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杰

阿杰他爹口中高呼着“阿琳，阿琳……”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悲痛，一边脚步踉跄地寻找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阿杰他妈放在上面。
  当阿杰飞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只见母亲早已被熊熊烈火灼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她的头发一直燃烧到了耳根，面容因极度痛苦而变得扭曲狰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肤还保持完整，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和血肉模糊的伤口。
  阿杰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娘！娘啊……”然后不顾一切地扑倒在母亲身旁。阿杰他爹也赶紧俯身下来，一只手抚摸着阿杰的头安慰道：“阿杰，快去弄点清水来，动作要快！”
  阿杰如梦初醒般，立刻转身跑到附近的小溪边，迅速舀起满满一瓢水后又飞奔回来递给父亲。他爹接过水瓢后，毫不犹豫地从自己衣角撕下一小块布条，浸湿之后轻柔地擦拭着阿琳的脸庞。
  没过多久，阿琳脸上的黑烟逐渐被擦掉一些，原本被熏黑遮蔽的双眼也慢慢显露出来，但可惜的是眼皮依然紧紧闭着。阿杰他爹轻声呼唤着：“阿琳，阿琳……醒醒啊……”
  阿杰同样泪流满面，不停地哭喊着：“娘，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呀！娘……”周围的人们目睹着这悲惨一幕，无不感到震惊和痛心疾首。他们默默地站在一旁，有的人偷偷抹着眼泪，有的人则唉声叹气，为这个遭受重创的家庭深感惋惜。
  渐渐地，阿杰他妈那紧闭许久的双眼终于慢慢地张开了一条缝隙，阿杰见状不禁喜出望外，激动得大喊一声：“娘！”紧接着，阿琳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阿杰他爹的脸上。只见她的喉咙微微颤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努力了半天却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琳他爹见状，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将阿琳轻轻地往自己胸前揽了揽，好让阿琳的头能舒服地靠在他的臂弯里。然后，他轻声安慰道：“阿琳啊，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先别着急说话，等养好身子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到时候你再慢慢跟我们讲。”
  然而，阿琳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在嘟囔着什么，声音轻得如同蚊子哼哼一般，几乎难以察觉。但奇怪的是，阿杰他爹却像是听懂了似的，紧跟着重复了一句：“终于来了。”
  这时，阿琳又将头稍稍偏向了阿杰这边，看起来似乎还有话要对他说。阿杰急忙俯下身去，把耳朵凑近阿琳的嘴边，可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除了微弱的呼吸声，他什么都没听到！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间，阿琳的头猛地向一侧歪斜，整个脑袋无力地低垂了下去……
  “阿琳，阿琳。”
  “娘，娘。”
  “苟夫人。”
  在原地待了好几秒之后，阿杰他爹以及站在阿杰身旁的人们，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叫之声！此时此刻，只见阿杰他爹眼眶之中的泪水不停地打转，强忍着悲痛，但最终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泪水如决堤般喷涌而出。
  阿杰如同发了疯一般猛地扑向阿琳的身躯之上，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身体并不断摇晃，嘴巴里还大声呼喊着：“娘啊！娘啊！您快醒醒呀！您快醒醒呀！”泪水宛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源源不绝地从他的眼睛里滚落出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的乌云密布，仿佛要压垮整个房顶一般；闪电划破长空，雷声震耳欲聋；紧接着便是一阵倾盆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周围的人群原本并不想在这种悲伤的时候马上离开，他们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躺在阿杰他爹怀中已经逝去的苟夫人。那些心地较为柔软之人，早已经被眼前这一幕深深打动而不禁潸然泪下；即便是那些心肠比较硬的人，此刻也情不自禁地悄悄擦拭起眼角的泪水。
  这群人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伴随着阵阵雷声、哭声充斥在这个狭小的村庄之中，使得整个天地之间都变得黯淡无光、昏天黑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久之后，火焰终于熄灭，雨水也渐渐停歇，泪水也已流干。此时，一旁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位年长之人，他缓缓走到苟富贵身边，轻声说道：“富贵先生，人已然逝去，请您节哀顺变。此刻还是让夫人的遗体尽早入土为安吧。”
  众人一直称阿杰的母亲为"苟夫人"，而现在这位长者又将这个樵夫称为"富贵先生"，那么阿杰的父亲自然就是叫做苟富贵了。然而，面对他人的劝慰，苟富贵仿若未闻，只是呆呆地凝视着阿琳的身躯，一动不动。阿杰则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声音早已变得沙哑破碎，口中不停地呼喊着："娘，娘......"
