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妖神们的质问

说到亡城，灵芊儿想到这一切都是师父的阴谋，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她抬起头来，冷冷地回道：“亡城变成一片废墟，还不都是您的杰作？亲自引来天兵，接着袖手旁观，您若是出手，小多怎么会死？福儿怎么会丢？”

        子修见她还敢振振有词的怼回来，同样冷冷地回她：“那么多天兵在，不是我现身的好时机，我不能救他们。我也根本没想到小多会出现在亡城，他的牺牲是个意外。”

        灵芊儿冷笑一声：“荒唐的借口，你根本就是不想救，小多的死活你无所谓，我女儿你也同样不在乎。”

        被灵芊儿一语道破，子修很是恼火，指着她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你——”

        “难道不是吗？”

        “是，我看到那个野种，就恨不得将她和她爹一起丢进地狱里。”

        “野种？”

        原来师父这么厌恶钟寒和福儿……

        灵芊儿万般失望：“你承认了，你就是气我与钟寒生下孩子，所以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天兵追杀，看着小多死在我面前，我的孩子对你来说是野种，我也是个不祥的下贱女人，即使我们都被天兵杀了你也无所谓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子修终于理解了黑蝉对灵芊儿的评价，有时候还真是毫不讲理，怎么也说不通、道不明。

        “芊儿，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师父这些年来把你视作掌上明珠一般，你在我心里怎么会是不祥的下贱女人？我说了，我不能贸然现身，不管是小多，还是你的孩子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出手去救，除非你的生命受到威胁，不过，你杀了那群天兵，不需要师父出手了。”

        掌上明珠！

        灵芊儿心如刀割，摸了摸银镯，轻声道：“小多对我来说是家人，我就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被万箭穿身，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变成人，他儿子才几个月大啊……还有我女儿，我怀胎十月辛苦把她生下来，在师父眼中，她却命如草芥……”

        “那日……”子修长叹了一口气，“那日我跟随廖骞和姚之锦回了天界，一来要看看天界对此事的看法，有没有人怀疑到我，二来要确定沈麟不杀钟寒。之后我就回来接你，可那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芊儿，我可以肯定那孩子没死，应该是被什么人带走了。我还在暗中寻找，不是天界的人带走的，你放心。”

        “你亲手毁了亡城，又以钟寒、悯空的性命为要挟，却来让我放心，真是可笑。”

        这轻蔑的语气，让子修再次抬起了手，灵芊儿闭眼不躲。

        子修见她半边脸都青紫了，慢慢放下了手：“我问你，我若是真的杀了他们兄弟二人，你当如何？杀了我给他们报仇吗？”

        灵芊儿一时情绪崩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因为害怕子修真的会杀了他们，还是因为子修竟然怀疑她会与他为敌。

        这股莫名的悲伤不停地刺激着她的泪腺。

        “徒儿不敢。”

        “不敢？哼，算计我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灵芊儿哭着起誓道：“师父若是放过他们，我此生不再见他。”

        “誓言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想怎么说便能怎么说。况且，你不见他，那小子就不会来找你吗？”

        灵芊儿也豁出去了，顶撞道：“好，师父若是执意不给他们留条活路，黄泉路上，我自会陪他们去……”

        子修揪着灵芊儿的领口怒道：“你敢威胁我？”

        这三界之中，敢在妖王面前如此放肆的，大概只有灵芊儿一人。

        既然已经与师父撕破了脸，她索性就求死：“您现在就一掌打死我好了，徒儿绝无怨言。”

        子修见她这毅然决绝的样子，是打也没用，骂也没用，最后松开了手，呆呆地望着夜空。

        良久，子修收了插在黑蝉胸前的凌云扇。

        黑蝉抽动了一下身体，晕了过去，灵芊儿也倒下了，恍惚间看到了师父离去的背影。

        子修在窗前站了一夜，时不时地安抚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打过灵芊儿的脸，总是不停地发抖。

        窗外漆黑一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凌云扇就安静地躺在桌子上。

        到了卯时，天已经大亮，一只漂亮的鸟落在了窗户上，子修收了思绪，取下了鸟腿上的小卷轴。

        打开以后，浅浅一笑，写完了回信，将鸟儿放走了。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灵芊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船舱里的软床上，转头就看到黑蝉像根木头似的站在一旁。

        灵芊儿又闭上了眼睛，她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说。

        黑蝉盯着她红肿的脸难过道：“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像钟寒一样反抗，我们会不会……”

        灵芊儿转过身去，小声道：“下次师父要杀我，你就当做没看见吧，别再傻傻地冲过来了。”

        黑蝉劝道：“你还想有下次吗？为了他，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出去。”

