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对于太宰治来说,季燕池的异能力并不是秘密——或许最开始有误以为她是治愈系的可能,但季燕池没有在他面前隐瞒,所以很快他就意识到她的真正能力。

        一种可以概括为“复制”的能力。

        那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异能能力「人间失格」理论上是会直接消除掉那些企图治愈他的异能力的,但每次季燕池都很顺利地给他治疗了,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能力实质——直到他自己发现了这点。

        他直接跑去问季燕池,季燕池也没有瞒他,解释说自己的异能力是可以理解为“复制”的存在,所以每次为他治疗时,都必须要用两只手。

        一只手用复制来的相同的能力抵消他的「人间失格」,然后再用另一只手来进行治疗。

        “哇哦~听起来真的超厉害的啊!”太宰治并不走心地赞叹着。但老实说,他确实觉得这样的能力很厉害。想想吧,只要季燕池一个人在,无论是稀有的反异能能力者还是治愈系异能力者,她都可以充当。

        真是夸张的能力,限制居然仅仅是“自己曾经见过的”。

        这个世界允许这么夸张的能力存在,真的没关系吗?

        他又继续赞叹道:“要是我和你的能力能换一下就好了!这样以后要是遇见那种只要一用能力,自己就会死掉的能力,我就马上复制过来,然后我就可以轻松死掉了——”

        “你是真的想去死吗?”季燕池打断了他。

        这个问题让太宰治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欢快道:“当然啦!如果我不想去死的话,我干嘛要一直想方设法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自杀呢?”

        “不会有那样的地方。”季燕池突然起身,扣住他的手腕,她低头看着他,“只要我还在,你是不会死掉的。但我救你,是因为你真正想要的不是死亡,你只是想在那里找到什么东西……而我知道,从死亡之中,是找不到那样的东西的。”

        他本来应该开玩笑,本来应该笑着说像“啊,好难过,我追求的就是死亡,怎么可以轻易否定我”这样的话。

        然而那个时候,太宰治的的确确意识到自己的私人领域遭到了侵犯。季燕池的的确确地,是在剖析他。她看着他,想要把他隐藏起来的那些情绪全部扒出来,晾晒在阳光之下。

        他因此而久违地感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这种海潮一样的东西淹没了他,让他撇开那些说出口之后说不定可以逗笑别人的轻浮话语,让他突然站起来挣开季燕池的手,然后狠狠地把她推离自己面前。

        “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就能笃定我想要的不是死亡!你没有资格独断我的人生,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如果我要去死,你就应该让我去拥抱死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多次妨碍我,搞得像我要去死这件事是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一样!”

        他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那样口不择言,就算现在想要回忆,以他的记忆,居然也记不起来当时究竟说了些什么。那些话就像完全没有经过他的大脑,直接就从唇齿之中滚了出来,但想来应该都是不满的内容。

        他对这一次争吵的最后记忆停留在季燕池看他的眼神上面,很深奥的眼神,完全看不懂里面有什么,有难过吗?有觉得他不知好歹的愤怒吗?

        他不知道。

        总之,他们不欢而散。

        坐在咖啡馆里面的太宰治搅了搅自己杯子里的咖啡,长长地叹了口气——从那之后,他没有再回去见季燕池,没有回去吃饭,也没有回公寓那边住。

        他连钥匙都没带出来,自顾自地在外面流浪。

        算是离家出走么。

        在外面这三天,他吃不好穿不暖,咖啡馆的咖啡和餐馆的食物能有季燕池做的一半好吃就算不错,三天前身上穿出来的衣服现在看起来已经皱巴巴的,完全不能看,就算他有心要换,身上也凑不出来买一套衣服的钱——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就连这些食物和咖啡,也是他找相熟的老板赊账,才能吃到的。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平时吃的东西,甚至于住的地方,都是季燕池在花钱解决。

        因为她确实很懂他的需求,所以总能做出他最喜欢的味道的食物,买到他穿得舒服又的确喜欢的衣服——就连对床的软硬要求,甚至于床垫的高低程度,她也一一地做到了让他最为满意的地步。

        ……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承认她说的那些话!

        太宰治颇有些愤愤不平地,一口把咖啡喝了干净。

        这段时间,他的居所都是路边公园的长椅上,躺下,勉为其难地把风衣脱下来,然后盖在身上,就这样对付着过一晚上——老实来说,真的好冷啊,虽然现在还是夏天,但是横滨的晚上超冷的!冷到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掉了,手指的关节都是僵硬的诶。

        他不想回老旧公寓,而关于要不要去森先生的诊所寄宿这件事,他有考虑过,毕竟那里再怎么说也有屋顶,晚上不会那么冷。但最后,太宰治还是说服自己不要像丧家之犬一样去投奔森先生。

        丢脸是一回事,不想是另一回事。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向季燕池屈服的啊?

