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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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
集中精神。
沉浸进去。
呼吸、感知。
将大量的氧气输送入肺部,让它充盈,充盈到极限,要不顾这样的疼痛,让血管发烫,如有燃烧——只有把身体逼迫到最极限的地步,才能让自己手中的武器发挥最高的效用,她所学的知识一直是这样教导她的。
与其是说让武器发挥效用,不如说是将人和武器都视为一体,让它们联结,从而让死物达到如臂指使的可能。
这样教导她的人曾经问她:“你觉得是人成为死物,还是死物成为人?”
“或许,死物会有成为人的那一天,人也终有死亡的那一天。”季燕池这样回答。
至少在此时此刻,刀仍是死物,她仍然活着,是由她来御使工具,而非她是工具,为人驭使。
季燕池振下刀刃上粘附的血迹,血肉仍然在不断生长,只是速度早已没有最开始那会迅速,到最后甚至像已经放弃生长一样,就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即使是鬼,体内所含有的能量也并非能够源源不断地产生,所以才需要通过食人来补充,这座列车上的人都被保护着,没有得到人肉的鬼自然也慢慢衰弱了下来。
和列车融为一体本身也是极度消耗能量的行为,所以鬼已经进入了最衰弱的时期。它本来是打算将列车上的人都作为预备的食物,在鬼杀队的人面前将他们全部吃掉,以此打击鬼杀队,再摧毁他们的性命。
一个恶劣的计划,一只很有表现欲望的鬼。
随手斩下以为她注意力松懈,所以想要偷袭一旁乘客的血肉触手,季燕池往外面瞄了一眼,记住天上星辰和月亮的排布,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在她的所学内容中,其中一项,名为“观星”。
尽管旧时的人们早已能够利用工具准确估计时间,甚至后来还从古地球脱离,并通过星际跃迁的手段另寻新的栖息地。
他们已经能够真正去探索浩瀚无垠的星空,也不必再通过观察星星的手段来判断晴雨时辰,但是“观星”这项内容依然作为旧时代的宝贵文化知识保留了下来,并在某些贵族的家里作为“必学科目”。
相对来说,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只是另类的炫耀手段而已。
但在学习这个时,季燕池并没有思考是否值得,只是把它作为与其他那些被大人认为格外重要的知识一样的东西,一视同仁地学习着。
她的成绩永远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个,“观星”的知识自然早就熟记于心,正好现在就用上了。
大约还有一个半小时天明,今天会是晴天,太阳明朗。
因为地区和月份只能通过细节大概推测,所以她估算出的时间会有一定偏差,但偏差不算太大——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季燕池看来,战斗应该就快结束了。
她已经听见刀与空气擦出的锋鸣。
在被砍断脖子后,鬼的肉身并不会那么快地崩溃,但尽管有着鬼的血肉作为减震品,如果列车因为失去动力而翻转,那么,列车上的人都会岌岌可危,解决的办法是——
刺耳的尖叫划破寂静,昭示着鬼的死亡,四周的血肉垂死挣扎,不断复苏又枯萎,列车疯狂地摇晃着,要把里面的人都挤成碎片。
季燕池后退两步,深呼吸。
刀光迸溅,它像世间最高洁的梦境般落下来,直到接触到人的身体,才蔓延开,织就一层柔和帘幕,又或坚不可摧的囚笼,困住所有人的同时,也保护他们的身体不被列车的摇晃所影响。
当列车真正翻转时,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奇特囚笼保护着,分明看上去很坚硬,却能在人的身体接触到边沿时蔓延出水的波纹,似乎是极其柔软的样子,似梦似幻。
于镜面而言,刀光只是媒介,重点是它所映照出的空间,那里因此和季燕池产生了关联。她能将自己和他人所置身的维度篡改,于是在接触到刀光的那一瞬间,乘客就进入了虚无的镜面空间。
季燕池并没有看自己出刀后的场景,反而远处正在爆发的刀光更吸引她的主意,无端让她想起少年沾了月色的刀光,然而眼前的刀却是裹挟烈焰,与水的温柔完全背道而驰。
那些刀光斩击在地面上,借此产生的冲力有效减轻了列车坠落的趋势,但这里依然摇晃。
她走在颠簸的列车车厢中,从车座的靠背上借力,又跃到旁侧的玻璃窗上,动作轻轻松松,好像如履平地。在路过最后一节列车的时候,季燕池看见了之前很令她在意的少女,她同样被放进了镜面空间,似乎是因为察觉到她没有恶意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做出反抗,甚至在季燕池看向她时,还“唔”了一声,伸手去戳了戳镜壁,她的眼神干净,像在问她“这是怎么了”。
在脱离战斗,或者说没有继续发生危险后,她的身体变小了……节能模式?
