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并没有如预期一般见到首领。

        港口mafia的办事大楼极高，分为数层，从上往下，楼层相应内容对组织的重要性似乎也越弱，最顶层的地方，就是每任首领的办公室——据说那里的视线最好，可以俯瞰到横滨的大部分地方。

        在将他们领来大楼后，广津柳浪就离开了。而mafia的其他人将两人作为“来访的客人”来对待，只让他们在1-3楼的会客室中随意挑一间，丝毫不顾如此郑重地对待两个孩子是否显得荒唐可笑。

        之后他们就是在会客室中干等，没有茶水也没有人来招待，带他们来这里的工作人员在把人带到后就离开，放任他们两个在会客室坐着。

        这算是什么，下马威？又或者另一次的试探？季燕池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想道。

        她完全能够想到这位首领下了怎样的命令，左不过是“将他们带去会客室，然后什么也不做，也别送午饭”这样的。因为在饥饿的情况下，单纯的等待会让人胡思乱想，而在“港口mafia的大楼中”这一事实会加深压力，更别提本身要面对这个组织首领时所带来的未知的恐惧。

        据资料上说，这位首领实在欣赏人在被逼到极致时崩溃的表情，所以总会采用最折磨人的手段。

        他希望看见他们怎样的表情？季燕池转动脖子，似乎只是因为等得厌烦，所以想要舒展身体。实际上，她的视线转了一圈，将这间会客室内安静闪烁红光的微型监视器收归眼中。

        并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也未曾表露出自己已经发现监视器这件事，季燕池安静地坐在原地，将自己的视线安放在太宰治的身上。

        和她一样，太宰治不会冲动地表现出自己发现了什么。那件事过后，他本来就要内敛许多，即使再过愤怒，亦或者体会到其他的情绪，太宰治也不会让它轻易表露。

        她并不担心他要做什么，只是担忧他的心情。

        他偶尔会让她觉得沉重，整个人坠入水泥地里面，是以被束缚得动弹不得，于是一言不发，面对她的询问也不说话。有时又是轻飘飘的，他对着她笑，讨论着“今天不想吃蟹肉罐头”这样的话题，但看起来又对此很无所谓，并不在意最后的结局，像随时要飘去天空。

        无论是下坠还是上浮，既然她知道可能发生这样的事，那就应该提前把他抓住才对吧？季燕池想。

        在她的视线中，太宰治从衣服里抽出那本《完全自杀手册》，面不改色地读了起来。

        季燕池：“……”

        居然把书带过来了吗？

        没再看太宰治，而是让自己后仰，靠在会客室柔软的沙发上。季燕池低头，让自己手中出现的柔软光芒变成各种不同的形状，时而是浮动的气泡，时而是柔软的猫咪……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异能力，但因为那样的光芒并不具有任何危机性的缘故，便显得她像个感到无聊的小孩子一样。

        一个即使拥有异能，但只是无杀伤力的治愈能力，虽然过早成熟，却仍然逃脱不开孩童无法忍耐寂寞天性的孩子。

        比之她，还是太宰治那样研读《完全自杀手册》的古怪更值得警惕吧？

        她明面上只是一个普通而柔弱的治愈系异能者而已，只要加强这样的认知，是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这样，找到合适的首领人选后，再出乎胜村首领意料地暴露自己的战斗力，应该更容易得手吧。

        将镜面反射出的银白色光芒随心所欲地捏成各种形状，季燕池想。按照那样的人的思路，他们今天应该是见不到首领本人了，然后等到下午六点左右，应该会来一个人，毫无歉意地这样说：“抱歉，首领今天太忙，无法来见客人，希望二位明天再来。”

        之后或许会把他们带去监管，随便安排到任何一个住处，反正港口mafia名下的住宅肯定不少。

        也可能是贫民区。

        ——总之，是即使他们清楚，但是也没实力去对方面前表达不满的做法。

        果不其然。

        面前的人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毫无歉意地说道：“抱歉，首领今天太忙，无法来见客人，希望二位明天再来。”

        尽管态度足够恭敬，但其实只是接受了命令，所以才这样做着。

        不过在将他们带出去的时候，出现了一些意外。

        身着和服的女人有着较普通人而言，略为显眼的红色长发。那头长发被古意的金色发簪束于脑后，于是变成了高雅的发髻，她手中持着一柄纸伞，在引路的mafia成员诚惶诚恐的“干部大人”的声音中目不斜视走过。她的视线掠过太宰治时并没有丝毫停留，似乎对他毫不感兴趣。

        在看见季燕池时，她却停下了。那张漂亮的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接着就是恍然，然后，她转过身，问道：“这就是首领说过很重要的那两个孩子吧？”

        她的笑容艳丽，继续说道：“这两个孩子的重要性，就连我也有听闻呢，那么现在，告诉我，你想把他们带去哪里？”

