孩童变为姑娘的养成阶段。

        阿望没有和我们一起见见阿欢,得知此事后一个人托腮坐在树下,忧愁满面。

        这三年里,阿望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他身边没有那个陪着他把皇宫翻天覆地的小姑娘,一个人总是无聊又冷寂。

        曾经没有阿欢时,他一个人到处惹是生非。在御花园爬树把皇上种了十年的大桃树弄折了,还给我摘果子吃,不厌其烦地打扰我读书。

        但是他现在不能离开赵见欢。

        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突然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他闹,又突然离他而去,那么他怎么能不失落呢?

        我常常看着阿望失落的背影,心里也觉得落寞,我也想阿欢。

        从小太子,阿望,阿欢,我,我们一起长大,就不约而同的形成了四人行。

        我们四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阿欢不在,没什么天赋的太子继续刻苦读书,无所畏惧的阿望也继续一个人调皮捣蛋。而我,更是一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

        我想,阿欢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想必直到她回来的那天阿望才能恢复常态。

        我本以为阿欢回来后会找个人嫁了,平平稳稳的度过此生,与我们没有交集。

        这样的话,阿望岂不是要失落一辈子了。

        三年后,她回来了。

        不再是那个扎着双髻头的小丫头,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依旧是那副充满灵气的眉眼,那双圆圆的杏眼,笑意盈盈。

        这些年,阿望也变了,变得更沉稳些,眉眼间也舒展了。

        阿望心属阿欢这么久,我想,这次他们肯定不会分开了。

        一日,阿望听说我画功提升,吵着要我去东宫的长廊里陪他作画。

        那天小雨淅淅沥沥的,阿欢不顾一切在雨中漫步,种蔷薇,喂鸟雀。

        阿望穿着一身朱色袍子,坐在廊中,趴在栏杆上作画。他看看廊外嬉戏的九娘子,然后画起她的模样。我看见阿望的画,十分鲜艳。有花有草有树有鸟,还有美人。

        我安静地靠在一根浅朱色的柱子上,细雨打在画纸上,一阵阵小风也拂面而来,潮湿得十分安逸。

        我在画雀尾池,这池子长得像鸟雀的尾巴,因此得名。

        渐渐的,我的注意力不在画上,我注意到了隔我几尺的阿望。

        他趴在栏杆上,很惬意的睡着了,一手还揽着毛笔,毛笔上滴着雨水,画纸也潮湿得皱起来了。

        他似乎在做梦,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廊上的雨水都顺着檐流淌下来,滴在阿望身上。

        阿望浓黑的眉毛和根根分明的睫毛上也沾了雨水。

        那雨点像留恋他的容貌,留到他的发梢上还迟迟不肯落下。

        他漆黑的青丝被风吹起,又因潮湿而粘在脸上。阿望的眉眼生得极好,像裴大将军,瞳孔是浅色的。但是他脸的轮廓又像裴夫人,流畅又白净,像是用画笔精心选好角度画出来的。

        阿望枕着自己的手,却睡得像躺在软床上一般放松。

        朱色本是配女子的,穿在他身上却显得那么有朝气。除了他,世间还有几个男子能撑的起朱衣呢。阿望本就是与众不同的。

        渐渐的,我抬起画笔,在我那张风景画中勾勒了一位朱色衣裳的翩翩美少年。

        是阿望。

        是那个明眸皓齿,眉眼如画的小裴郎。

        雨珠打在他脸上也浪漫的没话说,可若是旁人,早就淋成落汤鸡了。

        我靠在柱子旁,带着些许不经意察觉的笑意望着他,悄悄地勾勒这副不能被人观赏的画。

        哪个少女不怀春?

        即使我在尔虞我诈中长大,见遍勾心斗角,城府深沉,但也何尝不是个刚及笄的女儿家。

        我们现在的场景,幽静美好得像在做梦。

        九娘子穿着浅青色的襦裙,身上被淋的□□都是湿的。她掂起裙边,踩着水坑跑了过来。头上扎着的双髻挂着步摇,一步一摇,像只灵动的小莺雀。

        九娘子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在阿望身上。又拿帕子擦了擦他淋了雨的小脸。

        阿望似乎被动醒了,睁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九娘子笑着对他说:“真傻,淋着雨睡觉,你不冷吗?”

        阿望又把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细声道:“你在雨里玩了半个时辰,应该先担心自己吧?”

        九娘子撅了撅嘴,说:“我又不怕冷,我不是还有阿央给的暖手袋吗?”

        九娘子的目光转移到阿望手中的画。她拿起画,阿望捂着不让她看,九娘子咯咯地笑,阿望脸上生了层红红的薄雾。

        阿欢跑着跳着手持那幅画到处跑,阿望就在她身后追。

        “裴羡望,你的画功一点也没进展呀。”

        阿望笑道:“画上这个小娘子不是很好看吗?”

