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约战

他的右手又开始发抖……

        “徒儿若是出了事，我……”

        闻人箛的杀意褪去，凌云扇也停止了攻击，它飞回到妖王身边，不吵不闹。

        钟寒飞奔过来，用力捧着悯空满是鲜血的脸问道：“伤哪里了，啊？”

        悯空的眼泪唰唰掉，哆嗦着指向地面，钟寒转头，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那个阴暗的山洞内……

        灵芊儿倒在地上，不断有鲜血从口里流出。

        钟寒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将她搂在怀里，责备道：“你护住了悯空？不要命了吗？干嘛过来？”

        灵芊儿伸手摸了摸钟寒的脸，嫣然一笑：“他是……是你亲弟弟……若是……连他也死了……你……在这世上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钟寒托着灵芊儿的小脑袋，心疼地搂在胸前，再也没能忍住眼泪。

        “不是还有你呢吗？我还有你呢……”

        灵芊儿也哭了：“我？太难了……你忘了我吧……去娶一个貌美仙子回家……让她多给你生几个儿子……你们兄弟……重振钟家。”

        灵芊儿可怜巴巴地望着师父，求道：“师父……我替他们兄弟死……您……就放过他们吧……好不好？”

        钟寒拧眉道：“咱们不求他，死也不求他。芊儿，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灵芊儿浅浅一笑，心道：“傻瓜，我自然是喜欢你啊，可是我不能说，我怕是活不成了，不能给你留念想，免得你余生都在思念我。”

        灵芊儿缓缓闭上了双眼，钟寒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摩挲着：“芊儿？醒醒……求你了，别丢下我。”

        女罗的声音都变了，是那么的嘶哑无力：“夫君别过去，咱们走吧。”

        吴渊低头看着灵芊儿，摇头道：“这受了子修一掌，还能活命吗？”

        沈熙沅俯下身来要输灵力给她，子舒一把抓住沈熙沅手腕，皱眉道：“不能乱动，得找还阳三尊，事不宜迟，子修！”

        典苍流在殿外喊道：“他们起内讧了，好好，快放箭。”

        萧长友呵斥道：“沅儿还在里面。”

        典苍流道：“机不可失，放！”

        沈麟命令道：“不准。”

        弓箭手们听从了典苍流的命令。

        青女轻轻挥手，樱花枝伸展开来，将恒清殿层层包裹，虽然挡住了第一波羽箭，可山樱树也是破损严重，枝条都被打折了，树干也被羽箭射成了筛子，整个地面铺满了碎枝条和粉色的花瓣。

        阳光穿破乌云渗了进来，照在了灵芊儿那惨白的脸上。

        闻人箛来天界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若有人敢让徒儿流一滴血，那便是他血洗恒清殿的理由……

        可现实往往是这么可笑，那倒在血泊中不知死活的爱徒，是他亲手打伤的。

        “你几次三番找死，害得芊儿差点命丧我手，今日你们兄弟二人谁都别想活着出去。”闻人箛的怒气直指钟家兄弟。

        悯空双手合十，淡然道：“阿弥陀佛，哥，我不害怕了，我这条命是妖王救的，如今他要讨回去，悯空无怨。”

        闻人箛的手抬了起来，妖力聚于掌心……

        钟寒抱着灵芊儿不肯松手：“若芊儿真的死了，也是被你逼死的。”

        闻人箛的手掌直奔钟寒的额头，沈熙沅快速丢出一道符咒：“他是芊儿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请您别杀他！”

        掌力震碎了结界，沈熙沅打算拔剑，青峰突然现身，挡在钟寒身前替他接了这一掌。

        他忍着剧痛回头喊道：“少主人，白玉灵珠。”

        悯空恍然大悟，将灵珠往前一抛，这灵珠瞬间变大，环住了身前四人。

        白玉灵珠冒出了刺眼的光芒，闻人箛一手挡住双眼，一手迅速将灵芊儿从钟寒怀里拽了回来。

        青峰带着兄弟二人消失不见了。

        典苍流急不可耐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放箭放箭，别让他们跑了。”

        闻人箛将灵芊儿交给子舒，然后抓着沈熙沅的衣领将他扔了出去，等沈熙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撞进了沈麟的怀里。

        闻人箛现了原身，一条白蛇吐着信子，不断地变大，它盘踞在殿内，将妖神和陀斧、鬼王夫妻护在身下，蛇头探出了房顶，数万支羽箭落在白蛇身上的瞬间，便纷纷停滞不前。

        典苍流看到白蛇从房顶冒了出来，吓得险些摔倒。

        “快来人，护驾——护驾——”

