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为什么不杀了我

阮佳宁怎么会得绝症呢？她明明还那么年轻。

        祁晋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死死的拉扯着，疼的他喘不过气来。眼角有水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时间像是凝固在了原地，从未觉得有如此难熬过。

        五个小时之后，阮佳宁才终于被推出手术室。

        祁晋琛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半个身子都是麻的。一步一顿的走向阮佳宁的病床边，每一步都有千钧重。

        这还只是从手术台上下来，接下来要是能够及时醒来，才算是真正的脱离了危险期。

        房间里只能听到检测仪器的嘀嗒声，祁晋琛颤抖着伸出手去，却并不敢触碰她。

        阮佳宁现在犹如蝴蝶脆弱的翅膀，碰一下就会碎成齑粉。

        只敢坐在病床边默默的守着她，一低头就看见衣服上沾染了一大片血迹，现在都干涸的黏在了身上。

        本应该觉得恶心才对，可是祁晋琛一想到这是阮佳宁的身体里流出的血，现在只觉得害怕。

        害怕这些鲜血带走了她的体温，也带走了她的生命力，让她一睡不醒。

        “阮佳宁。”祁晋琛太久没说话，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

        骄傲如他，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再一次为阮佳宁破了例。

        “我以后都会相信你说的话，不会再为难你了。”

        一旦打开缺口，眼泪和话语一起决堤。

        祁晋琛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手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暖起来。不管她现在听不听得到，都要一直和她说话，想要把她唤醒：“阮佳宁，只要你可以醒过来，我就原谅你。我原谅你了，阮佳宁，我原谅你了……”

        两天过去了，阮佳宁依旧沉睡着。

        祁晋琛一直清醒着，浑身疲惫，眼睛充满了红血丝，也不肯休息一会。他怕一旦自己睡着了，就会进入一场噩梦，就等不到阮佳宁醒来了。

        期间只有来换药的护士，每次一过来，祁晋琛就忍不住问：“为什么她还没有醒？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护士也没法给他想要的答案，他就只能继续煎熬的等下去。

        思绪忽然倒回去好远，想起刚认识的时候。

        少女笑颜如花，比阳光还要灿烂。这样美好的人，却有人躲在暗处想要毁了她。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如盖世英雄般出现，给了她可以对抗整个世界的安全感，也偷走了她的心。

        他从那个时候起就下定决心，说要给她庇护，让她永远都不会再经历那样的事情，往后的日子再没有大风大浪，只有晴空万里。

        可是后面的这些困苦，却全都是他给的。

        是他没有信守承诺。

        “阮佳宁。”祁晋琛又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慢慢的揉搓按摩，试图帮她恢复：“你我既往不咎，重新开始，好不好？”

        手心里的指尖好像动了一下，祁晋琛心头一震，感觉多喊了两声：“阮佳宁？阮佳宁！”

        阮佳宁的眉头微蹙，薄薄的眼皮下面滚动了两下。

        祁晋琛立马按动病床前的呼叫器，俯身贴近阮佳宁的面孔，抚摸着她的脸，紧盯着她的双眼。

        “阮佳宁？你快醒来……”

        还没有睁开沉重的眼皮，先听见了耳边的呼唤声。阮佳宁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祁晋琛的声音，下意识只觉得聒噪。

        脑海中混沌不堪，意识像是从海底捞上来的一样，还适应不了海面上的空气和阳光。

        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茫然的看了好一会儿，瞳孔里才终于聚焦，看清视线里的这张面容是祁晋琛。

        视线相对的一瞬间，阮佳宁脑海中的神志才终于聚拢起来，浮现出昏睡之前发生的一切。

        自己的孩子……自己上了手术台，又听到医生说……阮佳宁努力把碎片拼凑起来，稍微动一下就浑身骨头都在发疼，只能动作极为缓慢的摸索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这里，有一个小生命，曾经存在过。

        “……是你。”阮佳宁张了张嘴，试了两次才说出话来：“是你杀了他。”

        祁晋琛楞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忽然就看见她不管不顾的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刚刚从昏迷中清醒不久的人，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力气，祁晋琛竟然一时摁不住她。

        “你杀了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还要让我醒过来？”

        阮佳宁发疯一般的嘶吼质问着，声泪俱下，全然不顾自己的疼痛，也要去打他：“就算是死了，也要让我做一个孤魂野鬼，连孩子都不能留给我。你还让我醒来干什么？你把我折磨的还不够吗？！”

        手上插着的针头被她激烈的动作扯掉，撕扯开的伤口正往外汩汩的流着鲜红。

        白血病人最忌讳的就是出血，才亲眼目睹过一场抢救的祁晋琛，被血色刺的眼睛疼，不能再由着她泄愤，强行抓着她使蛮力控制住。

        阮佳宁不能再挥舞拳头，盯住了面前的胳膊，一口咬了上去，用尽了现在全身的力气也不撒手。

        祁晋琛没有阻拦，反而是顺着她的动作揽住她，由着她把皮肉都咬破，嘴唇便渗出血来也察觉不到痛。

        只要阮佳宁能够安稳下来就好，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把血流干，也不想看见她再出一滴血。

        “没事了，没事了。”祁晋琛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用自己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安慰着：“都过去了，我们以后会好好的，我们重新开始。”

        祁晋琛没有等到阮佳宁的回答，先是胳膊上的疼痛骤然消失，怀里的人重新软了下去。

        “阮佳宁？！”

        医生和护士涌进来，再次把阮佳宁送进了手术室。

        病床上，她睡过的地方，只剩下一滩血迹。

        刚刚苏醒过来就情绪如此惊动，如此用力，恐怕伤口又被撕扯开来。刚从鬼门关上爬回来，就又要疼上一回。

        封青时忍无可忍，冲着要跟过去的祁晋琛，把那几拳还了回去：“你怎么还不滚？！”

        祁晋琛神情麻木的承受着，并不打算还手，只是一个劲的近乎呢喃的强调：“她是我的妻子，她的丈夫是我，不是你。”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妻子？你还有脸说这种话？”封青时把话质问回去，几乎带着痛心的央求：“如果你不是想她今天就死在这，你就赶紧给我滚！你刚才没看到吗？阮佳宁她不想看见你，她一看见你就会被逼的发疯，你让她怎么养病？你一定要逼死她才能明白吗？！”

        祁晋琛无法反驳，因为刚才阮佳宁醒来之后的反应，眼神里面满是愤怒和仇恨，他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了。

        真是恨透了他，才会醒来后什么也不在乎，只想找“仇人”报仇。

        而他明明知道错了，却还是又给她带来了伤害。

        祁晋琛从未弯折过的脊背一瞬间被抽走了筋骨，这挫败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承认，现在没有他，对阮佳宁只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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