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到底谁阴险？

夜色已深，南海郡终于恢复了往日平静！
黄昏时分的杀戮余殇，已被烈焰抹平！
只有一点余烬残痕，还在警示着扬州规矩！
五十余万众的五斗米教，只因犯了扬州规矩，而一举覆灭！
一万余五斗米教信徒，则因屡教不改，而就此凋零！
张鲁已经自尽，无人知他是否得道飞升！
百姓们为了吃食而奔波劳碌，实则无人关注！
扬州大军令行禁止，也是早已进入休整！
只等天明时分，转战荆州！
唯有南海番禺，太守府深处，依旧灯火通明！
一间雅室之内，陆远与徐庶相对而坐！
中间是一面交州沙盘，长宽各自足有三丈，格外硕大！
不过也正因此，才让整个交州的山川地貌，栩栩如生！
一杆杆小旗汇聚在南海郡，上方各有简易标识！
生产治所，抑或各类书院，工部衙门！
正是陆远之前，对于南海郡的布置！
“元直，你吃着春药拉我过来，就是让我相看这些？”
陆远看着沙盘，稍稍错愕！
这本就是他自己布置，何须多看！
扬州存粮只够十七日，难民潮一触即发，他又哪有闲心再管这些！
解决了后背之虞，就将回师荆州，再行大战！
只是徐庶这厮神神秘秘，却让他也忍不住心中好奇！
“主公，稍安勿躁！”
徐庶挥手指着沙盘，眉开眼笑：“如今交州五斗米灭，此地再无隐患！末将尚有太多计划，都要与主公相商！不过事分先后，末将先说交州的当务之急，百姓不够！”
他看着偌大的交州沙盘，踌躇满志！
抬眼看向陆远，眸中满是殷切！
只想看到陆远一个点头，大力支持！
“百姓不够？”
陆远却是脑中嗡地一下，险些当场失声！
百姓不够，难道粮食就够吗！
他匆忙端起茶杯，想要喝茶掩饰！
只是看着杯中空空，这才想起唐瑛已经被他打发出去先行休息！
不由神色复杂，哭笑不得：“元直，你只想着交州所需，可还记得我扬州的燃眉之急？”
徐庶愣了愣，迟疑道：“主公，我扬州的难民情况很急？”
他之前以一万大军戍守交州，并未太多关注扬州之事！
反而面对数十万五斗米教众，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此刻交州隐患尽去，他也一心想着交州事宜！
而且见陆远始终神色自若，他也并未太过担心扬州的难民潮！
“此事我已有计较，你无需多虑，镇守好交州即可！”
陆远定了定神，漫不经心道：“大军会在明早转战，我也会随军离去！既然已经到了你这，就听听你的计划吧！不过十日之内，你麾下精锐需要进入荆州战场，此事耽误不得！”
扬州危机，重在时间！
徐庶就算智慧超绝，也终究对此无济于事！
他也无意与徐庶多说，平白让徐庶忧心！
“主公放心，末将已经准备好了麾下置换准备，稍后就与你详说！”
徐庶依旧有条不紊，指点沙盘，笑眯眯道：“如今我交州百姓，共计四百二十余万！分别从事开山修路，各个生产治所，以及工部各衙门的兵器及农具制造！”
陆远微微点头，并未多言！
此事详情，他已收到徐庶汇报！
如今的交州百姓，分别来自扬州，荆州，交州本土，甚至安南国奴隶！
其中本土百姓二百二十万，百万人负责沿海造船，其余则始终进山开路！
一批交州百姓甚至随着扬州大军进了荆州，一直帮大军在后转运后勤物资！
扬州先后前来的八十余万百姓，也都已被安排到各个生产治所之内！
负责酿酒，白糖，造纸，香皂，炭笔，折扇，煮盐，细盐等事宜！
如今更是可以多上一个混凝土生产！
不过原则却也明确，基本都是百姓日用所需！
而来自安南的二十万百姓，则已经进入了工部衙门劳作！
从事生产铁锹，鲁班锯，绣春刀，山文甲，长槊，马具，强弓等兵器！
同时也在不断帮忙试验，陌刀打造！
这些无疑都是交州的重体力劳动，却也让安南百姓甘之如饴！
至于荆州的一百万百姓，则因为五斗米教缘故，始终不敢放任他们随便动作！
只能让他们在扬州大军的眼皮子底下，负责各类书院的修筑！
识字书院，农具书院，兵器书院，医术书院，化学书院，造船书院……
实则就是陆远规划的技校，只不过荀谌等人一致反对，陆远也懒得为此争论！
只要保证后世技校模式，可以速成人才，叫什么名字又何妨！
想来如今所说徐庶计划，就是这荆州的一百万百姓归属！
毕竟现在五斗米教已灭，这一百万百姓也无需再有意看管！
反倒是这么多百姓的民力，可以大有作为！
“主公，如今交州七郡，皆在我军之手！”
徐庶两眼放光：“偌大交州，单单一个南海郡，就相当于会稽郡大小，十倍于庐江！而其余六郡疆域，我军却始终搁置在此，任其荒废，着实可惜！”
