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不要碰我

无词之歌剧组在科莫湖区南部取景。剧组的大部分人员——包括查尔斯和瓦尔泽，住在彼得罗梭镇上，镇上有几座钟楼，最早的钟楼建于12世纪，现在依旧会准时敲钟。

        科莫湖区有很多湖滨别墅，古老的家族别墅、艺术家和老牌时装屋艺术总监的别墅……查尔斯和瓦尔泽坐船去对岸的低山取景地的时候会经过它们——它们隐身于月桂和丝柏树之间，被夹竹桃和杜鹃花环绕。湖区气候湿润，原生的橙树长得极为茂盛，从中世纪开始，贵族们不断地引种外来物种，在岸边，仙人掌、黎巴嫩雪松和中国山茶甚至可以一起出现。

        瓦尔泽去录了《玛门》的采访，然后才到达湖区——他比查尔斯提前一天到，当天没有拍摄任务。查尔斯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说自己开车去米兰大教堂附近看了鸽子。从湖区开一个小时的车就能到米兰。

        查尔斯问：“你不在湖区转转吗？”

        瓦尔泽歪头笑了笑，没说话。

        这几天查尔斯和瓦尔泽的任务是爬山，特里同山修道院部分的剧情拍摄放在最后。科莫湖区适合过冬，夏天这里的天气不热，但是潮湿沉闷得让人有些难受。山下停了剧组的房车，查尔斯和瓦尔泽换好衣服，在葡萄田边上开始对台词——在爬山之前，他们两个决定先对一遍台词。阿尔文娜在等设备，暂时来不及管其他人。

        查尔斯的助理凯南说他们可以去无花果树下面站着，这样他就不用打遮阳伞了。早上七点，太阳还不太晒，查尔斯和瓦尔泽走到了无花果树下面。

        查尔斯看着剧本问：“你的包怎么这么沉？”

        瓦尔泽说：“因为里面装着一个西瓜。”他指了指自己助理拎着的道具双肩包，比划了一下西瓜的大小，“里面真的装了一个西瓜。”

        他原地蹦了一下，把手伸向查尔斯，假装拿到了他的帽子，“我戴一下。”

        “嘿。”查尔斯说完台词，“然后我就追你。”

        瓦尔泽看了看旁边的山，“我们不会要一直你追我赶跑到山顶吧。”

        “我肯定追了一会儿就追上你了，然后走走停停上山。需要对话的话，内容应该可以自由发挥，我猜最后会有配乐，听不见我们说什么。”

        “我们下午去游泳吧。我在闲聊。”

        一个无花果从树上掉下来。查尔斯和瓦尔泽离开了树底下。

        无花果。

        查尔斯说：“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哼。”

        “算了，如果一会儿爬山的时候我们需要闲聊，我再问。”

        “你现在问吧，我非常好奇。”

        查尔斯想起来瓦尔泽试镜的时候吃无花果的事，“呃……埃梅尔女士的无花果好吃吗？”

        “哈哈，我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如果一会儿爬山的时候我们需要闲聊，我再告诉你。”

        阿尔文娜打完电话，让她的助理叫演员过来。她补充了一部分刚才瓦尔泽问过的追到帽子之后的事情。

        她问查尔斯：“他拿了你的帽子，你追他的时候的动作是什么？第一反应。”

        “抢帽子？拽住他，让他别跑。”

        阿尔文娜点点头，看向瓦尔泽，“佩特里在山上干了什么？”

        “触碰博杜安——把手搭在对方肩上。”

        “是的，触碰，又是用抽烟做借口。但是是博杜安先碰佩特里的，因为他要拽佩特里，所以他碰到了佩特里，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我之前看到过你和查尔斯打招呼，你碰了他的后背，我问过查尔斯有什么感觉，他说没什么感觉。你呢，有什么想法吗？”

        “好像没有。”瓦尔泽把手搭在查尔斯肩上。查尔斯没有低头，但是伸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捏完两个人一起笑了，瓦尔泽收回了手。

        “不是这样的触碰。我已经提醒了你们，现在做这种动作是刻意的，你们两个有心理准备，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阿尔文娜说，“这种感觉可能是……一种不属于你的东西忽然加在你的身上，你的灵魂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你会敏感清晰得记得那个位置——‘这种触觉是独特的，我记忆犹新，正如我记得很早就失去了的一颗牙的部位似的。那既是心理上的，同时又是肉`体上的触觉’1。”

        瓦尔泽在听阿尔文娜说话。查尔斯的手指轻轻划过瓦尔泽的后背——隔着衣服，顺着他的脊椎自下而上若即若离地划过一小段。查尔斯知道如何掌握力度，他的触碰带着禁忌感，将肉`体与精神的欢愉联系在一起，用精神的极度敏感取代了肉`体的迟钝。

        瓦尔泽瞬间站直了。

        阿尔文娜察觉到瓦尔泽的动作，“怎么了吗？”

        “呃……没有，好像有虫子飞进我衣服里了。”瓦尔泽掩饰性地拽了两下衣服的前襟，“我知道那种感觉了。一个人的心慌意乱、面红耳赤。”

        “还应该有害怕。”查尔斯说。

        nolimetangere，基督对抹大拉的玛利亚说：“不要碰我”。

        耶稣伸手摸患麻风病的人，说：“我肯，你洁净了吧！”于是病人的大`麻风立刻就洁净了。有一个患十二年血漏的女人来到耶稣背后，摸他的衣裳繸子，然后痊愈。耶稣把彼得岳母的手一摸，她的热就退了。

        然而耶稣对爱她的抹大拉的玛利亚说“不要碰我”。

        神圣宗教、禁忌、触碰被连在一起，查尔斯它们连成一句“神圣宗教禁止触碰”，然后用巴塔耶的话加以解释：加在神圣上的禁忌使神圣本身成为欲望的对象。触碰逾越了禁忌，冒犯神圣。

        同性的欲望被神圣宗教视为禁忌。逾越禁忌令人害怕、战栗，同时也有永远的诱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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