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根据安娜看到的，安德鲁一直在忙于自己的工作，而且安德鲁依然那么温柔，安娜没有理由怀疑安德鲁。其实关于自己在意的关于安德鲁父母的问题，她有一次鼓起勇气问过。安德鲁回答说他的父母还在国外，至于家庭成员的情况，安德鲁说他还有一个兄弟。



　　最后安娜断定，那个写纸条的人不管是谁，肯定是嫉妒她和安德鲁的关系，才出此下策的。

　　安娜决定忘记那张纸条的事。她和平常一样来到单位，和周围同事打了招呼后，准备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看到水杯下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安娜拿起水杯，抽出下面的纸条，打开来看。

　　纸条上只是印着一个地名：九州照相馆

　　安娜有些晕眩。她一手扶住桌子，一手按住脑门。

　　又来了。

　　之前是自家门口，这次是单位。对方竟然找到自己单位了。安娜眼前仿佛有一个人在得意洋洋地冲着她嘲笑，好像在说：你是赢不过我的。

　　“没事吧。不舒服？”经过的一同事问道。

　　“没，没事。”

　　偌大的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各自埋头工作。这些都是老同事，可今天在安娜看来大家一个个都显得异常可疑。安娜拿着纸条的手微微的颤抖。要不是有意控制，安娜真想大喊出来：是谁干的！

　　安娜一不休而不做，即刻冲出办公室，不顾同事冲她喊“你要去哪里！”。

　　她叫来出租车，跟司机说了纸条上的地址。司机竟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她又在手机地图里搜索出地址线路，告诉司机大概在哪条街，司机这才发动油门。

　　出租车驾着安娜向北行驶，来到了旧城区。凤凰城近几年开始由北向南发展扩建，人们的活动轨迹也开始向南转移。出租车驶入一个窄巷子，两旁是颇有年代感的老宅子，道路两旁栽满历史悠久的梧桐树，最后车停在一个外表颇有年代感的老式照相馆前，照相馆门口的牌匾上刻有九州照相馆五个大字。

　　安娜仰望着这个二层老建筑，直觉到这里一定藏着关于安德鲁的秘密。

　　她推开发黄的门走进照相馆，一股陈旧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这里应该很久没有客人光临了，空荡荡的大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凄凉的感觉。唯有挂满墙壁的照片诉说着照相馆曾经的辉煌。安娜环视周围的照片，有全家福、情侣结婚照、宝宝照，甚至还有一些有名人士的合影。照片中的人虽然长相不一样，但笑容却是一样的。不管是抓拍还是摆拍，摄影师都巧妙地捕捉到了人们嘴角最上扬的那一刻。

　　其中，有一张照片异常地吸引安娜。那是一张生日宴会的照片，看照片大概有数十个宾客的样子。由于照片幅度比周围照片大了许多，因此即使是在挂满照片的墙壁上也显得尤为显眼。

　　照片里的中心，也就是生日宴会的女主人公，身穿紫色星空晚礼服吊带长裙，裙身像浩瀚星空一样闪亮迷人，衬托出高挑纤细的身材。耳朵上挂着月牙形耳环，脖颈处是黑色缎带锁骨项链，脚上是绑带芭蕾舞高跟鞋。她的肌肤像瓷砖一样雪白，像牛奶一样光滑，眼睛像宝石一样明亮，鹅蛋脸有点婴儿肥。她正捧着一块刚刚切下的蛋糕，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在人群中显得光彩夺目。周围的宾客们也都在欢声鼓掌，好不热闹。

　　突然背后传来咳嗽声。

　　“你可终于来了。我恭候多时了。”

　　安娜回过头，看见一个老人站在台阶上俯视着自己。他拄着拐杖，颤颤悠悠地走下台阶。安娜生怕他一不小心跌下来，急忙前去搀扶老人。

　　“老爷爷，你说什么呢。什么终于来了呢？恭候多时？”

　　“对呀，你不是来取照片吗？昨天有人给我打电话，要来取走几年前拍好的照片，那个人不是你吗？”

　　安娜马上想到是那个给她纸条的人，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含糊其辞道：“啊，嗯，是啊。”

　　似乎触碰到过去的回忆，老人开始侃侃而谈起来：“当年我有幸成为亨利老爷公司的御用摄影师，他们的每次活动都由我来负责拍摄。当时也正是本馆的鼎盛时代，在凤凰城也算数一数二，太多人来这里拍照，以至于预约也得等一个多月。”

　　说起当年的辉煌，老人貌似很激动，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其实，本馆能得以如此景气也全是靠了詹妮大小姐的名气了。”

　　“詹妮小姐？”

　　“嗯，就是你刚才看的照片中最光芒四射的那个人，也就是亨利老爷的千金小姐。”

　　安娜把目光再次投在那个女主角身上。

　　“当年我们还是起步的时候，有幸请到詹妮小姐做模特，拍摄了很多艺术照。果然效果非同凡响，越来越多的客人纷至沓来。本馆开业也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拍摄的照片快装满整座照相馆了。可是在选择装饰墙壁的照片的时候，总是毫不犹豫地挂上詹妮小姐的照片，并且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安娜环视四周墙壁，发现詹妮的其他照片都被放在墙壁正中间。有好几张都是生日宴会上拍的，不管哪张詹妮都是被大家众星捧月似的环绕在中间。其他的合照也有很多，无一不是人群的中心。