季燕池松开了刀柄。
当时情况紧急,她并不清楚少女的真实情况,同时也因为刚刚苏醒时她亲眼看见少女在救人,所以她按捺住了在上周目因为手鬼恶行而产生的、要斩杀一切恶鬼的想法,静静地等待着,希望继续见证少女的所作所为。
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尽管已然身化恶鬼,少女却仍然有着与人相同的价值观,其中就包括了“要守护人类,即使拼上性命”。
所以她可以放下刀,不必试图将少女杀死。
……灯塔,吗?
她对少女点点头,奇异的是,少女好像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也对着她使劲地点点头。
列车的颠簸在此刻平息,季燕池微微蹲身,以此消减撞击地面时的冲击力。随后,她站起身来解除了光幕,放任少女去挨个检查乘客们是否有受伤。从车窗向外看去,能清楚看到后面那些已经扭成麻花形状的车厢。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后面五节车厢由一个人保护,前面三节车厢由少女和还没醒来的少年保护。
和她曾经看见的参加考核的鬼杀队预备队员相比,少女和少年已经足够强大,或许强过锖兔,也或许没有。
但即使如此,后面的人也要独自一人守护比他们守护的更多的车厢,那他究竟有多强?
或许,那就是鬼杀队的柱吧,可以被普通队员视为“希望”的存在。季燕池沉吟片刻,不知道是不是要先向对方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
但对方并没有如她预期一般来查看前面的这部分车厢……原来如此,是因为信任少女他们的实力,而且在最前方与鬼作战的人,应该已经受了伤。
季燕池向后面的车厢走去,方才对自己能力的尝试中,她并没有把镜的领域覆盖到后面五节车厢上。即使已经有疑似柱的人保护他们,但她依然不算放心,非要亲眼确认一下这些人是否受伤才行。
是有,但并不算严重,至多只是磕碰到了头,所以导致肿起了一个大包,鬼虽然已经死亡,但它的血鬼术还在发挥作用,算是给了这些普通人们一点帮助,让他们不必醒来直面列车翻倒的现场。
因为后面的车厢虽然受损严重,却无一人受伤的关系,让季燕池对所谓【柱】的实力有了更深的认知。
的确很强。
……如果没有死去,锖兔本也应该成为柱。
挨个为受伤的乘客治疗,借由破镜重圆的复原之力,季燕池能够轻松将乘客们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也让她更好地领悟到了所谓【镜面维度】的使用方式。
普通人的身体很难承受维度变化时带来的压力,季燕池可以免除他人遭受变化时受伤的可能,却无法让自己也获得豁免。好在她的身体素质是满值,足够承受这种重压(或者称为反噬?)。
在治疗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季燕池突然为外面爆发的强大气场所惊醒,她将注意力挪了一部分到外面,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来了一位强敌。
能与鬼杀队队员打起来,是鬼中的佼佼者吧,那么是下弦……还是传说中的上弦?
结束手上最后一个治疗工作,季燕池拍拍手掌,用刀刃破开窗户,将那附近的铁皮削去,然后从列车车厢上跳了出来。在落地后,她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最多还有半小时,天就亮了。
……
刃风席卷尘土,又被扑洒一地,火焰汹涌烧起,却被滔滔气浪拍灭。鬼有多来势汹汹,就有多能反衬出人类的决心有多坚定,那是连受伤与死亡都无法夺去的决意,那是鬼杀队传承千年所留下的、誓要把恶鬼斩杀,保护人类的意志。
炎……柱吗?
