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信仰

自然能治愈心灵，这个道理羽生结弦一直都明白，但当亲眼目睹冰河湖时，他仍被这片美到像外星球一样的景色震撼了。

        冰河湖是以是由冰川融化的水流自然规律形成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每一块冰体的模样都各具特色。无论谁到访这片土地，领略的都是独一份的风景。

        这是地球对人类的浪漫情书。

        雪山环绕在四周，置身于冰蓝仙境，就算是能说会道的人到了这里说的第一句话，也只会是哇，真的好美。

        形态各异的蓝冰飘在水面上，仿佛空间和时间都被凝结。

        冰河湖和钻石沙滩只有一桥之隔，他们到达沙滩上时正巧碰上日落，昏黄的阳光落在冰块上，折射出奇异的光。

        上天挥洒钻石在萧瑟的纯黑沙滩上，让严肃孤独的黑色添上了缱绻柔和。

        乔杉月说，她来过这里不下五十次，有九成都会遇上大风天气。即使想多享受这份宁静也会被恶劣的天气逼的提前打道回府，而今日天气晴朗，索性在沙滩上发了两小时呆。

        乔杉月像是提前预判好了，防水的厚羽绒服登山靴是标配，她还从家里拿来了一条非常软糯的羊绒围巾，再把毛线帽一带，他可以立马去扮演企鹅了。

        他想，她是多变的。

        勇敢、坚毅、温柔，又有一种出尘脱俗的老成，但偶尔，他会在她身上察觉到一丝易碎感。

        拥有温柔品质的人需有强大的精神内核，到底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才成长成如今的模样，他不得而知。

        但未来总会知道的吧。

        凝望身侧这只小企鹅，她正望着远处放空，恬静淡然。

        离开沙滩时已是近八点了，乔杉月带着他去了公路旁的一家小店，她说冰岛最好吃的龙虾热狗就在这里。

        咬一口鲜香四溢的热狗，羽生结弦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真是多亏了月酱，我这次旅行赚翻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月酱了。”

        “那，如果以后我去仙台，也请羽生君这样招待我吧。一定变了很多，说不定我会又一次迷路呢。”

        “放心吧。”羽生结弦笑盈盈的说，“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了，我会顺着哭声找到月酱的。”

        乔杉一听，气鼓鼓的反驳：“怎么还记着我的糗事啊，都说了我是因为膝盖太痛了才哭的！”

        羽生结弦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云淡风轻的回击：“也请月酱记得，接受帮助后要喊结弦尼酱啊。”

        “才不要呢！”

        她故作傲娇的背过半个身子，瞟见女孩的耳尖红的像今晚的朝霞，羽生结弦连忙转移话题。

        见好就收，他深谙此道。

        女孩的骨子里是反叛的，这个事实是在即将回程时他才深刻意识到。

        她打开车载音响，点开了一个他不认识的app，看了两分钟后，闪着星星眼看向他，两眼写满了兴奋和跃跃欲试。

        “羽生君，你想看极光吗？”

        “嗯？”

        她把手机举到他眼前，“今夜的kp指数很高，虽然最佳的观测时间在冬天，但我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遇到过一次。”

        “我不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来冰岛，但冬季的冰岛对你的呼吸道很不友好。所以，我想带你去试一次。”

        结伴旅行最容易让人产生模糊的好感，这几天发生的种种她都记在心里，她贪心的想要更进一步，却又时刻警醒自己，冰岛之行于他来说是一场对过去的告别。

        他想开启崭新的生活了，但在这之前，他需要无所顾忌的释放一次。逃离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与重担，跳脱出规矩和禁锢。

        当他回到日本，一切将会步入正轨。她有幸见证他的蜕变，已了然无憾。

        所以，她想要带他体验一次真正的疯狂。

        “羽生君，我们去追极光吧。”

        女孩坚定的眼神像一记重拳狠狠的砸进羽生结弦的心间，他没犹豫，果断的点头：“好，我们去追极光。”

        就这样，23岁的乔杉月带着27岁的羽生结弦，往冰岛更深处的无人之地进发。

        公路的尽头衔接着天边，紫蓝色的花海伫立两旁。乔杉月将音量开到最大，两人肆意的笑着，到后来，他打开窗户尽情的放声大吼。

        自由，原来是这样畅快的。

        开到了无人烟的地区，两人坐在车里静静等待。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

        一直到近十二点，都还没有出现，就快过最佳的观测时间了。

        乔杉月不免有些焦虑，眉头拧的紧紧的。羽生结弦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月酱，别在意。本来冬天也不一定能天天看到极光的，夏天就更少见了。”

