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朕和民间传说

“崇祯。”姜少泽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得到了钱陵的首肯。对于这个称呼，姜少泽并没有很大的意见，最多也就是不想合作罢了。他长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并不算好的心情，然后说：“如果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哦，你知道吗？那太好了！”钱陵稍稍坐直了一点，他并不对姜少泽有什么线索抱有期望，毕竟面前的只是个普通的未成年人。他们在之前就调查过姜少泽的家庭背景，非常普通，祖孙十代都没和怪力乱神的事情扯上过关系。

        姜少泽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拿出手机传输了一个文件，上面都是他多年以来对鬼域之事的总结。他在现代，在没有奏折可以批阅的时候都在写这个，就是为了保证自己不会忘掉，也为了保证能最快的和人说明鬼域的事情。问题只在如何取信于人，不过既然有人和他接洽，就说明他的这篇奏折能够直接上达天听，至少不会在半路被扣下来。

        钱陵打开文件的时候还有点想笑，姜少泽严肃的样子对他而言还是挺有趣的，但越是阅读，他的表情就越是沉了下来。他看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姜少泽，写的那些不像是假的，但这年轻人是怎么知道的？不如说，联系着这份资料，一切都变得可疑了起来。

        “可以了吗？”姜少泽把包装纸放下，拿湿巾擦干净了手，钱陵呆若木鸡的样子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介意之后去研究鬼域的事情，不过他想先爬完泰山，这一次不是封禅，只是普通的，皇帝不可能干的游山玩水。

        “你给的东西很有价值，但是我们必须要进行研究确定真假，姜同学会介意吗？”钱陵用着复杂的眼神看向姜少泽，面前的少年越发让人看不透了。姜少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介意的，然后站起身来：“我就先走了，预订好的旅馆在哪里我想你们也可以查到，明天早上我会去泰山。”

        警卫想要拦着他，但钱陵没有点头，他也就继续坐在快餐店的椅子上。钱陵又看了一眼手机里详尽的资料，如果说这份资料是真的，那可以拯救许许多多的人。他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感慨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长得确实挺俊的啊。

        澹台鸿正坐在旅游大巴车里打盹，这是班级组织的郊游，据说是什么爱国路线。他去了好几个地方，人造景观无聊得紧，那些先烈的事迹倒是有趣，但对他而言有趣得有限。最后一站是焉山，他前生就听过，皇帝最喜欢封禅的地方，他的陛下就曾经去过两次。其实他对山也没有兴趣，然而那是陛下去过的地方，他也是为了这碟醋而报名参加的旅游。

        到停车场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景区山脚下支着不少小摊，后面还挂着陛下的画像，画像边上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了各种传奇故事。什么有随便哪个皇帝来这里的时候夸过山脚下的烧饼摊子的烧饼好吃，还题字。或者有个皇帝在山上崴脚了结果摘了一颗草敷在脚踝上马上健步如飞。最离谱的是说晓光武帝来焉山封禅的时候曾经天降大雨，然后突然来了个美少女说你要是想要雨停就得先和我云雨一下，完事还送了一卷天书——也有说送天书的是美少年的。

        以澹台鸿对姜少泽的理解，他根本就不会接受这种离谱的玩意。但看到传奇故事还能怎么样呢？实际上他对于这种传奇故事还有那么点好奇，同学花了25买了本焉山传说集，他马上要来翻到了《光武》一卷，开始体会开幕雷击的感觉。

        陛下相关的东西，总是那么离谱，这是澹台鸿看完之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掉了。

        他在网络上搜索了不少关于陛下的东西，这些玩意自然是一个赛一个的离谱。至于他，因为死得太早的缘故，要么存在感稀薄得像个路人，要么是反派，更有甚者还是陛下恋爱过程中的工具人或者恶毒男配或者恶毒白月光，他死了之后悲痛欲绝的陛下终于找到了真爱的那种。

        还是死太早了啊，将军每次看着都会忍不住愤怒地敲桌子。一半是为了自己明明是先来的，存在感却稀薄得不如陛下想要领养却没养成的猫，另一半则是因为陛下在同人中的形象和本人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是背道而驰。他百分之两百相信陛下对自己孩子的宠爱是发自真心的父爱，而不是什么鬼畜父皇和他的金丝雀皇子。

