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名少年

二蛋枕着包袱刚刚醒过来，就看见平汐在霓裳怀里消散，他红着眼愣愣的看着霓裳空空如也的怀抱，却没有哭，只抓紧了手里的包袱。

        霓裳泪流满面，明知是徒劳，还是向平汐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

        灵晏拍了拍霓裳的肩，握紧拳头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神色怔忪不知在想什么。

        熬了一夜，心力交瘁显出几分疲态的李由，此刻终于支撑不住，颓然瘫倒地，他看着灵晏，声音有些沙哑和哽咽“有办法救她么？她救了那么多人，功德无量，天道应当记得她的功劳，给她留下一线生机的吧？”

        “对……她救了那么多人，一定不会死的是不是？”

        他挣扎着站起来，有些激动的喃喃自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平汐就能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连一旁因为神魂不稳哀嚎不已的百姓，此刻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静静盯着灵晏，仙家手段那么厉害，救个人应当不是难事吧。

        “灰飞烟灭，肉身和魂魄皆散，什么都不会剩下，恕在下才疏学浅，从未听闻谁灰飞烟灭之后还有生机。”

        灵晏眼神空洞，幽幽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让人再也感觉不到夏日烈阳的温度，只觉得浑身发冷。

        清平镇在瘟疫过后的第一个夏日祭，原是庆祝活动，不想一夜之间张灯结彩的城会化为人间地狱，尸横遍野，四下皆惊。

        事后据官府统计，夏日祭当晚城内约有两万三千多人，一夜过后城内只剩下不到五千人，这活下来的五千多人里，绝大多数都患上头疼的毛病，后来劫后余生回到师门的灵虚派弟子请动了灵虚派的大能，才给人们消除了这个毛病。

        有人问起那一晚都发生了什么，很多人却神色躲闪含糊其辞，难得几位神色坦荡的人，却说故人遗愿不好多说，再多的实在打听不出什么。

        很多年过去，作为长平郡第一重镇的清平镇逐渐没落不复往日繁华，也无人深究其中缘由，更没人注意到李家村莫名失踪的傻子和村尾无人居住，却被李家村村民世世代代守护的一座小竹楼，当初巡访到此的钦差大人，终其一生也再未踏入清平镇一步，只是书房里多了一张美人图。

        两百年后，妖界狐族地盘边缘某处深山。

        “哈哈哈，打死他，丑东西也好意思踏入我族地盘，呸。”

        “噫，你的头是被什么东西压扁了吗？好平的脑门，让小爷看看能不能踩的更扁！”

        “哈哈哈，弱鸡，天资高又如何，还不是打不过我们，废物！”

        一群生着狐狸耳，桃花眼长相美艳的少年正围着一个看上去年纪小一些的少年拳打脚踢。

        这群施暴者面目狰狞，虽然长的美艳但此刻一个个神态刻薄，看上去极为不协调，十分的美也生生被压的只剩下三分，完全没有少年的阳光朝气，反而像一群骂街的泼妇。

        被打的少年长相秀气可爱，没有狐狸耳和桃花眼，一看就和身边这群无礼的狐狸不是一个种族，衣服也脏兮兮的，看上去颇有些可怜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很快俗套的故事又来了，路过此地的藏狐一族少族长正好路过此地，狠狠教训了几个仗着自己年纪大修为高就欺负小孩子的小狐狸们，看挨打的小子天赋不低，对他多了几分怜惜信誓旦旦的要送小屁孩回家。

        “哎，小孩，你叫什么，住在哪？正好我还有一点时间可以送你回去。”

        年轻的少族长渡渊不像族里长老那样性格和脸一样高冷，反而是个话痨。

        “我还没有名字，和火狐住在一起，刚刚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还有事没办完不能回去，你走吧，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哟，火狐一族住在南部山林，离这雪原银狐的地盘可不近，你独自出来的？但我看你不是像是狐族的啊。”

        渡渊看着遍体鳞伤的小家伙，觉得他一本正经鼓着脸的样子更可爱了，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板着脸简直白瞎了他可爱的外貌。

        “你都没问我姓甚名谁怎么就记住我了，还报答，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少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藏狐少族长，我听别的红狐提到过，正好上次您母亲寿宴我有幸见过她，你们长得很像。”

        提到母亲，渡渊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复杂，也无心再逗小孩了，他不放心的问：“我不需要你报答，但你这样子真的不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么？”

        “不需要。”

        少年板着脸固执的前进，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

        “好你个臭小子，说走就走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要去哪？要上天吗？”

