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封弋泽所在的贵族小学最近有个校庆活动，每个班需要准备一些上台表演的节目。

        这个校庆活动是班里每个孩子都喜欢的，因为这意味着每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就不需要上了。

        封弋泽班上准备的是小红帽与大灰狼的表演，但是老师在人选方面犯了难。

        班上都是一些娇生惯养的同学，大家都愿意做轻轻松松打下手的后勤工作，少有人想上台表演。班上的坏小子想看封弋泽穿裙子，提议让他来扮演小红帽。

        老师看了眼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小朋友，封弋泽长得很可爱，腮边现在还有两块未褪下去的婴儿肥，一双琉璃似的眼睛又大又亮，是非常戳人萌点的那种长相。

        老实说，放眼整个班上，确实没有一个人比封弋泽长得更加好看标志了。让封弋泽来扮演小红帽，确实极为合适。

        老师思前想后，委婉地询问了封弋泽的意见。

        封弋泽家里的情况老师也是知道那么一点，在学校里读书的这两年，肉眼可见地看着这孩子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老师也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让封弋泽好好上台表现一下自己，多和周围同学沟通沟通，变得更开朗一点儿。

        封弋泽不想傻傻地上台演什么小红帽，因为小红帽是个女孩子，需要穿裙子，戴假发，如果他上台演，肯定又要被那群坏小孩嘲笑了。

        但是这位老师平时对他还算照顾，封弋泽感觉自己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接下演小红帽的任务。

        经过两星期的练习，这天他们终于要穿上正式的服装开始彩排。

        他不情不愿换完衣服，走出门的那一刻，周围等着看他笑话的坏孩子、休息打闹的其他同学，包括老师都有点儿怔愣了。

        他穿着红色的斗篷，戴着红色的帽子，一双腿又白又直，比很多女孩子长得还要精致好看——

        就是为了上台效果，腮边被化妆的老师恶趣味整上了红艳艳的两颗腮红，像是红苹果。

        指导老师还没有过来，大家都在候场等待。几个坏孩子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就开始一窝蜂嘲笑起封弋泽，说他是女孩子，是人妖。

        夏哲就是这时候打来了视频电话。

        他掐算好时间，知道这时候应该是封弋泽应该在放学回夏宅的路上。

        但是今天视频刚一接通，夏哲就对上了一个戴着红色兜帽的、涂着夸张腮红的小孩儿的视线。

        封弋泽看起来有些委屈，走到角落里抿唇看着自己。

        “你这是……”夏哲猜测，“演小红帽呢？”

        封弋泽刚才被坏孩子嘲笑“人妖”只觉得不开心，但是现在他穿成这样和大哥哥打视频电话，就莫名觉得丢脸。

        封弋泽垂着脑袋一言不发，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了。

        夏哲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蔫吧，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总喜欢标榜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被迫穿裙子肯定难为情。

        于是忍笑安慰道：“还挺好看呀，给你穿起来就很有男子汉气概，一点都不小女生。”

        封弋泽眨了眨眼睛：“可是，他们都笑话我……”

        夏哲面不改色胡编乱造：“他们是嫉妒你穿得好看。”

        封弋泽满意了，终于敢抬头直视屏幕了，然后他就猝然对上了屏幕里自己傻呵呵的腮红，以及大哥哥拼命忍笑的脸。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化妆的老师，因为上台表演过的人都知道，摄像镜头极为吃妆，如果不化浓艳一点儿，到时候在镜头里看起来就像没有化过妆一样。

        封弋泽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两坨腮红，拿着手机石化当场。

        夏哲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封弋泽恼羞成怒，破天荒忘记了自己一贯的内敛，气道：“你别笑了！”

        夏哲拼命忍住笑，竭力找词语安慰道：“我说得没有错啊，这腮红点得多可爱，多独特呀……你看别的小朋友想要还没有呢，而且以后想起来，这是多有趣的经历呀。”

        他安抚了封弋泽好一会儿，这孩子才可算慢慢平息了怒气。

        这次的彩排圆满结束，很快就到了正式表演的时候。

        化妆间里，封弋泽面无表情顶着那两坨腮红，慢慢抚摸了一下，又想起上回夏哲昧着良心的评价“可爱”“独特”。

        他犹豫半晌，走到老师面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老师，等会儿上台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帮我拍几张照片？”