        “嗯，就是觉得很可惜。”明明是自己提出要来的，没有让他见到极光，难免失落。

        “回雷克雅未克有两百多公里，得开三个小时呢。我们等到十二点半，好吗？不然你太累了，疲劳驾驶很容易出安全事故的。”

        “好，听你的。”

        幸运女神总是格外仁慈，没过十分钟，

        乔杉月指着天空，激动的尖叫起来：“羽生君！快看快看！！”

        一道长长的缤纷绚烂的绿色飘带横在满天繁星的画布上，像是天空被打翻了调色盘，绿色的末尾还带着一点柔和的紫色。

        “居然有一点紫色！我们运气真好！”乔杉月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了，她真的追到了奇迹。

        望着浩瀚无垠的梦幻星空，羽生结弦突然释怀了。

        他想，他不再困惑犹疑了。

        想到什么就去执行吧，无论是作为指引方向的北极星，还是千万颗繁星中的一颗粒子，他都是他。

        而支持他的人，想必也会同这万千星辰一样，熠熠生辉。

        疯狂的下场以乔杉月发烧作为结尾，第二天中午他给她打电话时，被郑源成告知她服了药刚刚睡下。

        这几天一直在连轴转，昨天吹了那么久的风，还开了六七个小时的车，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况且乔杉月还那么瘦弱。思量再三，他去了商业街，开着视频让姐姐参谋挑礼物。

        挑挑拣拣许久，最后才在zimmermann买下一件2022春夏成衣系列的连衣裙。花卉元素叠加在油画感十足的配色上，氤氲的淡紫色在白色的裙底上晕开，背部的镂空设计上垂着一缕一缕的白纱蝴蝶，轻盈而治愈。

        几乎是一眼相中，这样复古又仙气十足的裙子，一定很适合她。

        等待店员打包的时候，他坐在休息区，听着手机里传来不满的抱怨：“什么嘛，明明自己也可以决定啊，还让姐姐陪着你逛了两个小时。”

        “我不是怕自己挑的不好月酱会不喜欢嘛…辛苦姐姐啦。”

        “月酱一定是位很美的女生吧，那条裙子很难驾驭呢。”

        “嗯，虽然不知道符不符合她的审美，但想象一下她穿上的样子，就觉得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柚子啊，你不会是已经喜欢上别人了吧？”纱绫的八卦之心正熊熊燃烧着，很难听到他会这样直白的夸一位女生。她曾一度以为自家的傻弟弟退役后就会去当苦行僧，结果出门一趟就进步神速，她对“月酱”实在太好奇了。

        回答纱绫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她刚要继续追问，压根她弟弟根本没给这个机会。

        “店员在叫我过去啦，我先去拿东西，后天也就回来了，到时候见面说吧。感谢姐姐陪我，拜拜～”

        “哎！柚子！”纱绫无奈的把手机放回桌面，由美妈妈正巧从厨房出来，问：“柚子挑完礼物了？”

        “是啊，我才刚问他是不是喜欢那小姑娘呢，他就挂了，非常会逃避问题呢。”

        羽生由美一副了然于心的姿态，淡定的喝大麦茶：“等着吧，说不定今年咱家就能出喜事了。”

        到达乔杉月家门口时是下午四点，他清了清嗓子，叩响房门。

        开门的是高斌，看到来人是羽生结弦，他明显愣了一下，回头朝屋里喊：“源儿！罗辛！来客人了！”

        闻声赶来的郑源成大声的吐槽道：“什么客人啊？esther阿姨去英国了哪儿来的客人？我去…”

        他快步走到门口，眨眨眼又掐了自己一把确认不是幻觉。

        不是吧？羽生结弦抱着花…和礼物，登门采访来了？

        还是罗辛最靠谱，来的最晚，却异常淡定的把羽生结弦请了进来。

        刚进客厅，羽生结弦就先对着郑源成郑重其事的道歉：“因为我的缘故让月酱生病了，非常对不起。”

        世界冠军对着自己这样，郑源成慌的不行，忙摆摆手：“她是昨晚忘记关窗户了才冻着的，和你没关系的，无需自责。”

        寒暄了几句，羽生结弦坐在沙发上，环视一圈这三位壮汉，尴尬地搓搓腿：“我…方便去看看她吗？”

        高斌一听，很明显的松口气：“可以可以，她的房间在楼上，挂着粉色小牌子的就是。”

        “好的，谢谢。”羽生结弦抱起花和礼物，轻手轻脚的上了楼。

        直到听到楼上关门的声音，三人才开始用中文窃窃私语。

        “源儿，我觉得羽生肯定对月月有意思吧。”

        “我也觉得。”

        郑源成叹了口气，无奈抱臂：“跑去追极光给自己搞的回家就发烧了，还不让我说实话，真是鬼迷心窍。”

