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她盯着302门口上的那个倒贴的福字看了几秒，转身蹬着拖鞋往楼上走。

        叶迢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准备给姚舒涵打视频吐槽这件事。可刚一拿出手机，就看到了右上角显示着无信号。

        叶迢这才看到一早被她忽略的10086的短信，告诉她手机还有08的余额，请及时缴费。

        手机经过一天的功夫，这下彻彻底底的欠费了。

        这破地方，没有wifi，没有熟人。

        叶迢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

        熟人是没有。

        不过

        叶迢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

        刚刚的萍水之交算是认识了吧？

        叶迢把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虽然她极度不愿意和这个302的房主再产生什么生活上的交集，但现下好像也只有他能帮自己了。

        要是被拒绝了，还是挺尴尬的吧。

        叶迢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很多结果，但是她没法不用手机。

        她突然想到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无论怎样的人，多高傲多放不下姿态，被逼到了绝境，也会如蝼蚁一样苟活下来。

        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蝼蚁。

        叶迢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走两步退一步的回到了302的门口。

        她举起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气势明显不如刚刚。

        敲了一会，没人开门。她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敲了一会儿，门从里面往外推开了。

        赵彦生这次把衣服穿上了。

        一件简单宽大的黑色t恤罩在上身。

        “有什么事？”见是叶迢，赵彦生先是一愣，然后眉头耸了起来，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他脸上写着明显的不耐烦。

        “赵先生？”因为此趟目的有求于人，叶迢把态度放软和了许多，也客气礼貌了起来。

        赵彦生挑了挑眉，他很少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

        “我想问你，你家有wi-fi吗？可以借我连一下吗？我想交个话费。”叶迢冲他摇了摇手上的手机，她的声音越来越细，“或者你要是不想我连你家wifi，那或许你可以帮我交一下吗？”

        赵彦生一言不发，靠在门口盯着叶迢。

        面前的女人，有点意思。

        上一秒还张牙舞爪，下一秒就乖如白兔。

        哪一个是真正的她。

        赵彦生没答应，也没拒绝。

        叶迢见低着头等不到一个答案，索性抬头直视他。

        两人僵持着，就在叶迢准备开口说算了时，赵彦生开了口，“电话号码。”

        “134xxxxxxxx”叶迢迅速报了出来，生怕他反悔。

        “交多少？”赵彦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在手机上输号码。

        叶迢说：“一百。”

        赵彦生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交好了。”

        这边他刚说，那边叶迢就收到了短信，10086告诉她，她刚刚缴费成功了一百元。

        “谢谢。”叶迢先道了谢，“我给你现金？”

        云县这地方大多都用现金，不过才来了几个小时，她就已经习惯了用现金支付了。

        “行。”

        叶迢掏身上的口袋，掏了半天除了一把钥匙之外，什么都没掏出来。从家里出来的太急，她只带了钥匙和手机。

        赵彦生不催她，就盯着她看。

        他突然看到她手上拿着的那把他再熟悉不过的钥匙。

        “你住402？”他问。

        叶迢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是啊。”

        见赵彦生不说话，她问：“怎么了？”

        就在叶迢以为402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汗毛都要竖起来时，赵彦生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是402的房东。”

        叶迢愣了几秒，然后“哦”了一句。

        她说：“我没带现钱下来，不然你等我回家拿？”

        “明天再给我吧，我还有事。”赵彦生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挥了挥手。

        叶迢问：“你不怕我跑了？”

        赵彦生看了她一眼：“为了一百块，不至于。”

        他像是笃定了她不会跑一样，叶迢有一瞬间这样的感觉。

        “明天几点？”叶迢又问他。

        赵彦生没再继续呆在门口，转身进了客厅，“十点以后吧。”

        叶迢心里记下了时间，冲里屋喊：“那我先回去了。”