陆远心中一突，当即失了从容！
连连挥手制止，强自稳定心神！
稍稍沉吟，才兴致淡淡道：“元直，不必说了！我明日还要领兵出征，暂时来不及理会此事！”
他大致已经明白了徐庶计划，志在整个交州开发！
相比于安置百万荆州百姓的琐事，此事不知要大上多少！
关键是这种破事，不知得耽误多少时间！
其中又需要无尽民力，不知得耗费多少粮食！
别说这些民力，他们无从所得！
即便再有诸侯愿意相赠，他们也根本不敢接受！
否则哪怕两个月后扬州粮食大丰收，他们也养不起这么多百姓！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还哪愿再相谈这些！
“主公别急，稍安勿躁，让末将把话说完！”
徐庶不愠不火，乐呵呵道：“末将知道我扬州粮食紧缺，不过如今交州百姓的口粮，却都是自给自足，从未消耗扬州一石存粮！末将心系交州之地，也只是其中几处而已！”
他点指沙盘，言笑晏晏：“如同其中海南岛之地，虽是一岛，面积却与南海郡相仿！而且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如果善加利用，其潜力足以影响我所有扬州治下疆域！”
“海南岛？”
陆远迟疑一下，重新坐回身形，疑惑问道：“现在交州百姓，如何自给自足？海南岛一地，你又想如何利用？”
他对其它诸事，都不在意！
唯有粮食来路，才最是关心！
“末将以我扬州细盐，始终在海南岛之地，与安南国交易粮食！”
徐庶老神在在：“交易所得，可以让当下的交州百姓自给自足！不过若是整个海南岛之地，全部用于生产细盐，则可买尽大陆以南存粮，缓解我扬州的存粮危机”
陆远怔了怔：“交州以南，是安南国以及柔佛国！茹毛饮血，刀耕火种之地，会有粮食？”
这两国一直如同原始社会，刚刚有些奴隶制社会雏形！
因此他才对这两国兴致缺缺，始终未曾理会！
只想解决了粮食危机之后，再去考虑他们！
“主公有所不知，此事说来也奇！”
徐庶目光火热：“末将之前心忧士燮，曾派麾下追踪到安南境内！事后末将得知，安南直至大陆极南，物产丰富，还要远远胜过我交州！倒是其政治军事，只相当我朝商周时期！”
陆远心头一亮，若有所思！
之前他无意这两国，倒是忽略了这两国特殊的地理位置！
纯热带气候的物产，正是如此！
刚刚有奴隶制雏形的安南与柔佛，政治体制也的确类似商周时期！
奴隶主的财产，就只有奴隶以及大量存粮！
反而刀耕火种，最先寻到的就是野生水稻！
甚至直到两千年后，还有老先生足迹遍及各地，寻找野生水稻，研发杂交水稻！
如果说这个时代，安南和柔佛会有野生水稻成片生长，倒也不足为奇！
而且即便没有，奴隶主也从不会在意奴隶性命，只会让他们拼命劳作！
反正这两国奴隶靠着当地的物产丰富，也能勉强存活！
如此压榨之下，正可让奴隶主手上握着大量存粮！
陆远念及此处，不由看了看徐庶，笑呵呵道：“还有何详情？”
“时间有限，末将也只与他们交易两次！”
徐庶神色振奋：“第一次只为试验，不值一提！不过前日第二次交易，末将却以万石细盐，换取了安南国百万石水稻！即便以我扬州规矩，也足够交州四百余万百姓消耗两个月！”
他喜不自禁，也终于失去了从容，喘着粗气道：“主公，如此你明白了吗！细盐在他们这些土人眼中，价比黄金！”
陆远愕然：“万石细盐，换了百万石水稻……你怎么还是这么阴险！”
天下大乱，物价飞涨！
私盐价格已由当初的八百钱，涨成了三贯！
细盐虽比私盐强出无数，不过终究事关民生！
他们扬州出产细盐，倒也并未趁机抬价！
只是徐庶此举，却直接把细盐价格抬高了千倍！
当然陆远并不计较这些，心思急转的，还是如今有价无市的粮食！
原本交州百姓，有二百余万在消耗扬州存粮！
其余百姓，则始终从原始丛林中索取！
如今徐庶得了百万石粮食，倒可以让他扬州存粮多坚持三天！
他荆州战事十七日之期，可终于有了二十天！
一日奔回荆州，休整之后，四日取下无人设防的长沙和武陵！
之后自武陵北上，过长江决战襄阳！
留出两日周旋时间，也就必须在十三日内结束襄阳战事！
如果徐庶能多交易几次……
“主公，末将也是无奈，如何能算作阴险……”
徐庶讪讪一笑：“如今交州百姓各司其职，用于生产细盐的只有四十余万而已！末将收集万石细盐，已是交州所有存量！而且安南国君主，也是为了转卖给柔佛国赚钱……”
陆远心头砰砰跳动两下，难怪徐庶会如吃了春药一般兴奋！
南海生产细盐，实则总共也没有几天！
最开始是交州百姓，之后才有扬州移民而来的大量难民！
