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朕和国家

潜逃的姜少泽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他正坐在飞机的座椅上。对于皇帝来说，经济舱当然不是合格的选择，但他还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坐高铁去漫展，回来的时候没有二等座就买了商务座的票。那一天抱着一袋同人志和周边，穿着痛衣的学生混在一群拿着电脑戴着耳机的精英之中，就像混进白鹤群里的火烈鸟一样尴尬。

        现在他也没法装出什么日理万机的样子，混进去还能不尴尬的可能性就和现在跳出几本奏折让他批改一样低。

        没有奏折可以批改，也不需要忙碌国事，只有晚上继续玩恐怖实景vr游戏，姜少泽觉得自己的人生无聊了起来。好不容易拿回了金丝玉槐的木牌，昨夜姜少泽愉快的拜访了自己熟识的鬼域，然后发现确实有些不对劲。鬼域之中大多都有其他人，但他在鬼域中好像比鬼还要可怕。

        在晓朝用金丝玉槐木牌进入鬼域，身形就像是笼罩着一层烟雾，只有相熟的人能够看出真实的形貌。但在地球，他照了镜子发现，出现在鬼域的是一个木头人，没有五官，穿着黑色龙袍提着长剑，还会动。之前后面有鬼追着都能逃跑的人看到他，被吓得嘎一声昏迷了过去，姜少泽和鬼面面相觑了半分钟，然后反应过来的鬼转身就跑，姜少泽提着剑追上去。

        姜少泽进入了两个鬼域，想要进入第三个的时候到了四点，他的生物钟让他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了。他盯着金丝玉槐的木牌思考，发生的事情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有些奇异，而且为什么在梦里不能变成假面骑士？一定要肉身才能变吗？

        本能告诉姜少泽，说不定事情不只是穿越来穿越去那么简单的——虽然好像穿来穿去本身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皇帝挺直脊背，向空姐要了一杯可乐然后一饮而尽，他不习惯走一步算一步，但目前没有线索，或者可以说唯一的线索应该只有这块木牌。这是他在晓朝贴身的东西，如果不去感觉重量，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块美玉。

        晓朝许多地方和地球并不相同，最明显的不是历史而是天上的星辰。他没有见到过任何一颗在地球上司空见惯的星星，乃至于太阳和月亮也与地球的并不完全相同。那种穿越完了发现自己还在地球打转的事情应该不存在，但他没有那个计算宇宙常数的脑子，所以也不能确定，他连玻璃都不会吹。

        这块木牌还是他特意让景和帝雕刻的，手工匠人听到儿子要求自己做事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用在了雕刻木牌上。姜少泽比较拒绝去思考为什么一个皇子的毕生所学是这个，只能说爱好是人类学习的第一动力。他不喜欢在玉佩上雕龙，嫌太过华丽，所以景和帝雕刻的是一丛翠竹，上面停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黄鹂。

        他靠在椅子上，转头看向窗外，飞机已经起飞，在他们的下方是如海浪般翻滚的云。和封禅的时候见到的云浪不同，人在云中和将行云踏在脚下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古代的皇帝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但21世纪的一般人却能见到如此美景。姜少泽想，虽然现代也有许多不尽人意，但似乎比古代还是要好那么一些的。

        飞机上播放着老电影，姜少泽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继续转头去看云海。空姐来了几次，帮他们送来毛毯和零食，还帮姜少泽又续了一杯可乐，顺便多看了他几眼。

        飞机在几个小时的飞行后终于落地他坐上机场巴士准备拿行李，而此时此刻几个身穿便服，气质却不像一般人的人靠近了他。姜少泽微微眯起眼睛，这些人是奔着他来的，虽然没有敌意，但不能不防备。可惜这是21世纪，他的身体素质虽然在稳步恢复，但毕竟和皇帝时期还有些差距，暴力反抗也不确定可以成功。

        “请问是姜少泽同学吗？”其中一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戒备，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很抱歉打扰你，是这样的，昨晚你是不是和陈彬同学一起去过一个奇怪的地方？”

