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霜境·之十一

不止是他，周围许多人被这一提醒全都认了出来。他们之中许多人都帮钟远去叫过陶云乐。

        钟远霸凌陶云乐没有想过要避着旁人，他每次去找陶云乐都是特地找人把她喊出来。

        那些弟子不傻，钟远每次叫陶云乐的态度都很差，甚至有几次直接在窗外就让人抓着陶云乐骂了，大多数时候还会动手。

        一堆大男人围着一个小姑娘打骂，可偏偏中央的小姑娘就像个泥巴人一样，无论对方怎么对自己她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她总是默默忍着，长此以往，连同门的弟子都知道了这个叫陶云乐的女弟子是个软包子，谁都可以去踩一脚，反正那都是钟远默认的，没人会去管。

        他的目的便是让云乐在这等级森严的仙府中当最末等的那种人，让她好好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

        无妄崖的弟子明白钟远所想，恶意一天天积累，终于在今天隐隐有了反噬的苗头。

        “怎么是她？她该不是作弊了吧？”

        “我也觉得，不然两年还在练气，今日怎么突然有了如此实力？”

        “她要是变强了会不会来找我们报仇啊，我其实也没对她干什么的……”

        “我看是江遗帮了她吧，不然她一个菜鸡怎么可能活下来？”

        “可里面的妖兽发起狂来这么厉害，若是江遗真能保护自己还能顺便护着云乐，他得有多厉害啊？”

        “——不过说起来，你们不觉得她现在漂亮了很多吗，比以前那个倒霉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这倒是，以前那模样看着就晦气。”

        ……

        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云乐听力倒是好，将他们所说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看来原主这人际交往情况差得很，谁都可以来欺负她一下。

        她微微蹙了蹙眉，压下心底不快，当做没听见一般转过了身，这才发现江遗不知何时不见了。

        留下的供奉和内门弟子正在查看这些管带弟子的情况，见云乐没事，便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云乐自然点头称好，她回了自己房间，等确认周围的人都还没回来，这才松了口气，把怀中的月弯草全都拿了出来。

        系统不在，不知道又去干什么了，云乐不知道月弯草该怎么用，便都小心翼翼收了起来，打算明天再用。

        可另一处的江遗却情况不同。

        他同样回了自己房间，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堆草药，仔细看去，竟与云乐所摘的灵植没有什么不同。

        江遗关了门窗坐在桌边，拿起一株仔细观察了起来。

        手边还摆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竹浆纸，他将纸与灵植摆在一起，坐了半晌也没弄明白，入境前纸上还明明白白写着的“生长于摆月阵外”，怎的进去就变成了“阵内”了。

        第二天大早，晨起的鸣钟声响起，云乐便被喊到了青铜鼎前。

        望凌涧教了他们两年的供奉站在最前方，宣告经过昨晚试炼后进入内门的弟子名单。

        昨夜损伤惨重，云慈仙府也无精力再去组织一场新的试炼，便将剩下的一百余名弟子，除去缺胳膊少腿的、伤重影响灵根不适合再修炼的，最后只剩下了八十人，通通送到各自所报名的峰上拜师。

        云慈仙府虽分为四峰，但各峰之间其实也在暗自较劲。比如在弟子普遍实力这一块，是钟远所在的飞云峰最为出众。

        每年各峰比试，十有八九都是飞云峰获胜，飞云峰声名远扬，也因此每次入民间进行弟子大选也是来这儿报名的人数最多。

        今年剩下的八十人中，竟也有三十多人去了飞云峰，足足占了快一半。

        而跟云乐一起去无妄崖的，只有区区十个人左右罢了。

        拜师的时候无妄崖的峰主怀元仙尊正在闭关，只分出了一缕元神出来受了所有弟子的拜师礼。因云乐是这里面年龄最小的，便理所应当地成了小师妹。

        等所有的礼都行完后，大师兄梁蘅带人给所有新入门的弟子发了一个记名弟子的发簪戴上，这样一来才算正式成了无妄崖的弟子。

        云乐等了许久才等到梁蘅走到她面前，她双手接过，笑容清甜理直气壮地喊了一声：“大、大师兄！”

        梁蘅似是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了，温和一笑，轻轻应了一声：“嗯。”

        “小师妹最近似乎活泼了许多，”他顿了一秒，“这是好事。”

        云乐笑得更甜了：“多、多谢师兄！”

        等梁蘅一走，前面的人转过头来，嗤笑一声：“看来小师妹和大师兄的关系倒是很不错。”

        啧。

        忘了说，江遗那厮正好在她的前一位，成了她的小师兄。

        云乐撇撇嘴，这大反派又在发什么疯呢？

        还未等她说话，江遗又眯着眼睛，自顾自地开口，“也不知在小师妹心里，是我重要，还是大师兄更重要？”

        明明是很真诚的询问，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总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这难道能放在一起比较吗？

        云乐差点脱口而出，又想着这人现在杀自己毫不费力，便咽了下去，想先如了他的意：“当然、当然是——”

        “哟！江遗师弟！”拜师礼已经结束，两人站在后排，其余人出去时一眼就能看到他们，便有人过来搭话：“你们在聊什么呢？”