        弓箭手和天兵纷纷后退数丈，与白蛇，不，白蟒保持距离。

        白蟒俯下身来，头顶还落了一片粉色花瓣，巨大的蛇头对着萧长友，仿佛一张口就能将他整个吞下。

        萧长友第一次面现惧色，整个人流露出了对死亡的恐惧来。

        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都能看淡生死，但是真正地站在死亡面前时，哪有人不害怕呢？

        沈熙沅上前一步将恩师护在身后，恳求道：“妖王息怒！”

        白蟒看了沈熙沅一会儿，慢慢抬起了头。

        “你救了芊儿好几次，看在你的面上，我今日便不杀他们。”

        “钟寒也救了芊儿好几次，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白蟒歪了下头，花瓣飘落。

        “八月十五，丹鹤谷见，你等若是交出典苍流，我便对今日之事既往不咎，否则，我必定亲帅大军踏平了天界，好自为之吧！”

        白蟒慢慢退回到殿内。

        恒清殿内半天没了动静，胆大的天兵飞过去向下瞧了一眼，喊道：“将军，殿内已经没有人了，他们不见了。”

        典苍流松了一口气，惊慌道：“妖王约战在八月十五这天，这……这该如何是好啊？众爱卿……”

        没人理他。

        萧长友在沈熙沅的搀扶下往九德殿走去，沈麟让副将收拾残局，与廖骞和姚之锦一起跟了上去，随行的还有圣哲和萧长友的徒弟们。

        夏季的傍晚，十分闷热，连田里的青蛙都叫得有气无力，青峰躺在破旧的床上动也不能动，悯空亲自喂他喝水。

        悯空问道：“这里是哪里？”

        青峰道：“是我升仙前的老家，一个无名的小村子，有劳少主人了。”

        悯空不好意思地摸向光头，却摸到了一头银发，尚有些不习惯。

        悯空问道：“哥，那个老道长说我叫钟华？”

        钟寒望着满天繁星，头也没回“嗯”了一声。

        青峰道：“少主人不用担心，妖王生气归生气，可还是很疼爱灵芊儿的，她定会平安无事的。”

        钟寒道：“别管我叫少主人了，叫我们名字就好，多谢你几次舍身相救，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青峰想挣扎着起身，却被钟寒按了回去：“仙妖大战在所难免，我想请你保护我弟弟。”

        青峰使劲点头。

        钟寒问小和尚：“你呢？以后想继续当悯空和尚，还是当我弟弟钟华？”

        钟华忙道：“自然是当你弟弟。哥，你还要去找芊儿吗？”

        钟寒道：“找，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要带她走。”

        钟华皱眉道：“可是，她师父那么凶……”

        钟寒没再说话，脱去他染血的僧衣，轻轻摸了摸，然后给他穿了件银线绣祥云图案的緗色锦衣，脱去僧鞋，换上了一双如意纹黑色罗帛靴。最后将他的银发梳了又梳，束了一个整洁的发髻，插上了一根碧绿玉簪子。

        和尚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秀雅俊俏的富家小公子。

        青峰看着他们兄弟二人，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老将军可以安息了。”他心道。

        灵芊儿的房间一切如旧。

        幽雨每日都会放几碟小点心在桌子上，好像灵芊儿随时都会回来一样。

        灵芊儿刚睁开眼睛，就闻到了花生酥和桂花糕的香甜味，若不是对这住了八百年的闺房如此熟悉，她还以为自己身在肃雍阁呢。

        幽雨轻轻推开门，见她醒了，急急地跑了过去。

        “慢点慢点，我扶你。”

        灵芊儿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幽雨关心地问道。

        沉默了好一会儿，灵芊儿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她更咽道：“上次在望月阁，多谢你陪我演那场戏，也许，你不是在演戏，你骂我打我，都是应该的，是我害了小多，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幽雨鼻子一酸，眼泪唰唰掉，握着她的手轻轻摇头。

        灵芊儿道：“师父说了，日后他会驱散亡城里的怨气，小多总有一天会重新变成人的。你若是还恨我，拿鞭子抽我都行，怎么才能出气？”

        幽雨摸着灵芊儿的脸说道：“姑娘别这么说，那天打疼你了吧？如果我当时知道你要生产，我会和他一起去帮你的，小多做得对，不怨你。”

        隔壁忽然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幽雨放开灵芊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抱着一个男婴来到床前，灵芊儿一见他，就喜欢得不得了。

        想伸手抱抱他，可是左臂剧痛，这才看到前臂夹着两块玉板，还缠了好几层绷带固定。

        幽雨将孩子放在了她的腿上，灵芊儿摸着孩子的脸，小声问道：“孩子叫什么？”

        幽雨道：“思千，千万的千，和你的名字同音。”

        “思千……”灵芊儿捂着嘴低头啜泣。

        幽雨擦去了灵芊儿的眼泪：“你和小多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姑娘别难过了，小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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