        “你又在看传说故事哦澹台，休息一下吧，”同学看着再次沉浸在传说里的澹台鸿，忍不住开口吐槽他，“你又不是历史系的，怎么对考古那么有兴趣哦？”

        “因为名字和历史上那个澹台将军一样，所以有点情不自禁。”澹台鸿露出爽朗的笑容支开了话题。毫无疑问，这句话是在放屁，但是意外的很有效，只要听到他说是因为名字的原因，大家就不会大惊小怪了。当然，也有不少人会问澹台鸿是谁的，他只能再次诅咒过去的自己，死得那么着急干什么。

        他其实确实很讨厌自己，尤其是过去的自己。随着陛下年龄渐长威严日盛，他也越来越害怕自己和陛下的关系无法维持。然后他做了一件错事，他打完胜仗之后，拿北戎的人头堆了一座京观，他想陛下那么讨厌北戎，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开心。但这件事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陛下下旨斥责了他。在那之后，他每一次试图讨好陛下的举动，都和自己的目的背道而驰。

        他抓来白鹿白虎送上京城，陛下写信来说他劳民伤财，陛下不需要什么吉祥的东西来证明自己被苍天眷顾。他把北戎三个小汗王的长得俊俏的儿女送上京城交给陛下，陛下用一张大纸上写了巨大的“你在做甚”四个字回答了他。他越来越惴惴不安，他能给的东西陛下都不喜欢，那陛下到底喜欢什么呢？

        他能给的只有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还有他的身体罢了。而陛下对于他身体的索求一向都不是很激烈，从过去就得要他来引诱。以前的他还敢戏弄陛下，做一些轻薄的事情，现在的他就连和陛下嘴对嘴喝酒都有些心惊胆战。

        陛下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澹台鸿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他好几次做噩梦都梦见自己有一天对陛下失去了作用，被关在将军府中，只能等着陛下一时间心血来潮前来宠幸他。不安膨胀着，不停的膨胀着，一点点将他的心完全占据。

        他不敢去看史书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害怕自己在书上看到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东西。至于现在，他疯狂翻越史书的行为更像是一种自虐，他做错了事，但陛下不能亲自来惩罚他，他就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自己。

        “焉山上，有一个最有名的景点，叫做镜石，传说这是由天外飞来的石头，具有沟通生死，逆转阴阳的作用。据说运气好的人，可以从镜石里看到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不久以后就能如愿以偿了。”导游举着旗子，带领着他们走在栈道上。

        澹台鸿看向下方，云雾在半山腰盘旋着，就像是一个瑰丽的梦境。他不信有什么读心的石头，但又忍不住有点期待。他们经过一个亭子，在里面稍稍歇了歇脚，亭子中央是一尊铜像，穿着龙袍的成年人背着一个孩子。

        导游向他们介绍，这就是当年光武帝和他的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仁宗上焉山封禅时休息的地方。澹台鸿听到同学们碎碎念，说光武帝做事真是不可思议，澹台鸿想确实如此。太子，太子是他亲生的孩子，可惜因为他怀胎的时候在战场上奔波劳碌，给这孩子胎里坐下了病。这孩子早死，又是给陛下的一个深重的打击。

        澹台鸿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蛋，恨不得直接从焉山顶上跳下去。

        导游还在介绍，正讲到光武帝不喜题字，不喜撰文，更不喜奢华铺张，甚至后宫空得能跑老鼠，宫里叫点心也大多是为了太子。在上焉山封禅之时仪仗简陋，为了不侵扰民力甚至一路猛赶，没有停下车辇。边上的同学忍不住感慨这个皇帝当得太没意思，比一般人还有不如。导游笑着说大约就是因此他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吧。

        澹台鸿听不下去了，镜石就在不远处，他直接向着那块石头走去。看一眼吧，就算是不经之谈，万一可以看到陛下的样子呢？万一这个传说是真的呢？

        镜石果然平滑如镜，他看到照射出来的，自己的模样，澹台鸿有些失望，又想嘲笑自己会对这种传说故事抱有期待。他正转身要走，余光却发现镜石之上，场景有变。站在陌生的栏杆边，看着万丈云海的少年……

        是陛下，镜石中映出了陛下的容貌。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触摸镜石中的陛下，下一秒突然感觉到一阵失重，就像是被吸进去了一般。他踏足在地上，看见身边是用见了先帝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年轻的陛下。

        他一把就抱住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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