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满城风雨

子修问他：“你是如何给芊儿下毒的？”

        怀隐木讷地说道：“我偷偷潜入萱草居，将毒药倒进了她的甜羹中，不出所料，她一呼吸困难，就以为隐毒又发作了。那天是她的生辰，小多和幽雨忙着替她收礼物，她一个人待在房里，吓得六神无主，不一会儿，真的隐毒就在她的惊恐中触发了，我就躲在角落里，直到幽雨发现倒在地上的灵芊儿，大呼救命，我才趁机跑了。”

        “你……”

        灵芊儿再一次向前冲去，恨不得亲手将怀隐撕碎了，无奈子修把她搂得紧紧的。

        怀隐道：“胡令说，只要妖王一死，天帝就会联合太叔瑥以闻人箛要一统三界为由，率领天兵冲入灵山，到时候他会重夺妖王之位，若是有人不服，便会放出凌云扇里的妖尸，将反对者屠个干净。怎料，不仅凌云扇没抢到，汪瀚忠和鹿庸还接连被杀，妖神们也在暗中调查与鹿庸有来往的人，天帝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灵芊儿愤愤道：“那离国的事呢？”

        子修命令道：“说说离国的事。”

        怀隐道：“太叔瑥确定灵芊儿在瑾陵城，就打算让鬼兵屠城，再嫁祸给她，不管天界是杀了她还是囚禁她，子舒都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想将此事告诉胡令，可怎么也找不到这座海岛了，天帝觉得事有蹊跷，命我暗中不动，暂时别与他联系。直到今日，灵芊儿与妖王命悬一线，机不可失，我才冒险现身的。”

        灵芊儿气道：“真不要脸，真要开战，典苍流就那么坚信他能赢得过我们？再说了，子舒会为了我与天界开战吗？”

        “就算与天界开战，我哥也不是为了你，不过是讨回我们妖族的颜面罢了，你不用自作多情。”子墨冷冷道。

        “我哪有自作多情？”灵芊儿辩解道。

        “别吵了。”子修厉声道。

        子修瞳孔变黑，放开了灵芊儿。

        怀隐晃了晃脑袋，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高蟾将怀隐带走了。

        子修来到窗前，望着漆黑的窗外，拧眉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灵芊儿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抽噎着，她再一次痛恨起自己来：“师父遭人陷害，都是我的错。”

        她一个箭步跳下了床。

        子修先一步闪身到她面前，张开双臂劝道：“你要报仇师父理解，但是现在不能杀胡令，师父保证……”

        灵芊儿什么也听不进去，化作一缕青烟飘向了门口。

        子修无奈地摇了摇头，在烟雾中随手一抓，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力将她拽了回来：“那牢房的结界你打不开的。”

        灵芊儿跺着脚委屈道：“我不管，我要你现在就带着胡令和怀隐去跟天帝对质。”

        子修耐心说道：“只有胡令和怀隐，怕是不能将典苍流怎么样。”

        青女道：“他不会承认吗？”

        吴渊道：“自然不认，他们是妖，要推翻他们的供词很简单。”

        灵芊儿道：“那就去恒清殿将他做过的恶事一一揭露出来，让众仙都看清楚这个卑鄙小人的嘴脸，看谁还信他的狡辩。”

        “他还做什么恶事了？”青女问道。

        “他为了登上王位，害死了他哥哥，这些事陀斧知道。”灵芊儿道。

        “莫离从西北回来，说是你从陀斧手里救了他。”子舒道。

        灵芊儿将千窟洞救莫离，还有典苍流陷害兄长、气死老父的事给他们说了。

        吴渊啧道：“真真小人一个啊。”

        子舒责备道：“你怎么不先通知我们？当真是什么地方都敢闯，什么事都敢做。”

        子墨嘲讽道：“她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啊。”

        灵芊儿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后来知道此事跟陀斧有关，钟……我们……我就派人给你报信来着，只不过我先你一步找到了莫离，而且那蛤蟆仙也没把我怎么样啊，他还救了我呢。”

        子修纠正道：“陀斧跟师父是一辈，不能叫他蛤蟆仙，要叫前辈。”

        灵芊儿乖乖地点头应着：“徒儿知道了，师父，我还知道景辉、文德他们在哪里。当年典苍流极力打压钟龙一派，囚禁了他们近两千年，这些罪状要是一起呈到恒清殿，他的皇位应该坐不住了吧？”

        灵芊儿忽然想明白了师父到底在谋划着什么，要想去跟天界讨说法，只凭着干预妖界的事，还远远不够，天帝只要来一句“我全是为了天界好”，就肯定会有一群仙官站出来维护他。

        可要是加上他冤枉忠臣、陷害兄长、气死老父这些个龌龊事，可就不一样了。王位易主，会导致整个朝堂动荡不安，那师父与天界的这场仗，还没开打，就先胜了五成。

        到时候人间百姓也会唾弃神仙，重新拜妖。

        子修低头问道：“我一直在找他们，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藏在哪里？”

