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醉生梦死

“安心？”灵芊儿打断了他，她双眼微红含泪，并带着些许怒气看着子修，仿佛在质问，我如何能安心？

        子修站了起来，他从没想过他的小徒儿，有一天会以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子修命令道：“你就留在这里，什么都别想……”后一句语气缓和了很多。

        “什么都别想？”灵芊儿又一次打断了子修的话，“那还不如去黄泉，讨一碗汤喝来得干脆。”

        子修愣在原地，心道：“久别重逢不是应该扑到我怀里撒娇一番吗？难道你真的恨我吗？”

        师徒二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子修投降了，他叹了口气，俯下身来轻轻抓起灵芊儿的手腕，从百宝袋里取出了凌云扇，扇子感应到主人，兴奋地颤抖着。

        子修转身要走。

        灵芊儿看着百宝袋，想起了子修给予她的一切，还有这八百年来无微不至的照抚，马上抓住了子修的袖口，愧疚道：“对不起师父，我不是冲你。”

        子修回头，浅浅一笑道：“好好躺着吧，我不走，就坐在那里。”

        他指了指窗前的桌子。

        灵芊儿松开手，躺了下去。

        子修拾起了枕头，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窗前翻阅起来，船舱里又变得十分安静，唯有翻书的沙沙声……

        子修并不是常来看望灵芊儿的，平日里照顾灵芊儿的是黑蝉。

        灵芊儿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跟随师父，那是他的选择。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昔日的情郎，即便知道了黑蝉当初娶女罗是子修的命令，但是谁能保证他不是心甘情愿的，之前就见他和女罗眉来眼去的。

        再者灵芊儿觉得，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负了我就是负了我，不可原谅。

        她最不想欠黑蝉的人情，到底还是不知不觉地接受了周不死的医治，心里这道坎总是过不去，见到黑蝉就没给过他好脸。

        黑蝉本来就是个比较闷的人，以前陪伴在灵芊儿身边的时候，都是听她如黄鹂一般叽叽喳喳，他微笑着听。

        如今更是以沉默回应着灵芊儿的冷嘲热讽，弄得灵芊儿有火也发不出。

        “我想出去。”灵芊儿气鼓鼓道。

        “不行。”黑蝉站在她面前，冷着一张脸。

        “你倒真是条听话的狗。”

        黑蝉听了这话，也不恼：“这个时候，你还是老实待在这里的好，你杀了那么多天兵，天界也知道了你是半妖，不会放过你的。”

        天界也不会放过钟寒的，会不会天天拿鞭子抽他，想到这儿，心口就疼得厉害，面对黑蝉关心的询问，灵芊儿只甩出一个字：“滚。”

        子修命她不准任性，不准再跟周不死发脾气，好好喝药坐月子。

        一连几日喝着补血药汤，连呼出的气都有一股子药味，灵芊儿终于忍受不了了，将药碗直接扔到了海里，打开百宝袋，翻出了几坛酒，坐在船尾，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也许是因为心情烦闷，喝了几坛就上了头，她手托着下巴，痴痴地望着海面。

        黑蝉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她，十分不悦：“你不好好坐月子，坐在这里吹海风，还饮酒？”

        灵芊儿头也不回地说道：“嗯！”

        黑蝉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别管我，滚远点！”

        黑蝉听出了醉意，伸手夺过酒坛，扔进了海里。

        灵芊儿站起身来，怒道：“你凭什么扔我的酒？”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求你来看我了？你看你娇滴滴的娘子去啊，我求你……来看我了吗？”

        黑蝉叹道：“我知道你怨我，你可以怨我恨我，但是没必要如此糟践自己，有什么气冲我来。”

        “呵呵，冲你？我凭什么冲你？我算什么啊？”灵芊儿使劲拿手指戳着自己的心口。

        “我啊，八百年前就应该死的，我娘不忍，我活了下来，隐毒缠身，本也应该死的，可师父拼了命也要救我。我跳怨灵崖，结果又被你救了，这条贱命从来都不由我。”

        灵芊儿后退了几步，难过道：“我想嫁给你，师父不许，你转身就娶了别人。我曾想过接受沈熙沅，可仙妖殊途，我这个半妖根本配不上他。我想出去，看看小多，找我女儿，你们说不行。如今，我喝几坛酒你都要拦着。凭什么？凭什么呀？我宁愿当初就死在逍遥观内，我宁愿从来都不曾认识你们，我恨你们……”

        一个海浪打来，船身晃了晃，黑蝉上前一步扶住了快要摔倒的灵芊儿。

        “我恨你们，不如去黄泉……”灵芊儿迷迷糊糊道。

        “我也想娶你，可……”黑蝉在她耳边小声道。

        “钟寒！”灵芊儿双目紧闭说出了一个名字。

        黑蝉心里一颤，心道：“你日思夜想的人是钟寒吗？你终究是爱上了别人。也是，总会有人代替我将你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的。”

