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许三脑子里千转百回，神色变了又变，几次想说什么却终是欲言又止，没了只道：

        “夫人放心，这事铁定会给夫人办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秦五丫不知道就这么几句话许三居然已经替自己脑部好一出‘风流男人寻花问柳，贤惠妻子暗自神伤’的恶俗剧情。

        见许三欲言又止，只当他有什么难处便问：“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与明说就是。”

        “呃...没...没什么不妥当的。”许三讪讪一笑，抓着银票转身就跑。

        夫人你可千万要宽心。当家的心里只有夫人你，其他花花草草的都是过眼云烟。

        “许三这小子是怎么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许三前脚刚走，后脚张山便进来了，见秦五丫坐在前堂，知道她刚刚招了许三来说事便问了一句。

        秦五丫也不瞒，一五一十的将秦四丫也就是秋蓉的事情都说了个明白，又道：

        “她终究是我四姐，从前在家里，三姐和四姐的性子是最柔软不过的，只...罢了，都是些糟心事说也说清楚。”

        老秦家的那些是非，张山多少也派人打听过，自然是知道一二的，当下便拍了拍秦五丫的肩膀安慰道：

        “许三那小子有分寸，你放心吧。”

        “我知道。”秦五丫勉强笑了笑，不再多言。

        张山见秦五丫的神色不愉，便笑道：“今日，我带你去吃外食可好？听说镇东新开了一家酒楼，善做全羊，前头那些小子，这几日可没少去。”

        “全羊？烤全羊吗？”秦五丫眼睛亮了亮。

        “喜欢？”张山笑。

        “喜欢，只懒得出去。”今早出门又从张氏哪里回来，秦五丫心里惦记着事一直没想着吃点东西点点肚子，现下还镇上有点饿了便道：

        “不如叫魏嫂子走一趟去买回来吧，便要正羊。到时候也可让才嬷嬷和福喜福至两丫头也尝尝鲜。”

        “随你心意。”张山不是个计较，见秦五丫似乎真的累了，也没强求，只道：“可要先回房去歇一儿？”

        “不了，昨日睡的好，现下倒是不困了，就是饿。我得快些去叫魏嫂子才是。”

        说罢秦五丫便要起身，去被张山了拦了下来道：“我去吧。”

        “也成，只你与魏嫂子说，在走一趟来客居，与我带两盒糕点来。”秦五丫补充道。

        “知道了。”张山宠溺的捏了捏秦五丫日渐丰腴的脸庞。

        忽然觉得，手感确实不错，心下满意便又捏了一下，只惹的秦五丫恼羞成怒，方才低笑着出了门。

        待张山离开，秦五丫不满的揉了揉已经被捏红的脸颊肉，心下苦恼：

        这可怎么办，这一顿顿的吃下去，孩子不见怎么长，自己倒是先胖成猪了。

        在这般下去，只怕等孩子生下了，自己脸上的肉也不见得就会消下去，指不定胃口养好，以后还会越吃越多也说不准。

        想着，秦五丫又不由埋怨，张山这厮好好的在自己面前提什么烤全羊！

        “为何不愿意赎身”

        次日晨，许三前来回话，只还未开口便将秦五丫的银票抵了回来，方才说那秋蓉不愿意被赎身。

        秦五丫心下一惊便问道：“可是那赏春楼的老鸨不愿意放人？”

        “不是。”许三摇头道：“赏春楼算实在正经的官家买卖，里面的姑娘各等都有各等的身价，除了头等的清官花魁不好赎外，寻常姑娘只要银两齐全自可赎身。

        秋蓉姑娘是赏春楼里的三等姑娘，且年岁也不小了，赎身银两不过百两即可。”

        “那又为何....”

        “是秋蓉姑娘自己不愿意被赎。那赏春楼的老鸨说，在她楼里做了姑娘的便是她的闺女，既然秋蓉自己不愿意，她也不好强求。”

        “这...是那老鸨的原话？”

        “回夫人，是原话。”

        秦五丫的神色变换，说不出的难受。

        “那你可见过秋蓉了？”良久秦五丫问。

        许三的神色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见过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五丫有些烦躁，没有理会许三的尴尬，只又问：

        “那她自己是如何说的？”

        “秋...秋蓉姑娘说，若...若是喜欢她的身子，自可花了银钱到楼里寻她就是，若是想娶她回去做妾，若是...”