  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苟富贵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周围的人们失声惊叫："苟先生，使不得啊！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啊！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  阿杰更是惊恐万分，连声高呼："爹，爹......"然而，苟富贵并未理会旁人的劝阻，他紧紧地盯着阿琳的身体，仿佛要将她刻印在自己的眼中。

  半晌过后，苟富贵才轻轻开口，语气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愧疚："阿琳，真是对不起啊，让你在离世后还要承受这般折磨。"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阿琳的右臂，手持小刀，轻柔地朝着阿琳的上臂划去。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谨慎，似乎生怕惊醒沉睡中的爱人。
  旁边的人群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而阿杰则被吓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到苟富贵从阿琳的手臂里拿出了一个圆润如水晶般的球体。
  阿杰定睛朝这个球望去，只见它整体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紫色，大约有两颗黄豆那么大。球的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但看起来飘忽不定，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物。
  就在这时，只听见苟富贵说道：“阿杰，我们走吧！”阿杰茫然地看着父亲，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失去了家园，母亲也不在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然而，苟富贵却将那颗紫晶球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默默凝视着阿琳许久，然后慢慢弯下腰，轻柔地抱起了阿琳的身体。
  阿杰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凝视着那片被烧成焦黑的废墟。回想起曾经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温馨小窝，如今却在转瞬间化为一片灰烬。那些傲雪凌霜的梅花，尽管它们如此高傲坚强，终究还是无法抵挡这场无情大火的肆虐，一朵朵都被熊熊烈焰吞噬殆尽，连一丝余芳也未能留下。
  阿杰的母亲已经葬身火海，成为了地下冤魂。在一片废墟和灰烬之中，一块烧焦的木头上若隐若现地显现出几个字迹："听梅小筑"。听母亲说过，这块木头是父亲某一年从深山里精心挑选带回，并经过精雕细琢而成的杰作。想来这块木头的质地相当优良，即使经历如此熊熊烈火，也未能将其彻底烧毁。想着这些，阿杰的泪水再次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
  就在此时，只见人群慢慢散开，苟富贵双手紧抱着阿琳，头部微微上扬，脚步缓慢地朝着东方前行。如今家中只剩下父亲一人，阿杰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神空洞无神地紧跟其后。走着走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带上，但当他回头张望时，才猛然想起此刻已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只有父亲。阿杰暗自思忖着，紧紧跟随着父亲的步伐。
  周围的人们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渐行渐远，有的人叹息不已，有的人则惊愕万分，还有的人满脸疑惑不解。其中一位年长的老者感叹道："苟先生夫妇平日里为人正直善良，从不招惹是非，没想到今日竟遭遇这般飞来横祸，真是苍天不长眼啊。"
  另一人道：“只是这苟先生夫妇一家似乎有有点奇怪，那苟夫人臂里怎会有一颗紫晶珠子呢。”
  再一人道：“我看这苟先生一家不是常人，说不定是哪路神仙下凡了呢，你看苟先生刚才从天而降，不是神仙是什么。”
  先前那长者道：“只不知为何会起这大火，看苟先生样子似乎是有人故意纵火，哎，这世道恩恩怨怨，那是我们这平常百姓能知的。但愿苟先生平安无事就好了。”