        黑蝉轻轻将她抱起，抬头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子修，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从灵芊儿口中唤出的名字？

        黑蝉抱着灵芊儿微微躬身行礼。

        子修道：“明日，她想去哪里，让高蟾偷偷跟着吧，他在牢里也算受过教训了。”

        黑蝉点点头。

        有了师父的特许，灵芊儿直奔亡城，整个城内弥漫的怨气像浓雾一般挡住了视线，亡灵的呜咽声不绝于耳。

        灵芊儿辨不清方向，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一片废墟之上，直到脚下踩到了一块雪白的骨头，才看到了浓雾中若隐若现的石楠树。

        “你们活该。”

        灵芊儿一脚踢开了白骨，直奔石楠树，紧紧抱着树干，哭喊道：“小多，我对不起你，求你快些醒来吧，你儿子还等着你回家呢。”

        石楠树一点反应也没有。

        灵芊儿摘了一片叶子，放进了百宝袋里，又拿出许多玉石和珊瑚放在了石楠树的周围。

        依依不舍地与它告别后，便想去天界救钟寒，却突然被躲在一旁的高蟾拦住了。

        高蟾劝道：“如今的天界，可不是你们当初偷仙草的时候，你若是贸然现身，不仅救不了城主，还会赔上自己，更会坏了你师父的计划。”

        “你也是师父的人？”

        高蟾微微点头。

        “所以，我到亡城的第一天，我师父就是知道的？”

        高蟾道：“你师父还偷偷来亡城看过你呢。”

        被人戏耍的感觉真的不好。

        灵芊儿知道师父一直在处心积虑地谋划着什么，只得作罢。

        一曲笛音唤出了胖田鼠，命它去寻福儿，从白天等到晚上，田鼠总算回来了，可是却没有一点福儿的消息。

        失望地回了南海以后，灵芊儿要么一整天不出门，谁也不理，要么整日里喝得烂醉，还将周不死端来的药全都泼在了他身上，即使面对子修的斥责，也视若无睹，依旧我行我素。

        子修将百宝袋里的酒都给她扔了个干净，灵芊儿就去厨房偷酒喝，偷不到就出去买，回回都是喝得烂醉如泥，被高蟾背回来的。

        这天，灵芊儿被高蟾背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两人都是一身的泥水，狼狈不堪。

        经过子修身边，高蟾不方便行礼，微微哈腰道：“大人！”

        子修问他：“这一身泥……怎么弄的？”

        高蟾道：“姑娘一个人提着酒坛站在雨里，我上前撑伞，她突然对我大打出手，可她已经醉了，根本站不稳，几招下来就摔倒了，好在没有受伤，我就给她背回来了。”

        子修叹了口气，摆手让他离开了。

        黑蝉实在看不下去了，求道：“大人，您去天牢里救个人回来吧！”

        子修困惑地看着黑蝉。

        黑蝉解释道：“救钟寒，让他们见一面，也许对芊儿有用。”

        子修拧眉望向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或者能找到那个婴儿也行啊，再这样下去，人怕是要废了。”黑蝉又求道。

        天牢的守卫比之前多了一倍，但是对于子修来说，形同虚设。

        钟寒被绑在十字柱上，耷拉着脑袋，面色苍白，满身血污。

        子修出现在他面前，轻笑了一声。

        钟寒低着头嘟囔道：“沈麟，你还想问什么？”

        吃力抬头，见到来人，用仅存的力气骂道：“你个混蛋，还敢……”

        话未说完，子修已经带着他离开了。

        狱卒听到声音，回头见人已经没了，吓得面如土色，飞奔着去给天帝报信。

        钟寒的上半身缠着层层绷带，周不死给他涂了很多止血药，可还是有鲜血从绷带边缘渗出来。

        此时钟寒根本顾不得这些，他怒视着子修，愤愤道：“给天帝报信的人，是你？”

        子修鄙夷地看着他，不屑回答。

        “你早知道一痴道长是她爹，她的病因就在逍遥观，便想利用我给你徒儿治病，可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她呢？”

        子修闻言笑道：“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的芊儿呢？我之前并不知道一痴道长是她爹，根据仙史记载，那婴儿死在了逍遥观内，芊儿又是水仙花……怪我疏忽了。

        “后来听高蟾说，芊儿与你总是吵架，但她的隐毒却从没发作过，而且芊儿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还能看到一些幻象，我便猜到她跟逍遥观可能有什么关系，就索性容她暂时待在你身边。”

        “我就知道高蟾是你的人。”

        “你不用这么气愤地看着我，你不是早就猜到了我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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