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倒不是五丫新得了衣裳便急着穿出门显摆，着实是她平日里穿的那几件衣衫上不得台面，若是寻常在家里做活农忙也是无事，可要是正经出去谈事却到底有些不妥当。

        五丫年纪本就小，又是一个女娃子一个在外无人壮胆，若穿的还不体面些难免被人小瞧了去，指不定还容易误了正事，错过最合适的屋子。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是习惯了看他人衣裳来分辨好坏合宜的，想来谁也不会轻易让一个看着如同乞丐或者地痞流氓一般的陌生人住进自个儿家里头，这并不算势力。

        狗咬吕洞宾不过是个神话故事而已，生活不是童话，没有那么多神仙转世贵人相助的戏码，所以秦五丫心里很清楚在自己要求他人的前提下不如先要求自己或许更好些。

        这个时代请牙人帮忙相看房子敲定凭租买卖已经算不得小事情，五丫身上的这身衣裳算不得细巧，不过是一身粗麻的衣裳，花色纹样皆清淡雅致，是寻常小户人家最常见不过的衣裙，好在看着甚是干净得体，不会让人瞧着你有多好，却也至少不会轻瞧了你去。

        五丫起的早，村子里忙活的人还不甚多，只有几个妇人扛着小锄正往山叫下的菜田里赶。

        如今正式种植萝卜、白松菜最好的时日，家里男人劳力都是要去正经的田里忙活着种苞米花生的，而想萝卜白松这些寻常只能拿来添做嚼头不能管饱的小菜便多是交给妇人忙活。

        忙活的好，等过个小半年入了冬便也是上等的好菜。要是忙活的不好，顶多也就少了些嚼头却也到底饿不死人。

        乡下人实诚往往将田看的比天还重，而田里产的口粮便是自个儿的命，万分精贵，少有拿家中正经的良田来种些不顶饱的小菜，这若说出去可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种口粮又是件大事儿，轻心不得。女人家力气小，除了收割时要一同来帮忙外，寻常的活计多是落在家中男人手里。而那些个手脚勤快的妇人也不闲的，这不没几年李家村各处的山脚下便被开出了一片片菜田，地不大，可种些家常嚼头却是顶好的。

        当然这些情况是针对大多数乡下人家来说的，老秦家那种境况就必须得除外。老秦家男人脸皮个顶个的厚实，女人当男人使的事儿是惯常干的当不得数。

        几个妇人眼瞧着换了新衣裙的秦五丫从她们身旁走过都是一愣，也不知道是谁拿手肘戳了戳旁边依着的妇人，一群人便三三两两的停了下，都转身往秦五丫离开的方向瞧去。却见是一个身量不高身材窈窕的年轻姑娘家当下便更是好奇，这不为首的妇人便满眼艳羡的于旁边的妇人说嘴：

        “老三家的，你瞧瞧，你瞧瞧，这是好摸样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好生俏丽的身段儿。”

        “怎的，可是瞧着人家身上的衣裳好看？”那被称作老三家的妇人玩笑道：“不如你今儿个晚上回去卖力些，让你家那口子得了痛快，便也能让他于你去做上一身穿穿？”

        “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巴。”那个被老三媳妇打趣的妇人听着脸儿一红，气的直跳脚，可嘴上却也不绕人：“我看是你家老三昨儿个晚上不如你的意，才让你这大白天的满嘴

        。

        你说我想穿了，我瞧着倒是你想穿了才是，可是瞧着刚刚过去的那丫头身段好艳羡了？

        我可听说你家老三前日里在场口喝浑了酒就嚷嚷着说柳家屯那新丧的小寡妇身段好，那小腰细的和柳枝儿似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把十里八村的男人的魂都给摇没了。

        瞧瞧刚刚过去那丫头的身形可不也是柳枝儿似的，我看着比那柳家屯的小寡妇还好些，我说老三家的你可是看着眼馋了？”

        那妇人嗓门大，这一嚷嚷原本俩人之间私下的玩笑话便让周遭的妇人都听了去。

        老三媳妇年前生了她家老四后就落了一身的肥肉，最听不得旁人说他家老三喜欢小身段的话，一时间那个个年纪大的妇人便嬉笑成一团上去一并戏弄老三家媳妇，而一些年纪轻的小媳妇们则红着脸掩着嘴在一旁偷笑。

        “姚大嘴巴，你又胡说！”老三媳妇被气的不行，可心里有知道自己这姐们就是个嘴皮子欠的，若真要于她争起来，还真是谁也争不过她。

        原来这妇人是村南李铁壮家的媳妇，姓姚名大儿。不是清水镇这一片的人，听说是从临镇嫁过来的，性格爽朗嗓门也大，平日里说话也不知道遮掩下，那张嘴好似缺了把门的一般最是言行无忌，所以村子里的妇人平日里开玩笑都叫她姚大嘴巴。

