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而复得

花船上歌舞升平，美女环绕，杨湛卢却一点提不起兴趣。他意兴阑珊的勾着脖子望着花灯点缀的合欢河，余光小心地瞥向一旁的卫祁墨。

        卫祁墨手上执了一只酒盏，眸子低敛，看不出眼底色泽。

        他的身边围坐了几个女子，却是被他周身散发的冷意骇到，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一艘花船朝几人驶来，杨湛卢眼睛一亮，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惊地围在他身旁的姑娘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花船，恨不得自己长双翅膀立马带卫祁墨飞过去：“九皇子，妖姬就在那艘花船上。”

        卫祁墨沉默地看着对面的花船，眼底有让人看不清、读不懂的光泽在隐隐流动。

        忽然船上传来琵琶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杨湛卢连忙鼓掌，一连道出三个好字。

        “好！好！好！”

        他乐得合不拢嘴，他虽不通音律，可来羡鱼楼的次数多了，还是能听出曲子好坏的。

        “九皇子……”

        “嘘”卫祁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听似波澜不惊的声音中隐隐带了些不满。

        杨湛卢点头忙捂住自己的嘴，顺着卫祁墨的视线看过去，眼睛出奇的亮。

        白色的轻纱随着夜风轻舞，隐隐约约可见一女子倚在贵妃椅上，她的身子软如一条水蛇，懒懒的盘在软榻上，尽显风情。细长的藕臂揽了一把琵琶，横在胸前，遮掩了她大半身子。

        卫祁墨看着她，神色一如之前的矜贵淡漠，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酒盏。

        两船相靠，杨湛卢这才察觉到妖姬身后还跟了两个丫鬟。只见一个丫鬟上前轻轻掀开船上的白纱，女子的容貌印入眼睑，在隐隐绰绰的灯火下她的容貌看不真切，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其轮廓，但也是极美的。

        另一个丫鬟走到妖姬身旁，妖姬纤细如玉的手轻轻搭上她的掌心，不紧不慢站了起来。

        不知是她手腕上、脚踝上，亦或是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上绑了一串银铃，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发出清脆的声音，让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聚拢在她身上，只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

        她缓缓踏上了卫祁墨所在花船的甲板，一举一动中都透着难以言说的优雅，众人看着她，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一套火红的衫裙紧紧包裹着曼妙美好的身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黑发如瀑，被一根简单的玉钗随意的束缚着，整个人慵懒中透着魅惑。

        眉若轻烟，媚眼勾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颦一笑间彻底地勾了众人的魂，将他们迷的七晕八素的。

        “见过两位公子。”妖姬朝两人躬身行礼。

        她的声音宛如山涧清泉沁人心扉，将两人飘远的思绪拉回。

        卫祁墨望着她清新脱俗有如出水芙蓉般的倾城容颜，他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

        “姑……姑娘，坐。”杨湛卢用长袖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视线贪婪的黏在妖姬身上，耳尖已如秋日的枫叶殷红一片。

        妖姬款步走至卫祁墨身旁坐下，一双含水的媚眼看着他。跟在她身后的青蛇上前将桌上的香炉点燃，袅袅青烟升起，一股清冽的冷香蔓延至花船四处。

        卫祁墨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眸光微深。掩在宽袖下的手似是失了控、发了疯一般，想要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再也不分开。

        “妖姬姑娘，我是兵部侍郎杨添的嫡长子杨湛卢，这位是……”

        “九皇子卫祁墨。”卫祁墨嗓音里夹杂着丝丝情意，妖姬挑眉，看着他莞尔一笑。

        “妖姬姑娘，我想娶你。”他的嗓音染上颤意，自从她登上船，他一双桃花眼就紧紧盯着她，就连眼睑也不曾扇动一下。

        倒不是因为妖姬太过貌美，他的眼神更像在看一件绝世珍宝，还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妖姬一怔，眼里潋滟着璀璨、细碎的光芒，她抬手将垂在耳边的碎发理至耳后。忽地，笑出声来，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九皇子莫不是拿奴家取乐？”

        卫祁墨看着她，两人视线相撞，她的狐狸眼里有惊诧、探寻还有一种让人读不懂的情绪，而他的桃花眼里只有一种情绪：坚定。

        “我说的是真的。”

        杨湛卢像被一道雷给击中了，看看卫祁墨又看看妖姬蓦地顿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捋直舌头：“九……九皇子，你说什么……”

        话落杨湛卢突然觉得头变得很重，然后昏昏沉沉的倒在了桌上。他想，他大抵是承受不住刺激才晕倒的。

        花船上的女子也一个接一个倒下。

        卫祁墨看着妖姬的视线一点点模糊，她美丽的容颜似是在发光，光芒闪烁，刺得他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容颜了。

        “妖姬姑娘，我想娶你……”倒下的那刻他还在轻声呢喃着。趴在船顶的沅羌神色一凛，刚要翻身下来被卫祁墨一个眼神制止了。

        见所有人都倒下了，距离卫祁墨最近的妖姬只迟疑了一瞬便拔下头上的玉钗直直刺向卫祁墨的心口。

        她的额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汗珠，身子也软的厉害。她手扶桌子，握着玉钗的手想要攥紧，可她越是用力，越是握不住。

        玉钗在即将抵到卫祁墨胸前时“啪”一声掉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妖姬回头，勾人的狐狸眼瞥了青蛇一眼，终是不甘的阖上了。

        心脏高高提起的沅羌暗暗松了口气，继续盯着花船上的动静。

        “颜姐姐……”白芷急呼，刚上前一步只觉肩上一沉，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青蛇警惕的四下看了看，上前将一粒白色药丸塞进妖姬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她将白芷扛在肩上深深看了一眼卫祁墨，足尖轻点甲板消失在夜色里。

        “主子，你没事吧？”沅羌单膝跪在地上，头垂得很低。

        “无事。”卫祁墨半蹲在地上，怀里是昏迷不醒的妖姬。他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眼里满是怜惜。

        食指从她的发间划过，然后是细长的眉、紧闭的双眼、高挺小巧的鼻……与梦里的一点点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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