        一个红衣女子从天而降，拎着少年的耳朵就一顿数落，少年顿时破功不再装了，努力挣脱魔爪以后，开始激动起来。

        “我要去哪里你不知道？她死了，死了两百年了我才知道，我就不能去问问她当初为什么不要我，那么轻易就把我送给你们吗？”

        少年神色倔强，眼睛也红了整个人都在发抖，渡渊顿时安静下来，苟一边看戏。

        这个红衣女他认识，火狐族长之女媚妍，据说拐了只兔子回窝，还捡了个长相奇怪的毛茸茸回去，差点把火狐族的族长气死。

        媚妍本想继续揪住小崽子的耳朵好好教训他一顿的，闻言也一时愣住：“你知道了？”

        “是啊，都过了两百年，我才知道！”

        少年红着眼，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流出来：“我总要回去亲眼看看她的埋骨之处，问问她为什么不要我，问问……问问她纠结了这么多年给我想好名字没有。”

        媚妍拿出帕子轻柔的擦去少年脸上的灰尘：“对不起，我们怕你受不了才一直没敢告诉你的，她灰飞烟灭了没有坟冢，不过竹楼还在，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媚妍抱住他：“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去好不好。”

        “好，媚姨，谢谢你。”看着媚妍心疼又担忧的眼神，少年终究还是妥协了。

        媚妍冲渡渊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带着人离去了。

        渡渊也没在意媚妍这样无礼的态度，嗤笑一声离开了。

        狐族以美为尊，藏狐偏偏是狐族的异类，作为少族长他没少被奚落，媚妍没像其他狐族那样直接喊他丑八怪已经算非常有礼貌了。

        丑八怪现在有事要做，可没空计较这些，也计较不过来。

        媚妍带着少年到李家村的时候，感到村里有股不同寻常的灵气，可能是人界仙门中人到此，且那人修为不低。

        仙门中人向来对妖族不甚友善，他们也无意撞上去，挑起纷争被一帮比自己年纪小的老古板缠上真的烦死狐狸了，于是媚妍只好先带着少年往城里去。

        两百多年过去了，天香楼不复存在，他们随意挑了一家酒楼，想试试能不能打听到有关当年夏日祭更多的消息，毕竟媚妍当时不在场，等她收到消息只知道平汐魂飞魄散，也没打探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怕动作过大让少年察觉，所以对这件事她也知之甚少。

        三天后，李家村里的人终于走了。一无所获的两只妖变成原型光明正大的进了竹楼。

        火狐静静看着兔狲熟门熟路的进了卧室，这里常年有人轮流打扫，倒是干净，可惜主人不在，竹楼陈设多了些岁月的痕迹，无边的空寂冷清却蔓延开来。

        兔狲四处逛了一圈，最后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枯坐许久。

        院子早没了人气，也没了药香，更没有那个懒洋洋吊在秋千上对自己颐指气使的人。

        好冷啊，兔狲这么想着，一动不动坐了好几天。

        最后被连媚妍叼回窝的兔子精木蘅来找媳妇，发现兔狲仿佛石化了一动不动，自家媳妇也忧心忡忡的守着它完全没有要回家的意思，顿时急了，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就那么要哭不哭的盯着兔狲，盯得它头皮发麻终于妥协了，这一家三口才一起回到火狐一族的领地。

        妖界某处寒潭深处洞府内，一条浑身长满冰蓝色鳞片，尾鳍和须发也是稍浅一些的冰蓝色的龙，睁开了眼，露出海蓝宝石一样的眸子。

        很快它就化为一个容貌倾城，气质清冷身着冰蓝色法衣的美人。

        美人头上只簪了和衣服同色的步摇，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饰品。她慢慢站起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顿时清冷的气质破坏殆尽，但美人嘛，伸懒腰也是美的。

        她似乎才真正清醒过来，掏出玉简，声音雀跃：“朋友们，我又回来了，啊哈哈。你们有空吗，老地方见怎么样？”

        很快玉简那头传来一道女声：“好你个平汐，一觉睡两百年，你莫不是猪妖转世，我就在这里，你们俩给我麻溜过来，特别是你，再爽约我就不是一杯奶茶可以哄好的了，哼。”

        平汐还没来得及回话，玉简中传出另外一道男声：“我现在就出发，你们俩给我留点吃的，哦不，我没到你们俩不要又偷吃，这次我可是带了好酒的，想喝就老实等着我。”

        “我也立刻过来。”

        平汐放下玉简，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瞬间就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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