        里屋没有回应，她也没再继续呆下去，转身上了楼。

        /

        锁好门后，叶迢回到了餐桌前。

        还没吃完的面坨在了碗里，碗上浮了一层红油，让人看了就没食欲。

        叶迢用筷子搅了搅，把碗端去了厨房。

        忙了一天，叶迢身上的t恤早就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她从箱子里拿了条睡裙和换洗的内衣，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的淋浴头连着厨房里的热水器，叶迢打了好几次火才打着。淋浴头的水力足，打在人身上疼的很，叶迢边往自己身上挤沐浴露边躲着从淋浴头里喷出来的水。

        下水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水通过下水道往下流去。

        叶迢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套上睡裙，用毛巾擦着头发往外走。

        这怕是她洗过最艰难的一个澡，大学里的公共澡堂里的水力都没这儿足。叶迢往客厅里的镜子面前一站，胸口雪白的肌肤被打的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红。

        叶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碰了碰镜子。

        阳台的门没关，有风吹了进来。

        叶迢望了眼阳台，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阳台的架子上有两盆已经死掉了的花，不知道死了多久，残枝败叶的耷拉在花盆边上。叶迢把头上的毛巾取了下来，湿发垂在脑后，静静的感受着从外面吹过来的风。

        云县的天黑的早，不过才八点，天就黑透了。

        她往外看去。

        远处大片连绵的山上亮着点点光，像是山上盘了一条会发光的led灯。因为地处偏远，叶迢yi抬头，便能看见漫天的星星。

        晚上的云县安静，沉默，叶迢又觉得这儿也没那么差。

        就当她沉浸在这份宁静里时，一楼传来了摩托突突的发动声。

        是赵彦生。

        叶迢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背影，厚实的肩背上背着一个大包，他把钥匙插进摩托上，斜跨了上去。摩托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栋间显得格外大声，他没多停留，发动了车后往左边的道上拐了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便溜的没了影儿。

        叶迢往他消失的那条道上看去，黑黢黢的，也没个路灯，什么也看不清。

        在阳台呆了一会儿，头发就已经被风吹的半干了。

        叶迢又看了一会儿景色，觉得没什么看头了后，她转身进了里屋，顺带带上了阳台的门。

        行李箱还摊在地上没收拾，她又蹲在地上开始收拾行李。

        衣服带来的不多，还有一部分在路上，吴芸给她寄了最快的快递，估摸着这两天就该到了。倒是她的护肤品，摆了满满一桌子。叶迢没把它们摆在卫生间里，洗手台那个小地方，放个刷牙的杯子后就放不下别的什么了。

        一番收拾后，这个房子总算有了一点人居住的气息。

        叶迢在床上躺了下来，无聊的翻着刚刚从箱子里收出来的琴谱。

        看了没一会儿，她就就着那本琴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叶迢是被窗外的声音给吵醒的。

        一大早，赶集的赶集，吆喝的吆喝。

        叶迢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才决定起床，她看了眼手机，昨晚睡着了没给手机充电，这会儿已经自动关机没电了。她翻了个身从床头柜那儿扯过充电线，插进了充电孔里。

        充了大概几分钟电，手机就能开机了。

        不过才七点多一点，叶迢打了个哈欠，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昨晚也不知道几点睡着的，不过这一觉睡的还挺踏实。除了床板有些硬硌的她浑身疼以外，晚上睡的还有些热，背后渗出来的汗和睡裙粘嗒嗒的粘在一起，惹的她不爽。

        叶迢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吊带，走进了卫生间。

        她打算先冲个凉再出门去吃早饭。

        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后，叶迢看了看外面的太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全身喷了几层防晒，在吊带外又套了件防晒衣，拿起挂在门口的太阳伞和钥匙出了门。

        云县的夏季，来的比宁市要早的多。

        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叶迢严重怀疑云县的地表温度是不是已经高达三十度了。

        转了道弯，就到了三楼。

        叶迢往302门口瞟了一眼，门口那一排整齐的方便碗已经被带走扔掉了，估计是赵彦生昨晚带走的。

        她收回了目光，往楼下走去。

        家楼下没什么早餐摊，叶迢往批发市场那块位置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才找到一家看起来简陋的早餐摊。