        在她的注视下，港口mafia的成员战战兢兢答道：“……贫民区附近……”

        她皱起眉，收敛起自己的笑容：“这样不行吧？那里并不安全，不如这样，我名下有栋公寓，刚好可以拿给他们居住。”

        “可、可是……”

        “我用干部的权限命令你，现在这两个孩子由我接管了。毕竟是非常重要的人，首领也不希望上次阴奉阳违的情况再发生吧？如果他问起，就说这是我的决定。放心，只是换个住所而已，之后首领的决议，我不会进行干涉。”她上前两步，靠近对方，“还是说，你决定违抗我的决定？”

        “不，不敢！”那个成员抖得更厉害了，然后在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蹲下身去问那两个孩子情况的时候，如蒙大赦地转身逃走了。

        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的身高，她蹲下去，柔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季燕池。”季燕池看了眼太宰，知道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于是替他答道，“他是太宰治。”

        “这样啊。”看上去她并不在意太宰治不回答她的事情，不如说她停下来只是因为季燕池而已，她笑着说，“我叫红叶，尾崎红叶。”

        “和我走吧，我带你们去新的住所，那里很安全。”

        季燕池没有多想，应道：“好。”

        虽然并没有说话，但是在季燕池跟着尾崎红叶的脚步往外走时，太宰治还是跟上了她。

        ……

        换住所是她本来就想过会发生的事情，不如说，不把他们两个放在眼皮底下，才是那样的人不会做的事情——而且贫民窟也挺符合对方的想法，把原本衣食无忧的人丢去那种地界，让他饱受磋磨，就更容易对能够让他过得更好的港口mafia生出服从感……何况是两个小孩子，去那种地方很容易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吧？

        当然，也不会真的放任他们两个被贫民窟的人杀掉，或者被带去做别的事情。因为港口mafia的监管，实际上也是一种保护，等到那种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手的。

        因为绝境中的救援，更能让人感恩戴德。

        这本来是驯养兽类的常用方法。

        只有尾崎红叶，是意外的。

        即使是港口mafia少有的干部级角色，这样的决定也能称为忤逆首领了，而那样的暴君式的独裁人物，是不会容许这样的忤逆的……即使她说得轻松，但季燕池也能知道，之后她一定会面临惩罚。

        但她并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只是为他们安排好住所，然后又叫来信任的下属，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们，说有需要的话就打电话给他，让他去买。

        仅仅这样，然后她就离开了。

        这叫季燕池有些意外，原本收集的情报中并未提及，只让人觉得这是个纯粹的暴力组织，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恶不作。但真正进入mafia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组织还没有真正烂透，烂到根上。

        果然只是缺乏一个好的首领啊。

        这样想着的季燕池，把需要的东西写在白纸上，然后递给了那位因为尾崎红叶命令而等候在原地的下属。

        她没有问太宰治需要什么，因为和他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很清楚他对于生活用品的需求了。

        牙膏要用草莓味的，洗头和洗澡不能用一块香皂，最好洗澡的用蜂蜜滋润型，洗头的用海洋清爽型，牙刷要双排软毛，毛巾总共要三条，一条用来洗脸，一条用来擦头发，还有一条用来擦身体，最喜欢吃蟹肉，相对来说喜欢有滋味的食物，不过只要是好吃的东西其实都可以，太清淡的东西偶尔吃两回也不是不能接受，目前在她的监督下，养成了睡前喝一杯改善睡眠的温牛奶的良好情况……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她偶尔会有错觉，仿佛自己养了只什么大型宠物，且该宠物最近处于心情低落期，所以要处处迁就才可以。

        倒也没问题，至少不算麻烦。

        不过太宰治习惯的那些东西，在贫民区内是不方便搞到的，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她，他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生活……今天是突然被叫过来，家里还有一些没有用完的东西，现在看来，在处于监管期间是不能回去的，只能浪费了。季燕池略为遗憾地想到。

        就那个人的意思，可能未来几天他们还要在会客室中干等，然后第二阶段的试探就要来临了。

        突然，太宰治探头过来，在那张白纸上加上了“绷带”二字，还煞有其事地在后面写上“有多少要多少”，他笑着说：“最近绷带可是在打折哟！趁此机会不多买点就亏大了。”

        季燕池看了他绑在右眼、手腕和脖子上的绷带一眼，那是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他的固有装扮。绷带之雪白，似乎能掩盖掉曾经粘附皮肤表面的血迹，又或者遮去脖颈处永不消逝的淤痕——太宰治的的确确不曾受任何伤，但他或许又真的认为自己受了伤。那究竟是被滚烫的血烫伤还是被掐伤，他自己应该也不清楚。

        或许两种都有。

        最终，季燕池并没有反对他要买绷带的想法，只是点点头，然后把白纸交到了在一旁等待许久的下属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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