        老师有点儿惊喜，这孩子一向沉默寡言，今天居然会破天荒请求自己帮忙拍照了。

        看着封弋泽肉嘟嘟的小脸，老师极为怜爱地点头答应。等他上台的时候，专门用自己带的单反拍了好几十张照片。

        封弋泽下台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挑了几张好看的照片发给夏哲。

        但是直到所有的表演结束，手机那边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今天因为校庆回去的有点儿晚，封弋泽在经过那条黑漆漆小巷子的时候，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好几眼。

        自从有一次大哥哥知道他回夏宅必须要经过这条巷子的时候，就每天掐着点雷打不动给他打电话，陪着他走过这条恐怖的小路。

        但是今天，居然手机居然没有任何讯息。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封弋泽有些担心，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随着期末周的到来，夏哲也进入了那种“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赛高考”的恐怖阶段。

        特别是他之前选了一门名为“探秘代码之美”的选修课，虽然结课之后不需要期末考，但是老师要求每个人必须手写五千字的结课论文。

        字数多还不算什么，老师还特意强调了论文里需要加上自己设计的代码，只许原创，不许抄袭，一旦发现抄袭的情况，则一律按照挂科处理。

        为了自己可怜的那一点儿学分，夏哲兢兢业业，泡在图书馆里一整天了。

        等他感觉熬光了自己所有的脑细胞才写了一千个字，准备拿出手机转换转换心情的时候，夏哲这才发现微信里多出了好多条未读消息。

        都是小朋友发送过来的。

        夏哲先点开最上方的消息，发现小朋友给他发送了好多张校庆表演时候的照片。

        之前明明那么不情愿，现在还愿意给他分享照片。

        夏哲笑了一下，果然是一个别扭的小朋友。

        他点开大图，发现化妆老师果然没有错，在现实生活中看起来浓艳艳，土到极致的两颗大腮红，到了镜头里就显得刚刚好。

        封弋泽穿着熨烫整齐的小红帽裙子，戴着假发，在舞台上认认真真表演的样子极为可爱。

        夏哲可算能体会那些逢年过节来家里做客，有事没事秀娃娃照片的亲戚们的心情了。

        有一个这么优秀的萌娃娃，真的很想跟人秀一下啊！

        大概是发完照片之后，看到夏哲很久没有回复，小朋友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今晚你会跟我视频吗？”

        夏哲往常手机总是常备身上，可以说手机就是他的另外一个器官，所以基本见到消息都是秒回，基本没有超过一个小时弧人的情况。

        大概是等得久了，封弋泽也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他又发送了一条消息过来：

        “大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呀？”

        又是一个小时，小朋友再次补充：“你看到消息就回复我一下好不好。”

        再一个小时：“哥哥，你不要不理我。”

        夏哲看到这条消息，心里猛地震颤了一下，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很快又注意到，手机还有两三个未接电话，全是封弋泽打过来的。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要是心宽的还好，寻常心思细腻一点儿的被人弧了这么久都要不开心，更何况封弋泽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这孩子大概是怕他烦，打完两三个电话就没有再尝试了。

        夏哲赶紧看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最近一条消息在两个小时前。

        他估摸着小孩子熬不到这么晚，可能已经去睡觉了，但还是赶紧回复道：

        “照片很可爱，抱歉这么晚才看到，我不小心在图书馆睡着了。”

        他本来以为封弋泽要第二天才能看到这条消息，没想到他刚发送过去，那边基本就是秒回：

        “哥哥辛苦了，要早点休息呀。”

        夏哲有点惊讶他这么晚还没有睡觉，等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当即给对方拨打了视频电话。

        小孩子马上就接了起来，他蜷缩在椅子上，旁边开着那盏微弱到几乎没有什么照明作用的破旧台灯，眼巴巴瞅着这边，像极了怀里那只被前主人遗弃的小兔子。

        夏哲的心马上软了下去。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封弋泽不说话，就像是看什么珍惜的宝贝一样眼也不错开地瞅着他。

        夏哲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好像明白了小孩子半夜不睡觉的原因。

        尽管这原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靠谱：“在等我回消息？”

        小孩子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夏哲叹出来一口气，感觉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似的，有点疼：“你怎么这么傻，万一我明天才看到，你是不是要一个晚上不睡觉了？”

        被他这么训斥，小孩子抱住兔子，抿起嘴不说话。

        这个大哥哥怎么会明白。

        也许对他来说，自己只是一个机缘巧合碰上的、可以随手帮一把的陌生人。

        但是对封弋泽来说，他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过程中基本没有遇上什么好人。在捡到的手机里认识的这位大哥哥，对自己来说就像是阳光——

        那种透过乱石缝隙，照亮阴暗角落的、仿佛触手可及却遥远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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