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荒山空庙肝肠寸断（四）

钟寒的银发被风吹得狂舞，他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灵芊儿，并没有过去扶她，而是转身关上了门，并用一根长木板牢牢抵住。

        灵芊儿嘴里全是血，这股味道让她感到恶心，没有吐出来，而是咽了下去。

        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钝器敲碎了，一阵天旋地转后，耳朵开始嗡嗡响，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刚刚咽下去的血直往上涌。

        这是钟寒第一次下手这么重，他之前不是没跟她动过手，但是每次灵芊儿都能感觉到，他是留有分寸的。

        可是刚刚这一拳，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明明知道灵芊儿刚刚小产，妖力也不过一成，跟个弱女子没有分别，竟然也能下得去手……

        灵芊儿几次挣扎着想坐起来，都失败了，连动一下手指都会疼，只能像个死人一样，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苦寒的隆冬，让人从内凉到外。

        渐渐地，意识有些模糊了。

        “娘！”

        灵芊儿一愣，勉强转动脑袋寻找声音的来源，可这小小的庙里只有一尊蒙灰的佛像和坐在前方的钟寒。

        他冷漠地盯着庙门，都懒得看她一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狂风停了，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灵芊儿侧耳聆听，这雪花轻轻飘落的声音，很是好听，如若没有这些糟心事，此时和光在手，应该能弹奏一曲梨花压树的美妙弦音来。

        “好冷，给我扔件狐裘也好啊……”灵芊儿喃喃求道。

        她闭上眼睛，打着哆嗦挨过了一夜。

        早上雪停了，庙里空无一人。

        钟寒走了？

        灵芊儿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失落，这样也挺好。

        她从小香囊里拿出一件狐裘来，随即怔了一下，这鲜红的狐裘，是去年在前往凝仙山的路上，沈熙沅给她披上的那件。

        此时灵芊儿只想到“物是人非”四个字。

        她费力将狐裘披在身上，这看似简单的动作让她疼得满头大汗，反倒不那么冷了，接着吃了几粒丹药，等着妖力恢复些，就离开这儿。

        庙门突然被一脚踢开，钟寒捧着一大捆树枝走了进来，肩上还挂着好几只肥鸡。

        灵芊儿扭过头去，其实钟寒也根本没瞧她，只是刚进门的时候瞥见了一个红衣身影，便当她不存在了。

        忙活了一会儿，烤鸡的香味传了过来，灵芊儿的肚子咕噜一声，可是她一点进食的欲望都没有。

        钟寒拿着鸡腿走了过来，蹲下来递到她跟前，说道：“给。”

        灵芊儿接过来就扔到了地上。

        钟寒起身怒道：“你不吃就饿着，我看你能跟我拗到什么时候。”

        灵芊儿都懒得骂他一句，只想赶快离开，此生不再见他。

        丹药似乎起作用了，灵芊儿感觉到了少许妖力在身体里游走，于是悄悄从百宝袋中拿出一个传送符来，握在手里，注入妖力……

        灵芊儿：“……”

        怎么还是坐在原地不动？

        前方忽然传来钟寒的一声冷笑：“你当我这防护结界是摆设吗？就算我一时大意没有看好你，让你跑了，你记住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抓你回来，哪怕你寻了短见,我也会去黄泉将你的亡魂带回来，你就是变成了鬼也是我钟寒的女人。”

        手中符咒掉落，灵芊儿捂着耳朵，喃喃道：“我不是，我跟你没关系了。”

        钟寒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他冲过去将灵芊儿扑倒并压在了身下：“你是，我说你是你就是。”

        灵芊儿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咬牙切齿道：“我不是，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跟你有任何瓜葛，我恨你。”

        钟寒两三下就解开了她狐裘领子上的系带。

        灵芊儿惊道：“你要干什么？”

        钟寒粗暴地撕扯着灵芊儿的衣服。

        灵芊儿拼命地推他。

        “滚开……滚开……”

        此时的钟寒什么也听不到，他要通过这种占有的方式告诉灵芊儿，她的人和身体都是他的。

        灵芊儿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连胸前那道鲜红的剑伤也没能让他清醒过来。

        钟寒捏着她的脸颊，粗暴地吻着。

        灵芊儿觉得此时的钟寒就像隐毒发作时，那压在胸口的千斤巨石，让她呼吸困难，难以忍受。

        灵芊儿推不开他，就使劲拽他的头发，几缕银发被生生拽了下来，缠绕在灵芊儿的指间。

        钟寒毫不在乎，舌头探入灵芊儿口中，结果被她狠狠咬了一口，钟寒也回敬着她，在她的薄唇上轻轻咬着。

        灵芊儿想拽下银镯上的小妖，却忽然被一道光晃了下眼睛。

        簪子！

        灵芊儿将插在钟寒头上的紫玉簪子拔下，银发散落，撩着灵芊儿的脸庞。

        她握紧簪子疯狂地在钟寒的后背上扎着，簪子一进一出，每次都带出几滴血珠出来。

        钟寒终于松开了嘴唇，他直起身来，难过道：“你要杀我吗？”