        说是摊位，其实是一辆小推车，小推车上面架着张巨大的篷子。

        小推车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瓶瓶罐罐的调料，中间架着几个小炉子，上面放着几个砂锅。砂锅里的水在反复的扑腾，冒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升腾着。

        小推车前的座位是一张又一张的折叠矮桌和塑料板凳组成，座位不多，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只有七个板凳。

        叶迢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小跑进了篷子底下。

        “老板，来一锅米线加个蛋。”叶迢站在摊前，挑了一碗素米线。

        一大早的，她也吃不了什么。

        “好嘞。”老板从旁边的桶里抓了把已经提前泡好的米线放进正沸腾的厉害的砂锅里，又在旁边的平板上喷了点油，给叶迢现煎了个蛋。

        叶迢这才看到老板手里的那个油壶是一个农夫山泉的瓶子，他在瓶盖上戳了几个小孔，油就从那里出。

        她挑了个离阳光稍微远点的位置坐下。

        不远处批发市场来往的人比昨天要多了些，大家都在趁着早上的大好时光赶早集。

        叶迢眯了眯眼，把视线转回到在砂锅里沸腾的米线。

        米线很快就端了上来，老板细心的提醒她，“砂锅烫，别烫着手。”

        叶迢点点头，从一旁的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在砂锅里搅了搅。

        虽然只是一碗素米线，但里面的配菜却不少。小青菜，火腿，酸豇豆，铺了满满一层，最上面卧着一个煎的金黄的蛋。叶迢用筷子戳了戳，蛋黄流了出来。

        还是个流心蛋。

        叶迢拿出手机给面前的早餐拍了张照，又对着不远处的批发市场拍了张，发了个朋友圈，谁都没有屏蔽。

        她给照片配了文字：享受早餐。

        这是叶迢今年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显示发送成功后，叶迢把手机放到一边，慢条斯理的挑了一筷子米线往嘴里送去。

        还没吃上两口，手机就在旁边震动了起来。叶迢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妈。

        她按了接通键，往右边划拉了过去。

        吴芸的声音立刻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叶迢，昨天走之前不是说好了到了云县就打电话回来的？电话不打一个，发朋友圈倒是很快。”

        叶迢知道，吴芸只有在很生气的时候才会叫她大名。

        不过现在山高水远，吴芸也只能嘴上说说罢了。

        她也知道早上八点这会儿，吴芸吃完早饭会看朋友圈，所以她特意挑了这么个点故意发给吴芸看。

        为的就是让吴芸主动给她打这通电话。

        现在很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

        叶迢不慌不忙的往嘴里送了口米线，细嚼慢咽的吞下去后才慢悠悠地说：“不是叶昇平和我说，来了云县要多享受生活吗？我这不是在享受早餐嘛？”

        吴芸在电话那头恨铁不成钢，“叶迢，说了多少次不要直呼你爸的名字。”

        叶迢无所谓，“他在你旁边吧？”

        吴芸看了眼坐在饭桌旁板着脸的叶昇平，叶昇平对她摇了摇头。

        叶迢不用脑袋想也能猜到，叶昇平肯定在旁边。

        她发这条朋友圈也就是想气气叶昇平，没想真把吴芸气出个好歹来。她对吴芸好生说道：“妈，我在云县这边会好好呆着，反省反省自己的。等叶昇平什么时候开心了，想起我了，我再回宁市。”

        叶迢没等吴芸回话，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砂锅里的米线还有不少，但叶迢也吃不下去了。

        她把配菜吃了不少，停了筷。

        问过老板价钱后，付了钱，转身进了一旁的批发市场。

        家里还缺不少东西，她又从批发市场里买了些必需品，拎了回去。

        这一趟来回也才不过一个多小时。

        叶迢回到家，也才快九点。

        距离和赵彦生约好的十点还有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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