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沈熙沅救福儿

沈熙沅正在肃雍阁招待修仙世家的家主们，听到从天界传来的消息后，如五雷轰顶，他瞬间消失在客宴中，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珑玉追上来劝道：“师父，你留在这儿，我去找她。”

        沈熙沅回头，声音颤抖道：“我亲自去……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就算追到奈何桥……我也要把她追回来……”

        他瞬息千里去了赤龙山。

        赤龙山弥漫着层层血色浓雾，亡城的破烂城墙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结界不在，然而，也不需要结界了，近六万亡灵散发出的怨气与妖气混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哀嚎阵阵，鬼影幢幢，百里之内，无人敢入。

        沈熙沅刚踏入亡城，就有穿着盔甲的怨灵从浓雾中冲了过来，一见沈熙沅有灵光护体，便纷纷逃窜。

        沈熙沅沿着妖气，一路寻找灵芊儿的身影。

        走了片刻，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眼前不是死状凄惨的尸体，而是满地的白骨，白骨一具挨着一具，密密麻麻，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隐约看到一棵高大茂盛的石楠树屹立在前方，树下还有一株约半丈高的彼岸花，充斥着整个亡城的妖气就是从这株彼岸花中散发出来的。

        沈熙沅快步向前，见彼岸花下，还躺着一个婴儿，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将手指放到婴儿鼻前，婴儿呼吸微弱。

        彼岸花忽然晃了晃。

        沈熙沅伸手想触碰鲜红的花瓣，彼岸花却抽打着他，不准他靠近。

        “芊儿，这是你的孩子吗？”

        彼岸花不答。

        “哇——”

        小婴儿哭了一声后就没了动静，沈熙沅不敢有片刻停歇，抱着孩子就御剑离开了。

        沈熙沅捋了捋眼前事：“逍遥观在亡城，你是彼岸花妖，八百岁了，莫非你是一痴道长和红娘的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你们去偷药仙的还灵草。傻丫头，遇上这些事，你怎么不来找我？”

        沈熙沅来到平云县，已是接近半夜，见四下无人，便在一个药铺前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阵疾行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

        门刚打开，沈熙沅就快速闪了进去，开门人揉了揉眼睛，空空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他后背一阵发凉，心道：“莫不是又有妖怪来了？”

        哆哆嗦嗦地关上门，回头见一白衣道士站在他眼前，他举高了手里的蜡烛，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沈道长，原来是你啊，深夜来访可是有急事？”

        “夫人可在？能否奶下这孩子？”

        “可以可以。”开门人接过孩子，走入内室。

        沈熙沅松了口气，他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双手扶额。

        内室传来了孩子的哭声，一个女人怨道：“你快哄哄这个，这大半夜的嚎什么。”

        男人道：“这是小儿惊厥，需……”

        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行了，你个没用的郎中，自己的孩子治不好，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的娃。”

        男人气道：“你这婆娘懂什么，这是恩人带来的娃，你尽管奶就是了。”

        女人惊道：“沈道长的孩子？你不早说。”

        过了片刻，男人走出来给沈熙沅倒了杯热茶，恭敬道：“吃饱了，刚刚睡着了，就是饿了，身体没有大碍。”

        “多谢。”

        “道长哪里话，当日若不是道长相救，我婆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被那山妖吃了，道长一句话，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沈熙沅叮嘱道：“今日之事，莫要让他人知晓。”

        郎中使劲点头。

        “还有，烦请暂时照顾这个婴儿。”

        “道长放心，我们绝不会苛待这女娃娃的。”

        女娃娃！

        沈熙沅微微颔首，轻声道：“你早些休息吧，我一会儿就走，不用管我了。”

        沈熙沅吃了颗丹药，打坐调息，灵力恢复后，他就马上瞬息千里回了亡城，准备接灵芊儿回肃雍阁。

        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不见了彼岸花。

        沈熙沅正思索间，空中忽然出现了许多天兵，萧长友率先落地，见到沈熙沅便问他：“你把灵芊儿和半妖藏起来了？”

        沈熙沅道：“徒儿没有，我刚到这里。”

        萧长友拧眉道：“看来是跑掉了。”

        沈熙沅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长友踱了几步，踩到了一颗头骨，忙挪开了脚。

        “前几日，半妖出世，嗜血妖珠带着天兵前去斩杀，不料对方早有准备，你大伯扑了个空。天帝接着收到了一封密函，信上说半妖就藏在钟寒这里，还有亡城的详细位置，结界有几层，该怎么破……”