        不过她的大嘴巴可和王大花王春杏那种坏心眼不同。姚大儿人不坏，是个实打实好心眼的，嫁进李家村没几月便于村子里的妇人打成了一片。

        姚大儿平日里最是好说话，今儿个谁家办喜事缺个厨娘，明儿个谁家种吃食却把菜籽她都跑在前头儿也从不计较。若是细说起来。那日秦五丫和老秦家闹分家之时，这姚大儿就是里头骂王大花骂的最凶的一个。只是今日秦五丫变化太大，那姚大儿又一心于老三媳妇说闲话竟是没有认出来。

        老三媳妇被众人说笑的下不了台，又想着自家那死鬼前日却是喝混了酒在场口满嘴的跑驴粪于自己丢人现眼当下便更觉得脸上无光嘴里也不禁酸溜了起来：

        “柳家屯那小寡妇有甚好看的！柴火似的身子骨，风一吹就倒的，见着个男人也不管是什么样的货色，那两只腿就和棉花似的软的站不住恨不得青天白日的就要把她那身骚皮子给扒了。”

        众人见老三媳妇说的大声知道她是是真生气了便也不在继续笑闹，可也有那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的依旧扯着嗓子道：

        “你家老三可不就是喜欢那小寡妇的骚样，老三家的不如你今儿个便去柳家屯转转学学那小寡妇的骚模样，夜里头也好降住你家老三。”

        “我呸！那臊蹄子的贱模样我可学不来，你们谁要学就去学，看看你家男人是被你们迷去了魂儿还是打断了你们的腿！”

        老三媳妇也是个厉害的住这开口一说便也无人说话了。虽然她们这些要好的妇人平日私下说话也是口没遮日的可到底都是规规矩矩的正经妇人，哪里能真去学了那些个下作手段来，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说重些若是被夫家嫌弃德行不当赶回了娘家可真正要寻了裤腰带于自己吊上算了。

        几个妇人闲话间一直跟在众人最后头不声不响的一个眉目娇俏的年轻小媳妇却是面有疑惑，一步三回头的往秦五丫离去的方向瞧：到底是谁呢，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却有想不起来？

        走在她身边的姚大嘴巴见她心不在焉的便道：“锤子家的，你瞧什么呢？可也是瞧刚刚那丫头身上的衣裳好看？

        你家锤子是个好的，眼瞧着就是个能疼媳妇的，想来等他从镇子里赚了银钱回来也会于你买上一套。嫂子瞧你这身段这模样可比刚刚走过去那那头周正水灵多了，你若穿上那身衣裳定是个十足的美人儿就是那镇子上的小姐都比不上，大伙儿说是不是。”

        锤子家的是个新嫁媳妇，是个闷葫芦说话做事均是诺诺的，听姚大嘴巴扯了一嗓子当下便羞窘迫的不知道如何时候，随后又听身边妇人的一阵打趣那小脸儿更是涨红到了耳后根。

        要说这这李锤子家的，也不是旁人，于秦五丫不算熟悉却也见过一面，正是那日秦五丫下山卖蛇时撞倒的，跟在王春杏身后的年轻小媳妇，柳小草。

        柳小草长相清秀眉眼也温顺，身条瘦小，加之性子又软弱，平日和谁说话都大不起声响来，一副子傻傻的，好欺负的模样。

        可正式这样的外表反而让旁人忽略了柳小草的真实性格，其实这柳小草不但不笨反倒十分聪明，且比起一般妇人都来的记性好。

        虽然只在那日见过秦五丫一面，可秦五丫于王春杏对掐时的泼辣模样还是给柳小草留了十足的映像。这不刚刚一群妇人都未看出来时，便只有她一个人瞧出了不对劲。

        这日晚上柳小草思前想后半日总算将今日穿着簇新卦群的年轻女子于那日如同乞丐小子一般的彪悍秦五丫联系到了一处去，是她，一定是她！

        话说秦五丫这日早早的来到了镇上，寻了两日前的牙人一并去相看房子。

        于五丫之前想的一般，单间儿的屋子又要独门独户着实少的可怜，好在那牙人是个仔细的，也不嫌弃秦五丫出的银钱少，反倒瞧她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出门寻屋子多是不容易，更是多费了些功夫留神了一番。把那些房户的人品习性都打听了一二，直接刨去了一些泼辣难缠的，只留下了一些口碑甚好的。

        要相看的房屋一共有三处，一处在镇南，是一个两进的小宅院，位置是极好的，进出也热闹，房户是个四十开外的婆子，老爷子去的早，家里头如今一共五口人，除了婆子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儿媳，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和一个大胖孙子。

        她那儿子年前外出跑商去了，听那婆子言语怕是几年都未必会回来，饶是回来也住不了一两夜。说起来这宅子人头挺多，于秦五丫期望的独门独户儿的要求相差甚多，可贵在里头儿都是些女人住着也不算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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