        这些人也是跟他们一起拜师的，因年纪稍长，是他们的师兄。

        江遗平时人缘便好，因他天分高，而且不傲，平时又总是笑脸迎人，待人和气，还经常帮助他们这些修炼上有困难的，所以无妄崖的弟子们都很喜欢他。

        更何况这样的天才日后肯定会得师尊看中，多交好些总不会错。

        这一声打断了云乐即将说出口的话，她看见江遗眼底的嫌恶一闪而过，但随即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下来，答话时笑如三月春风：“没什么，就是和小师妹闲谈。”

        云乐于是转过了头。

        那些人似是也没想到江遗居然在跟她聊天。

        拜入无妄崖的这些弟子差不多都帮钟远喊过她，甚至有些人自己也欺负过云乐。

        此刻少女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面容出现在他们眼前，清亮的眸子盯着他们，几人却莫名萌生出些心虚的情绪来。

        在她的注视下，方才与江遗说话的那人终于勉强扯出一个笑，无甚感情地喊了一声：“小、小师妹。”

        他们从前都是跟着钟远喊云乐小杂种的，毕竟钟远曾经说过不会让陶云乐入内门。

        可现在陶云乐不但进来了，看起来还比他们这些伤患厉害得多，几人此时觉得十分的尴尬以及不习惯。

        云乐本想应一声，可又想起自己出回霜境时听到的那些话，怀疑地看了这几人一眼，没有回应。

        这些人以前也欺负过原主吗？

        她上辈子在医院待了很久，见多了生死，其实已经算是脾气很好的了。

        可她想起前几日照镜子时原主无神的双目，眉间淡淡的自我厌弃和掩盖不住的阴沉，心里就微微酸痛起来。

        凭什么呢？

        教习的执事说只要入了云慈仙府，所有弟子人人平等。

        可为什么她就不能被平等地对待呢？

        胸口里的酸痛猛地转为一阵抽痛，云乐仿佛突然和原主共了情，心脏里满是浇不灭的愤怒。

        她被这些情绪震得愣在原地，她一沉默，气氛便陡然尴尬了起来。

        那几名弟子见他们都让步了云乐居然还敢不回话，下意识便想骂些什么。可江遗还在一旁站着，领头那人怕影响到他们与江遗的关系，抬手阻拦了几欲开口的那人，匆匆说了句他们还有事便拉着剩余的人走了。

        还是个有脾气的，江遗见她这副模样挑了挑眉，又想到她在自己面前百般退让的模样，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

        他完全不记得云乐为什么那么怕他的原因了。

        殿内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刚刚的问题云乐还未回答，江遗心情一好便让本就如画的容颜生动起来：“喂——”

        “我选梁师兄。”

        但云乐心情此时不太好，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未等江遗把话说完，便两脚拐弯匆匆跑出了殿内。

        江遗：“……”

        他眉眼陡然阴鸷起来，淬了寒冰，尖利的虎牙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良久，一直到殿外的阳光一直延伸到了他脚下，江遗才蓦地笑了。

        梁蘅？

        他算个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跑回自己房间，云乐趴回榻上，半晌才消化系统方才和她所说的话。

        就在刚刚的灵殿中，自己想到原主可能经历的遭遇后心脏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本以为这是心疼原主，毕竟自己第一次听到原主遭遇时也碰见过这样的事情。

        可这疼痛逐渐变深，直到系统再次蹦出来：“叮！角色副本开启，宿主的衍生任务——杀掉云慈仙府掌门钟在珂。”

        她额上已经疼得冒出了冷汗，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怎么还带衍生任务的？”

        “本来是没有的，”因为理亏，系统这一次的语气好了不少，“但你穿过来的这个人特殊，她执念太深，不杀掉钟在珂，这执念就不会散。”

        “其实你也知道了，原主才云慈仙府的生活非常……”系统想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个词，“难捱。”

        “原书中她只是个背景板，所以你不知道，她死之前灵根灵脉尽毁，在被钟家榨干了所有的利用价值之后，却又被云慈仙府强行塞了一副灵根，作为了打开天门的祭品。这种祭品哪怕死了也要被困在云慈仙府，不能转生。”

        说到这里，云乐似乎有点印象了。她记得原书中是有一段，那时江遗已“死”，新魔尊一统魔界发动战争，云慈仙府为了叩开仙门，特地从门内找来了一个天分出众的弟子当祭品，用禁术献给了天神以求得庇佑。

        可这种邪法禁术自然不是叩开仙门的法子，反而为刚上任的魔尊提供了一大批法力，增强了更多的力量。

        她当时看到这里还以为这个弟子是自愿的，还忍不住想这么好的天分怎的舍得去当祭品。

        结果傻瓜竟是我自己？

        “而造成原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如今的云慈仙府掌门钟在珂，他从一开始接原主上仙门就是想让你去献祭。”

        只是打开天门的目的从一开始十分自私的助他自己飞升，到后面魔尊上任变成了听起来十分正义凛然的求天神降世除魔而已。

        系统想了想，还是道，“其实你不接下也可以，毕竟这个任务完成了也没有什么好处，只是能让你的心脏不会再痛了而已。”

        “你上辈子不是就因为心脏病去世的吗，这点疼痛对你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你的重心应该还是要方才拯救江遗上面……”

        云乐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你这话不对。”

        她疼得蜷缩在了床上，熟悉的疼痛将她的神经拉紧，让她觉得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因为我以前习惯了，所以现在我就也得忍着吗？”

        与之相反，正是因为她感受过原主清晰跳动的心脏，所以更加珍惜，明白它的可贵。

        再说这样残害自己亲生女儿的人，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掌门。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原主面容，云乐颤手擦去额上冷汗，一咬牙。

        “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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