只是他们沿海作业，效率自然极快！
短期内就能以万石细盐，换取百万石粮食，换了谁都会如此兴奋！
不过物以稀为贵，随着细盐流出，价格也必定会一降再降！
他们总得在细盐上加大产量，尽快掏空安南和柔佛两国的粮仓！
只是不知这两国到底还有多少粮食！
陆远忍不住看了看徐庶，呵呵一笑：“说吧，你具体有何计划？”
他能想到的这些，徐庶自然也能想到！
“大鱼吞舟，猛士吞牛！海南岛值此时机，当为天下第一岛！”
徐庶眸光雪亮：“我扬州已有天下第一城，天下第一钢厂！如今机遇难得，不容错过！海南岛足以容纳八百万百姓煮盐！所产细盐席卷整个大陆以南之后，就可通过海路卖遍天下！”
他点指沙盘，言之凿凿：“诸侯封锁我扬州，不过他们挡不住海路！我扬州虽然走不了海上丝绸之路，却可由海路转入黄河，长江，将细盐卖给冀州，益州抑或凉州富商，换取粮食！”
海上丝绸之路，需要信誉或者实力！
如今大汉倾颓，能走海上丝绸之路的，靠的则只有信誉！
而且海路漫长，往来时日太久！
如果用来运输粮食这般沉重物资，往往得不偿失！
不过以细盐之珍贵，却可卖给大汉各地富商！
商人唯利是图，自然不会管诸侯对扬州的封锁！
只是细盐再难有今日价格，需要早做准备！
而徐庶所图，正是以八百万百姓全力煮盐，做足存储！
陆某眸中火热一闪而逝，气定神闲道：“详细说说你的计划！”
“南海郡除了老弱妇孺，以及开山工程，其余百姓全部到海南岛煮盐！”
徐庶言简意赅：“海南岛补足八百万民力缺口后，南海郡各项工程，再由后续移民完成！而我军先换取安南和柔佛的粮食，等待荆州战事结束，便可再次为我大汉开疆拓土！”
陆远不由怔了怔，徐庶这厮果然阴险！
恐怕和安南国做着交易时，就已打上了安南和柔佛的主意！
只不过大军在外，交州内部又有张鲁隐患，才让他甘愿以细盐换粮！
只是按照徐庶计划，将老弱妇孺留下产糖，一举移走其他三百万百姓进入海南岛！
那么南海郡各种生产治所，以及工部衙门的种种兵器和造船，也都将彻底搁置！
书院建设倒也无妨，但其中的钢锯生产，重甲骑兵的兵器，却都耽搁不得！
可惜徐庶不知他扬州详情，如今的扬州存粮，坚持不到以海盐卖遍天下之时！
反而是在交州如此朝令夕改，并非治民之道！
“此事只能让你失望了，南海郡工程不能停！”
陆远断然道：“百姓们好不容易找到栖身之地，不宜妄动！荆州的一百万民力，全部从事农具生产，由钢锯开始，以保证我扬州彻底淘汰旧式工具，人人皆有钢锯可用！”
他顿了顿，继续道：“钢锯和兵器，是我扬州当务之急！之后移民，也要到各个工部衙门从事兵器制造！预计还需二百万百姓！”
他长身而起，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海南岛事宜，却也不能放下，你自行解决吧！天下第一岛，十日内要再筹措出百万石粮食，尽快运回扬州！”
鱼和熊掌都想要，他也不禁为此为难！
一时想不到两全之道，干脆直接推给了徐庶！
反正以徐庶行事，就算不知郭嘉密报，也不会有丝毫怠慢！
“末将自行解决……”
徐庶眼皮跳了跳：“主公，八百万民力，一百万石粮食，末将如何自行解决……末将一直监视士燮，准备先摸清安南的奴隶市场，之后再斩草除根！可时间太短，末将对此依旧所知有限！”
陆远大步外出，边走边道：“你还在分心监视士燮，还说自己不阴险……”
“主公，末将监视士燮，是一箭双雕，不过此事着实难办！”
徐庶一脸无奈：“如果末将此时对奴隶市场下手，如同涸泽而渔，还会让百姓失了感恩之心，得不偿失！而且如果没了奴隶市场，就算末将即刻出兵安南，恐怕他们也没有多少存粮和民力！”
他心中着实踟蹰！
买来的奴隶，得了他扬州规矩，都会对他们感恩戴德，最好管理！
如果他对奴隶市场下手，抢回一些奴隶，却也难免伤及无辜，则要另当别论！
而且没了这个奴隶市场，安南国和柔佛做不成生意，就是一潭死水！
就算抢光安南国家底，又能得到多少存粮和百姓？
反而会因为灭国杀戮，让安南百姓对他们天然仇视！
哪有现在解放奴隶，收获民心舒服！
“此时还在谋算人心，果然阴险！”
陆远声音越来越远，轻飘飘道：“好了，尽快完成军令，他日论功行赏，给你个惊喜！”
夜幕浓重，他渐渐消失无踪……
徐庶僵立门口，忍不住揉着太阳穴轻喃：“转眼就成军令了，到底谁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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