隔之数重空地与灰尘遮蔽,季燕池依然看清了那火焰形状的刀镡,又及鬼眼中明晃晃的“上弦叁”字样。
真是大危机啊……和她的0幸运值有关系吗?
季燕池再度回忆起那个月夜,有着远超他人实力的少年果断挥刀,只为将眼前的恶鬼斩杀。
与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两人何其相似……真奇怪,分明一个人耀眼如烈日,另一个人却温柔如汪洋,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是——他们那份守护的意念是共通的。
而她犯下了错第一次,就不会犯第二次。
季燕池握住刀柄,向前走去。
……
“在真正失败前,在最终结局真正到来前,都不要想‘失败’二字!因为当你想到可能会失败时,你就已经输了!”
这是炼狱杏寿郎从小就接受的教导。
而此时此刻,即使一直身处下风、受伤很重、力气大量流失,炼狱杏寿郎也没有想到“可能会输”。或许他的预感里有这样的可能,或许他只是回避去想到这样的可能,但现在,他只是想到身受重伤的灶门少年,只是想到列车上的两百多人。
只要一想到这些人的安危,他反而更能集中精神,用更加强大的力道挥下刀去。
即使因此而激起名为“猗窝座”的鬼的战意,乃至得到夸赞,他也没有过多在意。
他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要斩杀恶鬼”这件事上。
即使身受重伤也不会因此而退缩。
因为他是柱!传承千年的炎之一族的这代的炎柱!
——所谓的柱,便是人类绝不弯曲、绝不向鬼妥协的脊梁,是要屹立于众人之前,以己之身为后辈撑耸青天的天柱。
他要始终挺拔,要竭尽全力。因为后辈尚未真正成长,主公托付希望,家族的荣耀尚需要传承与振兴。他想到母亲温柔的眼,家中幼弟期许的话语,颓靡不振的父亲,所以他必须——
竭尽全力,即使是燃烧自己,也要斩杀恶鬼,等待黎明的到来!
炼狱杏寿郎深深的呼吸,他整个人都像真正燃烧了起来那样,筋骨、血肉都被那样的意志灼烧得滚烫,而后将全身的所有力气输送到握住刀柄的手掌中,挥刀、斩下!
这将是最后一击。
猗窝座的攻击也必定会如期到来,他做好了忍受疼痛的准备,他做好了即使再怎样受伤,他也要将鬼的头斩落的准备……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降临,他的刀亦没有落空。
视线缓慢下移,炼狱杏寿郎察觉到,猗窝座的双手都被……斩断!?
是谁?
与上弦之叁交战时,他早已知道这只鬼身体的坚韧,必须要非常用力,才有可能破开他的皮肤,斩断他的骨头。但是现在,猗窝座的双手处都已空空荡荡,甚至连新生的手也被再度斩下,这简直是……太过难以让人置信了!
他看见了那把刀,呈现与夜一般的玄黑色,暗得再无其他色彩,它仿佛轻描淡写般斩下上弦之叁生长出来的、企图攻击他的双手,然后上抬、压住他的刀柄。炼狱杏寿郎感到一种沛然无可抵御的力量从刀上传来,方才还坚硬万分的鬼的脖颈,就这么被他的刀斩了下来。
只短短数秒,战局就已经发生了他未曾预料的变化。
早已做好必死决心的炼狱杏寿郎没能回过神来,就感到有人站在了他的身旁。
那是个相当年青的女孩,有着常人中罕见的美丽容颜,然而炼狱杏寿郎并非是那等只看容貌就被迷惑的肤浅之辈,他注意对方,完全是因为那把刀正握在她的手中。
那是……鬼杀队的日轮刀?
但他……并不记得队内有这位少女的存在!