        许三这人平日办事虽圆滑，可到底年纪还小了点，想起在赏春楼里时见秋蓉说话直白，不由微微红了脸，连带着说话也疙瘩了起来。

        听到做妾二字，秦五丫不由狐疑起来，不由接口道：“若是娶她回去做妾如何？”

        “秋蓉姑娘说若是想娶她回去做妾，便让夫人断了这份心思。”许三硬着头皮道。

        许三的话让秦五丫一愣，秦五丫不知道秋蓉为何宁可待在勾栏院，也不愿意与人做妾。

        虽然秦五丫想将秋蓉赎出来是临时起意，也没来得及考虑往后要如何安置她，但不管怎么样，秦五丫也从来没动过让秋蓉去给谁做妾的心思。

        只是秦五丫虽然没有动过要让秋蓉做妾的心思，却也没想到秋蓉自己会这样坚决的否认这个提议。

        秦五丫想着，与人做妾终究是比在勾栏院里做妓女要强一些，为此昨日许三问自己以什么名目去赎秋蓉时，自己才会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只想着先将秋蓉赎出来便好，往后自可慢慢打算。

        只是秦五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随意的理由竟然会遭到秋蓉的驳回。

        沉默了许久，秦五丫微微叹了口气，问：“那你可问清了缘由？”

        “问清了。秋蓉姑娘说...说男人都是薄性之人，喜欢了便买去，腻味了又卖掉，既然终究是一样的出路，何苦来回折腾。”

        许三的脸涨的通红，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断断续续道：

        “秋蓉姑娘还说，她从前就是给人做妾，也吃够了正头娘子的苦楚。她现在过的虽难堪，可好歹不用提心吊胆的。既是如此，何必在同一个处摔上两次。”

        秦五丫心下微惊：“她当真这般说的？”

        “是秋蓉姑娘的原话。”许三锤头，不敢去看秦五丫的面色。

        许三不知道秦五丫和秋蓉的牵扯，只还当秋蓉是张山外头保养的妓子，此时心下不免为秦五丫抱不平。

        当家的找什么样的姑娘不好，怎么找了一个脾气比正经人家小姐还大的。

        不愿意做妾，难不成还要赎回来当真头娘子供着？

        秦四丫，秋蓉，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

        对于秦四丫的过往，秦五丫大多数是通过村子的闲言碎语和林氏偶尔的叹息中拼凑起来的，而真实的秦四丫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秦五丫并不知道。

        秦五丫有些茫然，她这个未知的四姐了解太少太少了。

        “你明日在走一遭，便于秋蓉说，你家老爷姓秦，名讳是秦大山。且再听她愿不愿意与你走，若是愿意，你便将她带去镇西的宅院，若是不愿意，便随她了。”

        见许三面色诧异的领命退去，秦五丫微微叹气。

        不管秋蓉是怎么选择，终究都是她自己选的命数，至于是好是坏也与旁人再无瓜葛。

        次日，许三并未来后院回话。

        直至第三日申时，张氏却带着小宝过来了。

        秦五丫命人将屋内的火盆架上，又遣了福喜福至两个丫头将小宝带去外间玩耍，方才领着张氏做与一旁。

        张氏今日难得穿一身湖蓝绣锦绣芙蓉的袄子，尾髻簪了三支素钗，显得极为端庄大方。最难得是张氏原本长久素面朝天的面孔今日似隐隐扑了粉黛，只即便是这样，秦五丫也看出张氏的面色有些不好，显然是有几日未的安眠的缘故。

        “嫂嫂这是怎么了？”虽知张氏今日来多半与秋蓉之事有关，可秦五丫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果然，张氏闻言抬头看了秦五丫一眼，面露忧色：

        “昨日一早，你四姐上门了。娘她...有些不好。”

        “四姐她可是说了什么？”秦五丫问。

        “四姑娘说，自打她被卖出老秦家后，便与老秦家断了干系，往后如今叫秋蓉，姓傅，与秦家再也没了瓜葛，不必我们费心思赎她。”

        “四姐的性子倒不似我娘。”秦五丫有些嘲弄的笑了笑。

        想起前日许三的话，秦五丫便已隐隐知道自己这个四姐的性子终究是与秦家的其他女人有所不同。又或者从前是一样的，只人一旦陷入了绝境后，若不是毁灭，便是凤凰涅槃致死低于后市。

        相似的遭遇，秦三丫选择了前者，逼疯了自己，毁灭了自己。而秦四丫却选择后者，即使重头再来后的傅秋蓉依旧是深陷脏脏泥沼之中，却也终就不再是往日温顺柔软的性子了。

        不知为什么，秦五丫忽然觉得，或许在如今的傅秋蓉眼里，一个‘秦’字才是这世间最肮脏最避之唯恐不及不过的东西，比值身体的肮脏屈辱更令人作呕。

        秦五丫没有理会张氏因自己的嘲笑而有些惊讶的脸孔，只淡淡的问：“那娘又是怎么说的？”

        “娘只一味的哭，说她对不起四姑娘，说四姑娘吃了太多苦头。”张氏思及昨日自家婆婆的模样，脸上有了动容同情之色。

        对于林氏会有的举动，秦五丫毫不意外。可是即便是心知肚明的，可再次听到，秦五丫任就觉得自己的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并不如何疼，只是有些微凉在蔓延，一点一滴的吞噬着自己的血肉。

        秦五丫脸上的嘲色褪去，图留一抹不知是悲凉笑意：“我娘她便也只会哭了。除了哭她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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