        高斌一副你这就不懂了吧的样子，“那也是月月愿意的，她甘之如饴呢。”

        “要是他以后让我妹妹伤心了，我肯定会被气死的。”

        “不会的。”罗辛说，“他和月月一样，都是善良至极的人。”

        郑源成耸耸肩表示：“但愿如此吧。”

        羽生结弦抵着门环视整个房间，女孩正窝在棉被里抱着一只噗噗睡的香甜。房间不算大，很干净。一把白色的吉他靠在墙角，书桌上摆了一台mac。放眼望去，书架上都是关于古典乐和艺术赏析的书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名著小说。最上方的一层，是关于他的。

        有写真集，dvd，苍炎、梦生。墙面上是由一些撕下来的日历拼接而成的画，标记着他的比赛日期和成绩。上面勾勾画画的写了很多中文，旁边还有一些简笔画表情。有时是加油打气，有时是小喇叭飘着彩带。

        记录一直到2016年，那会儿她应该是上大学了。

        她睡得很沉，他坐在书桌前，思虑再三，还是想写点什么。他拿过台面上摆着的a4白纸，一字一句的斟酌着用英文写了一封短信。

        婉拒了郑源成的晚饭邀请，他回了酒店，晚上九点时，他接到了乔杉月的电话。

        “月酱，烧退了吗？有没有好一点？”

        “已经退烧了，真是对不起，我睡的太沉了，都不知道羽生君来过。”

        “别这么说，毕竟月酱生病我要负全责啊。那条裙子，你还喜欢吗？我不知道挑的合不合适。”

        “非常喜欢，谢谢羽生君，我会用心准备回礼的。”

        “嘛…道歉礼物可不用回礼啊，但，和月酱也不必客套，来仙台时请我吃烤牛舌吧。”

        “好啊。”

        “月酱，我后天就回日本了。”

        “嗯，我知道。”

        “明天请月酱好好休息，比起出门游玩，我更希望月酱健康，之后不是要马上飞去美国工作吗？尽量在走之前把病养好吧。”

        “好…那，我后天送你去机场，可以吗？”

        “那就麻烦月酱了，我会把航班信息发给你的。”

        “好，那…后天见。”

        “后天见。”

        在冰岛的最后一天，他出门买了一些伴手礼，剩下的时间就是窝在酒店里听歌。

        虽然没有看过冰岛所有的风景，但他有种预感，他还会回到这里的。

        不必急于一时，未来还很漫长。

        翌日的机场大厅里，两个人呆在偏僻的角落，羽生结弦问：“月酱是不是明天就得去美国了？”

        “嗯，明天中午的飞机，羽生君到家时我应该正在高空飞行呢。”

        “我相信月酱会成功的。”

        “嗯，我会努力的！”

        “月酱。”

        “嗯？”

        羽生结弦轻轻环上乔杉月，将她紧紧裹在怀里：“谢谢，这一个星期，我很幸福，月酱应该能猜到吧？我自己跑出来的理由。”

        “我曾有一度很讨厌自己是个公众人物，我讨厌镜头，讨厌报道，讨厌舆论，它们在深深刺痛我。刚退役时我在养伤，虽然也在那期间不断学习新的知识，可总静不下心。我那时才意识到，我对之前的日子，其实是有不舍的。我知道就算我不再比赛了也会一直有人关注，可我还是害怕。粉丝把我当成前进的动力，我有时候会在窥屏时看到她们互相打气激励，彼此祝福。我觉得世上再美好也不过如此了，可是当我沮丧时也曾想过，这样活着似乎太沉重了。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我有很多缺点，可却能作为他人信仰，这样的压力像大山压在我的心口。我忍受的痛苦是成倍的，获得的幸福也是成倍的，我一直无法和自己和解。我抗拒承认，原来自己在某些时刻也是怯懦的，我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这些困惑，在看到极光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你帮助我解了这个困境，所以，谢谢你，认识你真好。”

        在羽生结弦说完这段话后，乔杉月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圈上羽生结弦的背。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吸了吸鼻子，说道：“在此之前我和你的所有粉丝一样，我们与你，只是表演者和观众的关系。这一路荆棘满布，你却从没说过放弃。我想正是这份坚毅和不屈激励着支持你的人。我很幸运，能和羽生君相识成为朋友。我想说，请跟随自己的心吧。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一次失败而停下支持你的脚步。你从未让我们失望，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羽生结弦。”

        两人相拥良久，乔杉月先一步退开，她的脸上挂了两行泪珠子，开心的眯起眼。

        “无论如何，谢谢你成为羽生结弦。一路平安。”

        谢谢你，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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