        阿欢笑意盈盈地装傻道:“呀,这个小娘子是谁啊?咦,阿望在思春了……”

        然后,阿望一把抢过那幅画,藏在衣服里。

        他们吵着闹着,跑去隔壁院子捉鸟去了。

        方才阿欢还问我,要不要暖手袋。

        我笑了笑,说我带了伞,一会就回去了。

        我收了画,走出了这条廊。撑起油纸伞,生怕雨珠淋到我身上。

        后来,我不喜欢雨天。

        六月时,不出我所料,阿望和阿欢成婚了。

        我不该这么叫了,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

        我没有出席婚宴,因为我不想,这也是我第一次随心所欲地做事。

        -

        我有个秘密,但我隐藏得极好,以至于除了我,没有人知道。

        我喜欢建昭将军,早就喜欢了,在我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七八岁,穿着黑色的锦袍,在皇宫,那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他悠闲地躺在大桃树的枝桠上浅眠。

        我并未认出他是裴家小公子。

        那时,我命侍从拿来个椅凳,站在那上面拽他的衣带。

        我想给他个教训,因为他胆敢在宫里如此猖狂,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自然,如果他被我弄醒,也不能将我怎样,因为我是相府的人。

        他果然从树上掉落,连带着几颗桃子都震掉。

        他被惊醒,吓了一跳,眼前是陌生的我。

        我浅笑,故意地问:“怎么睡着睡着都掉下来了,连衣带都散了。”

        他有点呆,第一句话问道:“你见到阿凝了吗?”

        我疑惑不已,“什么东西?”

        他垂下头:“阿凝是我养的鸟儿,我明明记得它在我旁边呢。”

        我心一惊,方才没有看清,会不会是我害他摔下来之后把阿凝给摔死了。

        好在过了一会,有只鸟叽叽喳喳地跑到他头顶。

        他欣喜若狂:“阿——”

        话还没说完,那鸟直接在他肩上抛去泄物……

        我惊讶万分,和我的贴身丫鬟夏儿面面相觑。

        他也怔住了。

        半晌后,他才开口:“你别见怪,它老是这样,天天害我洗衣裳。”

        我怀疑他脑子有问题,我刚刚害他从树上摔下来,他不知道吗,还跟我搭话。

        “刚刚其实是我把你拽下来的。”我讪讪地道。

        他轻笑,道:“我知道啊。”

        看着他一副肆无忌惮又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我怔了怔。

        我无语,但是他真的很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我问:“你叫什么,是哪个宫的?”我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侍从了。

        “我不是哪个宫的,其实我是仙人,你别看我像个小孩,其实我都好几千岁了。”他一脸笑意,恣意轻松地说。

        我自然不信他。

        可他纵使怎么说,我也不会揭穿他。

        大约因为他是我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或者,他长得好看。

        -

        十七岁时,先帝逝世,太子也登基了。

        我被许配给都护府的六公子赵梧越,也就是赵见欢唯一的嫡系哥哥。

        我嫁到都护府,算是下嫁,可我一个庶女,在都护府过的也算锦衣玉食,我觉得甚是满足。

        我嫁给六郎时十七岁,就和九娘子出嫁时一样大,六郎比我大四岁。

        六郎与我一直相敬如宾,恭恭敬敬,也没有娶外室。

        六郎喜欢读书,同我一样,外人看来我们十分般配。

        六郎读书时我掌灯,六郎写字我研磨。我们夫唱妇随,岁月静好。

        人们都说六郎好容貌,眉眼像皇帝陛下,也就是那个曾经的长安城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小太子。

        可我觉得,六郎好像阿望。

        尤其是傍晚,暖暖的灯光照在六郎脸上,温润如玉的脸上渡了一层光,鼻梁高高的,眼睛是漆黑的桃花眼。

        恍惚之间,我仿佛看见了阿望小时候。

        可六郎多了一丝沉稳与柔情,少了阿望那股戾气和张扬。

        裴郎和九娘子青梅竹马,但其实,我和阿望也有不少难忘的事呢。

        阿望在河里捉青蛙给我看,我嫌弃地闭上眼。阿望上山摘苹果给我吃,送我许多苹果树种子。阿望听课时睡着,我替他把风。阿望放纸鸢,我帮他找到合适的角度。

        我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见阿越在给我盖被褥。

        我恰好对上他一双柔情似水的眸。我抚了抚阿越如玉的脸,亲了亲。

        幸好,只是一场梦。

        阿望捉青蛙时是给九娘子看,九娘子吓得跑掉了。阿望曾经摘过一个苹果给我吃,却没有苹果种子,而是送给了九娘子一大包蔷薇花种子。阿望上课时睡着了,九娘子故意捉弄他,把他吓醒了。阿望放纸鸢,是九娘子做的。

        年少时不明白那种情感,把心头的悸动当成了爱情。

        也许,我根本没有爱过阿望。

        只是喜欢他身上的朝气,肆无忌惮的少年感,和穿着朱衣的清秀眉眼。

        他那样的人,谁会不喜欢。

        阿望待我很好,可他没喜欢过我,我是知道的。

        他待我们跳脱张扬,可只对一个人小心翼翼。

        阿望好看,大家都爱慕他,喜欢他的皮相,画师会为他作画,长辈们希望他功成名就,他也承包了所有青春少女的青涩心事。

        大家都希望阿望永远光鲜亮丽,永远天不怕地不怕,有出息,做个好夫君,好将军。

        只有赵见欢不一样。

        我记得那年上元节,天上划过流星,年轻姑娘们都纷纷对天许愿,大家乐此不疲,一半多的小娘子都许了希望京城美男子们爱上自己,然后笑嘻嘻地跑掉,这份少女心事就藏在了落下的流星上。

        我看见阿欢闭上眼睛,跪坐在草坪上,双手合十,闭着眸虔诚许愿。

        阿欢温软清澈的声音响起:“小女赵见欢,心无大志,只愿我所爱之人平安顺遂,不用懂得世间深奥的道理,一辈子快快乐乐。”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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