        灵芊儿道：“偷仙草那次，我与钟……他们之前就被关在第十八层的天牢里。”

        子修道：“我去过那里，没见到他们人啊？整个天牢我都细细找过了。”

        灵芊儿道：“典苍流怕人发现他们的真正身份，在牢房的结界上动了手脚，你在外面看，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其中一个前辈告诉我的。师父，当时我们是一起逃走的，围在我身边穿儒服的那几个老人，就是他们。”

        子修点头道：“这个老狐狸，当时我只顾着为你拦羽箭了，没注意你身边都有谁。”

        灵芊儿道：“师父，他们藏在白芷观里。”

        子舒道：“我后来去过白芷观，那里没人。”

        灵芊儿道：“那就一定藏在东城了，白翰的府中，陀斧在东海神仙岛。”

        子修赞道：“你真是不枉在这人间闯一遭。”

        灵芊儿得意道：“那几个老头子被天帝关了那么多年，都恨死他了，一定会揭露他的恶行的。陀斧也会，他若不来，我就是绑也要给这蛤蟆……前辈请到天庭去。”

        子修温柔一笑，揉了揉灵芊儿的脑袋，又吩咐吴渊道：“三善会就定在七月三十，但是地点不在凝仙山，而是在恒清殿。明日就将典苍流的‘光辉事迹’传遍天下。”

        吴渊抱拳领命！

        第二天一早，妖界的鸟儿齐齐出动，它们嘴里叼着卷轴，成群结队地飞往人间各处。

        道观、寺庙和人间大大小小的修仙世家的府邸上空，就像下了一场“卷轴雨”似的，早起扫地的小弟子均被砸了个正着。

        人间的说书先生更是拿到了吴渊亲笔书写的精彩剧本，惊堂木一敲，霎时座无虚席。

        就连鬼界都是人手一份，孟婆一边兴致勃勃地看，一边心不在焉地给亡魂舀着汤，有的亡魂喝了两碗，孟婆才挥挥手，让他过去了。

        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悄然出现在南天门的结界外，守门天兵手持长矛上前查看，狐狸却消失了。

        他正一头雾水呢，忽然发现远处有一群东西朝这边飞了过来，黑压压一片，眼看就到了跟前。

        他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有入侵者，鸟——”

        结界裂开了一个口子，鸟儿们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

        它们在天界上空鸣叫盘旋，将卷轴丢进了各个仙殿内。

        不出半个时辰，天界也是人手一份。

        早就没人在意这群入侵的鸟儿了，众仙看过卷轴后，吓得是六神无主，纷纷走出自己的仙殿，聚在一起议论着是真是假。

        典苍流愤怒地将卷轴撕碎，又命廖骞带人将所有卷轴没收并烧毁，还不准任何人提起卷轴上所记之事。

        萧长友求见，典苍流不见，以身体不适为由，关闭了殿门。

        肃雍阁内，沈熙沅手握着刚刚看完的卷轴，眉头一皱，打算去天界问个明白。

        “沅儿。”

        萧长友缓步走了进来，他的背驼得厉害，小腿上像绑了铅似的，这几步走得十分沉重。

        珑玉紧跟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扶他一把。

        沈熙沅上前迎接：“师父，我正想去找您的。”

        萧长友忧心忡忡道：“卷轴的事你听说了吗？”

        沈熙沅将手里的卷轴摊开来……

        这时，萧长友的徒弟们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其中包括肃雍阁的师长们、隐居桃源的隐士、云游在外的各路神仙和孔离思。

        众弟子先给萧长友行了跪拜大礼，接着就议论起这卷轴上的事来。

        “怂恿他两个哥哥去突袭妖界阵营，又给闻人坚报信，接着气死先帝，自己好稳坐皇位。”

        “太无耻了。”

        “打压钟龙一派，陷害忠臣。”

        “与鹿庸勾结，离间妖神，害死妖王，企图将妖界收入囊中。”

        “不惜屠杀平民，嫁祸给灵芊儿，以此为由向妖界开战。”

        “这卷轴中所讲述的事，是真是假？”

        孔离思道：“其他的事，我不知真假，但是离国的事，我可以肯定，就是太叔瑥与廖骞、赵判合谋陷害灵芊儿的，两位将军背后的主谋是谁，可想而知。”

        萧长友背着手走了出去，众弟子停止议论，安静地跟了上去。

        萧长友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一时悲愤交加……

        “百姓们最最信赖和依靠的是降妖除魔的神仙，可现在，我引以为傲的国度，竟出了这样的丑闻，我以后还哪有脸面对三界，徒儿们又该如何面对世人？”想着想着，萧长友掩面而泣。

        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沈熙沅，沈熙沅走到萧长友身边，轻声说道：“师父，这些事还不知真假。若是真的，那我们尽力去补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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