        ……

        被他牵挂着的季燕池,正在港口mafia的办事大楼顶层。

        胜村首领对森鸥外的名字早有耳闻,所以才会在自己走投无路之时想到他,而且森鸥外本就不以武力值著称,并不具备太大的威胁——在第一疗程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起色后,他很激动地向森鸥外许诺以重利,并聘用他为自己的私人医生。

        “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啊。”从首领的房间出来,森鸥外靠上墙壁,随意地对季燕池说道。

        首领的房间附近是不会安装监听设备的,所以季燕池自然地接上了森鸥外的话:“因为衰老是一种疾病,在生病的时候人会变得迟钝、变得愚蠢……何况他本来就是刚愎自用的暴君。”

        “虽然厌恶于他的作风,但必须承认,在未曾老去前,他是个相当恐怖的人……也因此,他不适合做首领。”

        “是嘛。”森鸥外随便回答了一句,“所以季君才找上了我嘛。”

        “在他的带领下,现在的港口mafia,是横滨的一道疮口,已经化脓恶化,即使我采取怎样的手段也无法彻底解决——唯有彻底切除它,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季燕池手里捏着一管星蓝色的试剂,她抬起手,捏着试管壁晃了一下,看着里面的液体在她的动作下四处流动。

        很少有人知道,森鸥外曾经配置出过一种药剂,那是一种可以让将死之人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的神奇药剂。他宣称因为所用原料极度罕见的缘故,所以不对外出售——而在为港口mafia的首领治疗的第一疗程中,他用到了它,效果卓然,也加深了首领对他的信任。

        而只有森鸥外本人,现在再加上季燕池知道,那种所谓的神奇药剂,究其实质,只是透支身体细胞的活力,来伪造出好转的假象。不继续用药的话,就会让身体在短时间内迅速衰败,但一旦继续用药,最后一定会导致身体的过度透支——然后人会变得痴呆,在极尽痛苦中慢慢体会到死亡的感觉。

        季燕池说:“但现在本来也并非是计划中最困难的地方,不如说现在只是最简单的准备阶段,森先生真正要面对的难题,是在成为首领之后——就算有了我和太宰治的证言,要坐稳这个位置,森先生也要非常努力才可以。”

        听见太宰治的名字,森鸥外像想起什么那样,冲季燕池眨眼笑道:“我可是听说了哦,太宰君与季君吵了一架,然后离家出走了,现在在贫民区那片地方流浪着。”

        “按照我收集到的情报,太宰君可是出了名的讨厌季君呢,不过看起来季君相当在意他的样子——所以不去找太宰君吗?那片地方,很容易卷入混乱,然后受伤的吧。”

        季燕池瞥了他一眼,心平气和地回答:“我不可能什么都管他,作为一个已经有成熟想法的存在,太宰治有权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不遇见生命危险前,我是不会约束他的。”

        森鸥外露出很意外的表情,他说:“啊,是这样啊。”

        季燕池肯定了他的说法:“是,就是这样。”

        她知道自己不必约束太宰治,应该尊重他的意见和选择。但为什么她还要对太宰治以“自杀”来寻求某种东西的方式表示否定?

        ……是不忍吗?

        因为无论太宰治想要寻求的是什么,那种东西从虚无的死亡之中是无法得到的。死亡只是麻痹剂,会让人在得到那种东西的一瞬间又失去——正如日复一日行走在荒芜原野上的人,只给他一台里面收录了一句人类语言的录音机和一个能够点起篝火的火种,就这样,想让他走到原野尽头,应该是很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人类语言的录音机或许可以短暂驱除孤身一人的寂寞,能够点起篝火的火种或许可能点燃驱散夜晚寒冷的火堆——但是没用啊,寂寞总会再次袭来,身体温暖之后更会感到饥饿和干渴,这样下去,应该不是渴死,就是饿死吧,那两样东西,只是饮鸩止渴而已。

        ……也可能是因为无法忍受无法预知的前路,所以自杀死掉。

        想要鼓励那个人走到尽头的话,充足的食物和水源,火种,时刻让他知道自己并非孤身一人的通信装置……这些东西可以让他回到人间,而不是虚无缥缈地漫步在生和死的边缘,这样做,一定要比那有效得多。

        森鸥外转头,发现季燕池正低头看着绑在自己胸前的蝴蝶结,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他突然开口,笑吟吟的。

        “其实,我也非常欣赏季君的才能噢。因为如果说太宰君是一块尚未打磨,但已经能够窥见日后耀眼的钻石原石。那么我觉得季君就是一块过早被打磨好的,世所罕见的玉石。”

        “人无完人,玉因有瑕而贬值,然而季君却是无瑕的美玉,这实属难得。”

        “而我一直在想,有能力打磨出这样完美的玉石的,到底是谁?”

        季燕池回答了他:“我自己。”

        “哇——”森鸥外发出了毫无意义的感叹词。

        他们没再说话。

        ……

        太宰治回到老旧公寓的时候,发现里面还亮着灯。这也是季燕池的习惯了,因为他不一定能在她的固定睡觉时间前回来,所以会特意为他留灯——就是非常擅自的这么做了,完全没有过问他的意见,仿佛像担心他怕黑怕寂寞一样。

        他离家出走这三天里,她依然每晚亮起那盏灯,像是在等他回家。

        公寓楼总共5层,他们住在3层,据说上下都被季燕池包了下来,具体用途不明——从电梯口出来右拐,就是他们的房子门口。

        他站在那里,舍弃了多余的犹豫,带着舍身取义的壮烈,从地上捡起来不知是谁遗弃的一根铁丝,并用它来打开了门。

        太宰治发现季燕池靠在拐角的墙壁上,像是对他的回来毫不惊讶,她说:

        “欢迎回来。”

        太宰治觉得自己很奇怪,前几天吞噬过他一次,而之后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那种荒芜的、无望的情绪,突然在季燕池的这句话之下平息了,这让他露出一个迄今为止最真心的笑容,说:“啊,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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