炼狱杏寿郎张了张口,还没有问出什么,就发现少女将手掌贴在了他握刀的手背上。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在他们相接触的地方,有幽幽的白光亮起,炼狱杏寿郎能感到自己的伤似乎在随之好起,最明显的体现就是,他的左眼慢慢又能看见了。
“炼狱先生——!呼、呼,你没事吧……?”
他听见灶门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炼狱杏寿郎并没有忘记他同样受了重伤,这样奔跑的话,伤口很可能会裂开。照顾后辈同样是柱的职责,何况是他很欣赏的后辈,于是炼狱杏寿郎问道:“可否先为我的后辈治疗?我的伤势可以暂时不必处理,因为他同样也受了很重的伤!”
他看见女孩点了点头,接着就向后走去。
黎明到来了,太阳的光很温暖。
季燕池看见炼狱杏寿郎口中的后辈,想起她之前听见的声音,从刀刃上区别,带着野猪头套的少年的刀的声音更大,所以眼前的人应该是水之呼吸的使用者。
——那么。
“你之前用过水之呼吸吧……那么,你是否知道‘锖兔’这个名字?”
这只是撞运气而已,但是,或许呢?
在少女凑拢,复刻方才的疗伤过程,让炭治郎肚子上伤势好转的同时,他灵敏的嗅觉也在一片血腥气中闻到了女孩身上的气息,她的心里好像不带情绪,干净,带着冰雪般的冷淡,却足够令人安心。这让他有些面红耳赤,因为女孩足够年轻,又足够美丽,是那种不容让人亵渎,只能折服、目眩神迷的美。
直到听见面前的女孩这么问时,他才回过神来,老实来说,他是有些讶异的。
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听说了锖兔的名字,或许因为他们曾经见过?他没有多想,很快回答道:“是我的师兄……也是我一直很敬佩的人,我一直很遗憾不能与他并肩作战。”
“……这样啊。”女孩这样说道,炭治郎闻到了她身上的气息,仿佛有些释然,又像还怀揣着满腹的悲伤,不得排解。他有心想要安慰对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听见对方继续说道,“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对吧?”
“对。”炭治郎坚定地点头,就看见女孩对他笑了笑,然后便走向了炼狱先生的身边。
因为之前就已经做过紧急救治的关系,所以他的伤并不棘手,如果不是季燕池被他要求先去看看旁边少年的伤势的话,应该早就好了。
“这是……什么能力?”炼狱杏寿郎问道。
季燕池并没有回答,她将手掌轻抵在炼狱杏寿郎的伤口上。
“您是谁?请告诉我!”身上的疼痛如同太阳照射下的冰雪,悉数融化殆尽,又或者,可以比喻成一块破碎的镜子被拼好,复原成完整的镜子。炼狱杏寿郎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而是急切地向对方追问,甚至用了敬称。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急切,只是那种在生死中锻炼出来的直觉催促着他这样去做,好像不这样做的话,就不能得到答案,要错过了一样。
“……不知道,或许只是一个因为看不惯,所以才出手的人,无名无姓,不值一提。”那个女孩这样回答了他,炼狱杏寿郎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干净而明亮,里面有着动容与……敬佩?
他听见她说:“请活下去吧,这是一位过客心中,对于像您一样的人……最诚恳的祝福了。”
“请替我将这份东西交给你们的首领,或许能够帮上什么忙。”她在炼狱杏寿郎的手中放下一叠白纸,略欠了欠身,就像一张水彩绘制的画像一般,所有痕迹都逐渐地被擦除掉了。
【恭喜玩家达成happyending-黎明。】
【详情:炎柱炼狱杏寿郎,本应彻底燃烧自己,直到黎明时分的太阳升起,彼时他的职责尽数完成,守护了所有人,而204人的列车仅其一人死亡。然而你改变了他既定的命运,让他不必再在如此年青的时候死去。】
【火焰没有因为黑暗而熄灭,并终将传承至下一人的手中。新的一天也会到来,鬼必将于阳光中死灭,夙愿也将获得实现,所有人都这样期待着,毕竟,那是我等等候了千百年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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