        黑蝉刚出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女罗，也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女罗扶着黑蝉走向船尾。

        旭日初升，海面金光粼粼。

        海风吹来，吹不走一丝对灵芊儿的感情，对黑蝉来说，最幸福的时光大概就是与灵芊儿相恋的那三年。

        女罗深情地凝望着黑蝉，道：“只有妖王死，他们才有可能在一起。”

        黑蝉慌忙向四周看了看，小声责备道：“你胡说什么。”

        女罗倒是一点都不在乎：“怕什么？夫君，这若是你的愿望，女罗愿意为了你的愿望赌上所有。”

        接下来的几日，灵芊儿没有见到师父，也戒了酒，她天天去亡城看小多，很晚才回来，高蟾偷偷地跟着，见她平安回了南海，就去禀告妖王。

        “姑娘只是待在石楠树下，哪儿都没去，要么抚琴，要么吹笛，有时候也会喝点安神散，靠着树干一睡就是一天。”

        子修点点头，摆手让他出去了。

        这天，灵芊儿无聊地漫步在庭院里，几名婢女跟在她身后，走在前面的婢女端着药劝道：“姑娘，周先生叮嘱过，这药你一定要喝。”

        灵芊儿回手就将托盘掀翻了，汤药洒到了草地里，苦味四溢。

        “我喝完了！”

        “姑娘，你这样任性，倒霉的却是我们，这段日子我们挨了鬼王多少责罚，你知道吗？”

        一道剑光闪过，这婢女倒在了血泊中。

        其余婢女见状，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灵芊儿冷漠地看着剑刃上的血，哼道：“死了就不用受罚了。”

        婢女们纷纷逃散，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灵芊儿狠狠白了她们一眼，转过身来，却撞见了子舒。

        “我没喝酒啊，这不是幻象？”灵芊儿眨了眨眼。

        来人正是一身白衣的子舒，清澈的桃花眼带着担忧，正紧盯着她的左脸。

        脸颊虽然已经消肿，但是嘴角的瘀伤和脸上的手印还是清晰可见。

        子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灵芊儿四下看了看，见前方凉亭中还坐着师父和其他三位妖神。

        子舒莞尔道：“芊儿，好久不见，过来吧。”

        灵芊儿此时还不敢见师父，转身要走，子舒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灵芊儿只好跟了过去。

        她弯腰行礼道：“灵芊儿见过……”

        吴渊赶忙拦着：“别别，你虽说是妖王的徒弟，但也是妖界的第七位妖神，我们的地位同等。”

        “你这大礼我们可受不起。”子墨冷眼道。

        子舒拉着她坐在了子修的身边，灵芊儿低着头，不敢看师父。

        几位妖神都好奇地看着她的脸，这青黑的指印，就印在雪白的脸颊上，异常明显。

        除了子修，谁敢动手打她？

        子墨始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吴渊很是好奇，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嘿嘿一笑：“许久不见，小芊儿的脾气倒是暴戾了不少，杀人不眨眼啊。”

        子墨哼道：“她今天才暴戾的吗？你是不是忘了那些大肚怪，一共吐出了多少具尸体？她和钟寒在天界闹出了多大的乱子，亡城内又杀了多少天兵？如今天界将这些破事都算在妖界的头上，咱们冤不冤？”

        子舒皱眉啧道：“小墨。”

        子墨：“哼。”

        灵芊儿心道：“这子墨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我啊。”

        子修拿起一盘莲花酥送到了灵芊儿身前，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徒儿的举动吓了一跳。

        灵芊儿见子修的胳膊伸到了眼前，以为子修还要打她，吓得抓着子舒的胳膊喊道：“子舒大人救命。”

        子修的手停在了半空，心里很不是滋味：“就算天下人都怕我，这从小宠到大的徒儿不应该怕我呀。”

        看着她脸上的指印，嘴角的瘀伤，心中自责着：“我那天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叹了口气，缓缓放下了盘子。

        灵芊儿这才明白，师父只不过是要拿点心给自己吃而已。

        这般失态，不免脸红。

        为了安慰师父，她主动拿起一块莲花酥塞进了嘴里：“好吃。”

        吴渊笑道：“妖王大人，您总算狠下心来调教徒弟了？”

        子修道：“说正事吧。”

        灵芊儿站起身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子修道：“你也一起听吧。”

        灵芊儿又乖乖坐下了。

        子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道：“那就烦请妖王大人解释解释这封信吧。”

        子修接过来，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内容，灵芊儿也伸着脖子瞧，这封信是当初子舒给她看过的，大概意思就是：我会杀了他们，绝不留情。

        子修放下信，如实道：“这的确是我写的，不过，少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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