        “所以就赶尽杀绝了？”

        萧长友看着满地的白骨惋惜道：“四位将军带领六万天兵来此，结果只有三位将军活了下来。想不到灵芊儿也是个半妖，还这么凶残。”

        沈熙沅第一次对师父感到失望，他沉声问道：“师父，灵芊儿追到南天门去杀人的吗？难道连自保也有错？半妖又做错了什么，要遭此劫难？”

        萧长友叹道：“之前斩杀半妖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激动，就因为她是灵芊儿，所以你才为半妖说话？”

        沈熙沅道：“并非如此，上一次天界斩杀半妖是在八百年前，那时候徒儿人微言轻……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将他们逼上绝路，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无辜的孩子有什么错？难道师父教导的仁义礼智信都是空话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萧长友哑口无言，他背着手沉默片刻，回道：“这是先帝立下的规矩，延续几千年了，况且半妖在其本族中也是不受待见的。”

        沈熙沅道：“就算不受待见，妖神们也没有下令斩杀。师父您觉得我们身为神仙，就高人一等了？就有资格去决定他人的生死了？”

        萧长友没法答他，为了维护天界，有些牺牲也是无法避免的，他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说道：“回去吧，最近别来天界了，乱得很。”

        渔船在海上晃晃悠悠，一群少男少女在海里嬉戏，船上的老者喊道：“差不多行了，早点回去，不然要挨骂了。”

        一少女道：“天天命我们来抓新鲜的虾蟹，结果也没人吃，最后都是被我们自己吃了，这几天我看到螃蟹就想吐。”

        老者喊道：“这话在这儿说说就算了，回了岛上可别说，若是让鬼王听到，你们可就要掉脑袋了。”

        少男少女游了过来。

        “那姑娘到底是谁啊？”

        “我看鬼王天天守在船里。”

        “还用问嘛，他的情人呗。”

        老者将他们拽了上来，挨个拍他们的脑袋：“闭嘴！闭嘴！”

        灵芊儿大口地吸了几口气，这感觉像是被人揪着衣领，大力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似的。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伸手摸向旁边，空无一物，福儿不在。

        窗外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几只海鸥鸣叫着从窗前飞过。

        “难道我在船上？”灵芊儿心道。

        睁眼片刻，忆起了亡城内发生的事，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灵芊儿满脑子都是小多垂下脑袋时的样子，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你醒了！”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灵芊儿微微侧头，见黑蝉缓步朝她走来。

        灵芊儿擦了擦眼泪，看着他并不说话，或者根本就懒得说一个字。

        在这里遇见黑蝉，心情还能这么平静？

        她心道：“我这是心如死灰，看破了红尘，想要出家吗？若是在肃雍阁学习的时候能有这般心境，怕是根本不用去天界找药仙了，也不会去天忞寺等死，更不会遇到钟寒，那他现在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郎，过着逍遥快活的小日子……”

        黑蝉坐在床边问她：“哪不舒服吗？”

        灵芊儿坐了起来，摇了摇头。

        黑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抿嘴一笑道：“你倒是冷静，你不想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吗？”

        灵芊儿的确不想知道，事到如今，身在何处，即将面临什么，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了。

        这时，船舱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随后走进一位白衣翩翩、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位郎中。

        黑蝉起身行礼，来人坐在刚刚黑蝉坐着的地方，和颜悦色地看着她。

        灵芊儿缓慢抬头。

        尽管有了看破红尘的心境，可当她见到了眼前人后，还是眼眸微闪，嘴唇颤抖，轻唤了一声：“师父！”

        随即，心又沉寂了下去，如同刚刚点燃的烛火，还没来得及发亮，就熄灭了。

        若是以往，她定会扑到子修怀里，狠狠地撒娇一番，哭着说师父你还活着，师父我经历了太多太多了。

        可如今，不管眼前出现的是谁，灵芊儿的心，是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了。

        子修见到小徒儿的反应后，着实意外，沉默了片刻，莞尔道：“嗯。”

        接着轻轻招手，示意郎中过来诊脉。

        郎中诊过脉后捋着胡须说道：“无碍，就是产后失血过多，没休息好又强行用了妖神之力，有些虚罢了，补补就好了。”

        灵芊儿转头看着这个郎中，他体型偏瘦，样貌看着也就三十多岁，可是青丝中掺着很多白发，稍显老态，这反倒猜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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