  苟富贵平时砍柴时，都喜欢多砍一些，带回来分给村子里这些老者，今日见苟富贵一家遭此大难，均心中难过，抚须叹息！
  早上，廖枫林正在小院里锻炼，就听见有人叫他。
  “枫林，枫林，阿杰家出事了！快出来！”
  廖枫林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应该是田大奎。通过融合记忆，田大奎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儿时伙伴。在上水乡，他儿时玩伴有六人，分别是童红斌、苟仁杰、田大奎、董志豪、张宏和马云海。
  他把门打开，就看见田大奎高大壮实的身体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廖枫林就问道：“大奎，怎么了？跑这么急？”
  田大奎拉着廖枫林就急匆匆往前走，他边走边说：“阿杰家着火了，全烧完了，我去时阿杰已经不在了。听说阿杰妈烧死了，他爸抱着他妈和阿杰一起走了。”
  廖枫林听了很是疑惑，通过融合的一些熟悉的记忆，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上水乡的房子还能着火把人烧死。这可是魂梦大陆，人人都是修炼者，而且神魂意识都比较强大。
  却说苟富贵抱着阿琳，缓缓前行，时而仰首望天，悲愤至极，时而低首望望怀中的阿琳，痛苦不堪。苟仁杰目光呆滞，脑袋一片空白。
  就这样缓缓行了好一阵，突然眼前现出一片旷地来，旷地中央有一山峰，峰上树木甚多，除此之外，山峰四周空旷如也，不见人烟。
  苟富贵缓缓停步，仰首望了望山峰，沉声道：“阿杰，过来。”阿杰应道：“是，爹。行至苟富贵跟前，只听苟富贵说道：”你把眼睛闭上。“嗯，爹“。阿杰答道。
  突然间阿杰只觉身子被提了起来，继而耳边呼呼作响，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悬于半空，下面旷地呼呼而过，吓的连忙闭上眼睛。这时才觉得有一只大手紧紧的抱在自己腰间，是爹的手。
  阿杰还没回过神来，只觉脚底碰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听爹道：“到了”阿杰睁开眼来，只见自己已经身处峰上，四面树木葱葱郁郁，眼前，却立着一小木屋，煞是幽静。

  阿杰只听爹道：“唉，十六年啊，十六载，凌儿，你一出生，便即失踪，你娘又被这大火吞噬，苍天。”后面“苍天”二字说的甚是低沉，似有千钧压于心头！阿杰听爹口中“十六年”“凌儿…”的，却不知在说什么！
  悲伤了半晌，苟富贵一只手抱着阿琳，一只手伸去推开了木屋的门。门推开，屋内简陋异常，仅有些木鹤，木瓢，木棍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张小小的木床。
  这时只见爹又缓缓推开木屋的后门，屋后是一片很大的平坦的空旷地，有两个木凳和一张圆圆的石桌，因为风吹雨打的缘故，看起来玉滑滑的。
  过得一会，阿杰只见爹又缓缓向后走去，大约百米后，阿杰他爹停下声来，把阿琳缓缓放在地上，呆立半晌，开始用手在地上掘起坑来。
  阿杰走到娘旁，大雨过后，娘身上烧伤的地方红一块紫一块黑一块的露了出来，令人惨不忍睹，阿杰心中痛苦至极，忍不住伏在娘身上大哭起来，过得一会，苟富贵坑已挖好，他站起来默默的看着阿琳和伏在阿琳身上的阿杰，只觉胸口郁闷之极。
  这时天色已渐暗下来，苟富贵轻轻拨开阿杰。忽然一个起落，轻抱阿琳，口中悲声长霄，平平把阿琳送入坑中。
  凝望阿琳半响，以手作铲，一颗颗黄土，似漫天繁星，轻洒慢落，渐渐把阿琳的身子没入地中。
  旁边卧有一石，长而平，苟富贵眼到手到，举石而立，以指为笔在石上写着：苟氏琳儿夫人之墓。旁边落款：苟富贵携犬子杰立。
  转瞬之间，阿琳已和苟富贵父子阴阳两分。
  苟富贵只觉天地之间，再无什么活着的意义，只求和阿琳同埋低下。只是大仇未报，不能与琳儿同眠！报仇之后，再与你同眠，阿琳。
  想到这儿，苟富贵望着阿杰，心内翻江倒海，自己此番一去，凶多吉少，杰儿，以后你只好自己慢慢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过得一会，苟富贵对阿杰道：“杰儿，爹这将去了，后面有一条小径可下得峰去，下峰去后，你可去往岭西梅花山庄找你大伯，一切大伯会照顾你的。”
  阿杰闻声，惊的呆了，爹要走了？“爹，你不能走。”却听见半空中爹的声音远远传来：“杰儿，爹对不起你了，未能再在你身边照顾你，若大难不死，自会和你团聚。”
  “爹去了”三字远远的以几不可闻，转眼间，连爹也不在了，阿杰呆立半响，望望母亲的新坟，只觉一片茫然，不知该向何方去，不觉扑倒坟边，又大哭起来！
  良久，天渐渐黑了下来，冷风习习吹来，虽然处在这孤零零的山峰上，阿杰由于太累，竟伏在地上沉沉睡去，倒也免了害怕之苦。
  其时浩月当天，月底下，却是一堆新坟，坟头旁，一个伤心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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