　　“詹妮小姐的好几次生日宴会都是我来为她拍摄的，可以说我见证了詹妮小姐从小姑娘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小姐的。”老人不无骄傲地说，但很快脸上现出愁容，“也正因此，当我听到小姐离开人世的消息时，我就像被五雷轰顶一样，差点晕厥过去。”

　　“她后来去世了？”

　　安娜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啊，就在这个生日宴会结束后不久，就传来詹妮小姐去世的消息。当时我震惊死了。当时的宴会上明明大家玩儿得是那么开心。这张照片也成了我为詹妮小姐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了。”老人不无遗憾地用手抚摸着那张宴会照，“想必亨利老爷家乱成一团了，以至于这张照片就这样被遗忘在这里了。后来我索性就把照片挂到照相馆墙上，算作是对詹妮小姐的一种悼念吧。凡是有客人来，都会对这张照片赞不绝口。”

　　“对了，”老人突然冷不防地问道，“你在电话里不是自称是詹妮小姐女佣的女儿吗？”

　　安娜心里一惊，什么，女佣的女儿？那个人胡说什么啊。安娜心里有点炸毛。

　　“那你怎么不知道詹妮的事呢？”老人开始起疑。

　　安娜慌忙解释道：“啊，老爷爷，当时还是年幼懵懂的时候啦，现在很多都不记得啦。”

　　见安娜如此解释，馆主信服道：“也是，你不知道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这家公司以前很有名的。”说完又感叹道，“哎，真是红颜薄命啊。她的死对亨利老爷老两口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自她死后，老爷无心经营公司，公司不可避免地渐渐走向衰败，最终倒闭了。”

　　安娜注视着那张照片，原来一张照片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和波折，安娜不由得感慨道。

　　安娜的视线在照片间徘徊。有几张都是詹妮的生日照，还有一张是一对夫妇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宴请宾客的照片。

　　“这是詹妮小姐十岁生日时我为他们拍摄的。当时也是照相馆刚成立不久。”

　　“是这样啊。”

　　由于是二十年前的照片了，照片已经泛黄了。

　　安娜突然被照片角落里一个身影吸引住了。她凑近仔细观察，然后睁大了眼睛。没错，这个身影安娜再熟悉不过了。是安德鲁！尽管穿的服装不同，尽管模糊不清，但安娜不可能看不出来，正是安德鲁。

　　安娜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可是二十年前的照片。可是照片里的安德鲁依然和现在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否则安娜也不会认不出他来。

　　“现在时代激流勇进，很多落后的东西都被淘汰了。”老人又说，“这个照相馆也是该退出时代的时候了。现在你也取走照片了，我也没任何遗憾，马上就可以宣告关门大吉了。作为关门这个仪式，我为小姐您拍张照吧。”

　　“好的，爷爷，没问题。”

　　于是老人走进里屋，从里屋拿出摄像机，开始给安娜拍摄。

　　安娜感到一团迷雾正在脑中漫延。她竟然在一张二十年前的照片里看到安德鲁的身影，而且模样和现在一模一样。另外，安德鲁出现在照片里，也就是说他曾经和这家公司有过来往，至于是业务来往还是私人来往就不得而知了，安娜也从来没有听安德鲁说起过。安娜在临走前询问过老人，不过老人说不认识安德鲁这个人，也没见过他。

　　安娜百思不得其解。那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晚上见到安德鲁，安娜几度欲开口询问，可又欲言又止。思来想去，安娜决定试探一下。

　　“安德鲁，凤凰城历史蛮悠久的。”

　　“嗯，是啊。”

　　安德鲁正在翻看学生的绘画作品，心不在焉地说道。

　　“那二十年前，安德鲁是在国外吗？还是在凤凰城啊？”

　　安德鲁听到这句话屏住嘴，笑容从脸上消失，低下了头，安娜感觉他有点黑脸。

　　“上次你是问我家庭情况，我回答了你，这次又是问我二十年前的事，安娜，你最近怎么了，疑神疑鬼的，你是对我有什么怀疑吗？”

　　“没有！”安娜慌忙解释，她没有想到安德鲁会生气。“我，我只是想了解你更多点，仅此而已。我并没有强求你回答。”

　　安娜眼中闪现出泪花，声音有点颤抖。她被安德鲁的语气吓到了。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冰冷陌生的语气。

　　安德鲁见状急忙将安娜拥入怀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我有点语气重了，吓到你了是吗？我再也不会了。请原谅我，安娜，好吗？”

　　“嗯。”耳边传来安娜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呜咽。

　　“安娜，不要再问我一些奇怪的东西了，好吗？咱们一直不都很好吗？就这样保持下去可以吗？”

　　“嗯。”

　　安娜温顺地点点头。对，是自己最近变得奇怪了，竟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安娜怀念以前温柔的安德鲁，她再也不要见到安德鲁冰冷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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