        一滴泪从灵芊儿眼中滑落，这晶莹的泪珠里包含了她对钟寒的恨，对钟寒的失望，还有毅然决然的永诀。

        钟寒哈哈大笑：“我还是第一次在你眼中看到这样深的仇恨呢，你就这么恨我？”

        “恨，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了。”

        紫玉簪子朝着钟寒的心脏扎了过去。

        钟寒一把抓住她手腕，稍稍用力，伴随着灵芊儿的一声惨叫，簪子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钟寒歪头看着摔成了两半的紫玉簪子，心疼得要命，难道这是在暗示着他与灵芊儿的关系吗？

        钟寒疯狂地摇头否认：“我才不管，别说折了一根簪子，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来阻拦，我也不放弃你。”

        灵芊儿怔住了。

        “跟了我站在我身后，我必不弃你。”钟寒的誓言不合时宜地在她耳边响起。

        钟寒见灵芊儿发愣，顺势将她翻了个身。

        灵芊儿早就没了力气，可还是挣扎着起身试图逃离。

        钟寒一手按住了她的脖子，灵芊儿受伤的半边脸紧贴着地面，疼得直哼哼。

        钟寒戏谑道：“这就急着叫上了？”

        灵芊儿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混蛋！”

        钟寒撕破了灵芊儿的裙子，回头发现她安静得很，探头去瞧，见她正咬着她那纤细的手腕，眼看一块皮肉就要被她咬掉了。

        钟寒抓着她的头发往上提：“松口！”

        灵芊儿凝视前方，死咬着手腕不放，就像穷凶极恶的猛虎咬住猎物便不肯松口。

        钟寒一手揪她头发，一手去拽她手腕，一用力，这块肉就被灵芊儿咬了下来，椭圆形的伤口瞬间被鲜血占领。

        钟寒倏地松了手。

        灵芊儿对准另一只胳膊也要一口咬下去……

        钟寒终于清醒了，紧紧抓住她两个手腕，将她搂在身前，更咽道：“跟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难受吗？”

        灵芊儿疯了一样喊叫：“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她咬不到胳膊就咬自己的嘴唇，钟寒只好先将她打晕。

        “我到底在干什么？”钟寒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脸。

        “钟寒……”

        “嗯？不是被我打晕了吗？这么快就醒了？”

        灵芊儿躺在地上根本没睁眼，像是在说梦话。

        “你别不要我们，你别丢下我们，好不好？”

        钟寒的眼睛湿润了，化着地冥花的水杯就放在供桌上，自从他见到了那个银发小女孩以后，始终下不了狠心给灵芊儿喝下去。

        此时见她在梦里都哭得这么伤心，心道：“罢了，这就是我们的劫，不管是千军万马，还是天荆地棘，我都替你们挡了。”

        晌午时分，阳光照了进来，灵芊儿觉得身上从来没有这么暖和过，身下铺着狐裘，软绵绵的，身上还盖着一件，手腕的咬伤也处理好了，缠着雪白的绷带，身上穿着的是钟寒的中衣。

        “这又是一出打一巴掌再给我个甜枣，可你这接二连三的巴掌已经将我打死了，再甜的枣都救不过来了。”灵芊儿心道。

        钟寒主动搭话：“这鸡都要烤糊了，你还不肯吃吗？”

        灵芊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黯然道：“你这样对我，你的心不会痛吗？”

        “痛啊，心如刀割。”

        “是不是你喜欢的东西都得乖乖听你的话，否则下场就会很惨？”

        “谁知道呢，毕竟我喜欢的东西不多，啊……细细想来，好像就你一个。”

        “哼。”

        灵芊儿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等妖力恢复了，就算与他斗个你死我活，也一定要离开。

        见她又不理人了，钟寒说出了实话：“你真想饿死自己啊，那孩子怎么办？”

        灵芊儿回过头困惑地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流了那么多血，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钟寒拿着烤鸡走到她跟前，诚恳道：“我没骗你，你是妖神，人间的汤药并不能将孩子杀死。”

        灵芊儿坐了起来，还是不太相信，钟寒将烤鸡塞进她手里：“你再不吃，那小丫头可真要饿死了。”

        小丫头？

        “之前恍惚间听到一个女童喊我娘……孩子真的没死？”灵芊儿捂着嘴哭了起来，好像重新拥有了整个世界。

        钟寒道：“别哭了，快吃吧。咦，你这狐裘还挺好看的。”

        灵芊儿一张嘴，半边脸就疼，只得将鸡肉撕下来，再塞进嘴里。

        “熙沅哥哥送的。”

        钟寒拿起狐裘就扔到了火堆里，等灵芊儿反应过来的时候，狐裘已经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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