        皇帝啧了一下，逐年打雁，却被家雀啄了眼睛，他马上猜到了是陈彬昨天实际上没睡严实，还记得他们一起去了鬼蜮。看来要不然是鬼蜮受到了监视，要不然就是陈彬的父母这个“国家机关”的工作其实是与此相关的。他倾向后一种可能，毕竟监视鬼蜮是连晓朝身经百战的天师都无法做到的，而且陈彬的父母回来得有些巧合。

        没必要反抗，姜少泽提醒自己，他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和对方握手：“我的行李还得去拿。”

        “请放心，姜同学，我们会帮你拿好的，你是打算和我们一起去谈，还是找个肯德基麦当劳的慢慢聊？”对方看到姜少泽合作的态度，也表现出了自己的诚意。去人多的地方，姜少泽就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不过姜少泽一开始就没那么担心。

        但是，好想吃薯条。

        “可以找汉堡王吗？”姜少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没别的原因，就是他们那里的牛肉好吃。”

        “当然可以！我请客？”

        “好。”姜少泽点头，他记得现代的钦差公务是可以报销的，他在划定了接待钦差的规格后也规定了报销款的数额。他跟在那个人身后，一个看起来随和，身上却有着铁血之气的男人帮他拎着行李箱，然后他们一起坐进了一辆装饰普通的汽车里。

        坐在副驾驶上的钱陵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姜少泽，少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稍小一些，无论是脸型还是身材都显示着他还只是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但这份沉静审视的气度，包括举动中的仪态都不像是一个普通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小子不简单。

        姜少泽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睛，少年锐利而审视的眼神让钱陵都有些不自在。他转回视线，注视着前方，一时间车上没有一人开口，他没有，警卫没有，当然姜少泽也没有。

        钱陵是不知道用什么话题来打破沉默，姜少泽很合作，这很好，但合作的态度反而让他难以引出接下来的话题。姜少泽还抱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的心理，他想看看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称职，值不值得自己稍稍重视。警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继续开车。

        这小孩怎么这么沉得住气？钱陵有点憋得难受，组织上知道是要和年轻人接洽，就派了最活跃，话最多，最能和年轻人聊起来的钱陵。但唯一没想到的是姜少泽不是年轻人，至少精神上没那么年轻。姜少泽看他移开了视线，继续转头去看街上的车水马龙，这种繁盛的感觉很美，他的国家在他死前没有那么繁荣。

        不知道等到那个世界也变成21世纪会怎么样。

        钱陵跑前跑后地点餐，姜少泽转头就对着警卫开口：“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一点。”警卫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在姜少泽的对面坐下。

        “好了，小朋友，你不要紧张，首先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钱陵，是心理物理学研究所的人，不过对你们这些小朋友来说，可能什么中国龙组之类的说法听得更多，更好理解？”钱陵殷勤地帮姜少泽拆开番茄酱，姜少泽面无表情，觉得这家伙真是太会唠嗑了——很像江湖骗子。

        “姜少泽，我们直入正题吧，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主要是问你，是不是需要心理辅导，”钱陵说，“昨天的情况应该比较惊险吧，我们也找到了江牧云先生，他吓得够呛，说是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全是被皇帝抓起来砍头。”

        姜少泽沉默了，他觉得这可能不是被鬼蜮吓得，而是被他吓得。但他过去也没对江牧云做过什么啊？只是当时带他去看了那些岭南道官逼民反的废物是怎么被一个个处刑的……明明其他人都拍手称快啊？

        ——皇帝并不知道有人拍手称快完了，回家想起来又吐了个天昏地暗的事情。为了威慑力，他特意从大内调了一批新手，然后让所有大臣旁观，大家都很卖力，江牧云也努力没有在观刑的过程中混过去。

        “我没问题，除了这个你们没什么要问的吗？”姜少泽微微皱了皱眉，“我还以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那是什么，那是被谁解决的，那该如何解决。”

        “这个啊，”钱陵伸手摸了摸姜少泽的头，感慨真是个懂事又可爱的孩子，“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打算在那里接触一下最近出现的某个生命体，如果你运气不好再见到的时候也不要害怕。那是一个穿着龙袍的木头人，虽然看起来很可怕，昨天还把我们的一个同志吓晕过去了，但他似乎是和那些东西对抗的。”

        “我们给他的代号是崇祯，你看，木头，龙袍，还拿着剑嘛。”

        姜少泽无语了，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想叫人把钱陵拖下去廷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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