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朕不知道的事

姜少泽半拖半抱地把陈彬抬出了电梯，出乎他的预料的是打开房门的人并不是陈彬的爷爷奶奶，而是陈彬的父亲。他看到姜少泽拖着自己儿子的时候愣了一下，伸手去扶，又被陈彬一巴掌打开了。平时笑嘻嘻的少年人现在板着脸，眼角眉梢都是轻蔑：“怎么今天有空回家？”

        “你醒啦，那我能放手吗？”姜少泽面无表情地说着，一瞬间松开了手，陈彬猝不及防被他丢到自己父亲的怀里，因为酒意不甚灵光的脑子一瞬间懵了。陈彬的父亲有些惊讶也有些感谢地对着姜少泽点了点头，姜少泽拎好烤鸭，转身离开。

        陈彬是和他一个小区的邻居，家庭状况似乎很复杂，他的父母常年不在家中，似乎是因为工作的问题，陈彬被爷爷奶奶照顾着长大，他却又觉得自己不是孤儿胜似孤儿。姜少泽第一次见到陈彬的时候只觉得对方在发癫，初中生的年纪抽烟喝酒五毒俱全，如果他不是班长，他根本不想和这种人有所牵扯。

        但是他是，他就理所当然要承担起一些责任来，至少姜少泽是这么觉得的。他跟在陈彬后面纠缠不休了一个月，陈彬被弄得烦不胜烦就想把姜少泽狠狠揍一顿。那时候陈彬最讨厌的就是姜少泽了，别人家的孩子，无论什么都那么优秀，和他相比简直就像皓月去比萤火……不，去比地上随便什么乌漆麻黑的一团东西。

        不过不得不说，对陈彬而言，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注意着自己，还是一个这样优秀的人，也是一件值得满足的事情。姜少泽比他爹都关心他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他有时还有点开心。

        然而他的心态还是在听到了家里的电话时发生了变化，他的父亲说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生这个孩子。

        对啊，为什么呢？你们不想生我，我也不想被你们生下来。

        他向姜少泽抱怨，姜少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我觉得他们说的对。”陈彬虽然习惯了姜少泽其实不会说话的现实，但还是忍不住暴怒，然后两人打作一团。陈彬惊喜地发现不良少年的自己甚至不是姜少泽的对手，而且对方发起狠来直接抓了椅子狠狠敲向自己小腿把自己打得趴在地上。

        “我其实觉得你很无聊，”打倒他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无表情又语带嘲讽，“埋汰自己报复他们，是觉得他们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那么多年很喜欢你吗？面对一下现实吧，在大部分时候你只是一个不听话的，不知道为什么学坏了的臭小子。”

        “闭嘴！”他说，他叫姜少泽闭嘴，但他很清楚姜少泽说得对。

        姜少泽确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把椅子丢在一边开始整理被弄乱的衣服：“你也好自为之，我只是不想让班里的平均分被你拉下来太多，但是你坚信自己扶不上墙，我也没办法。”

        “你……你是只做对的事情的吗？”

        “不是，”姜少泽拿脚尖踢了踢椅子，“我要是做对的事情就不该拿这玩意敲你。敲完我就后悔了来着，要是把你打出个好歹。”

        “……”陈彬扭过头去不看他。

        姜少泽坐在椅子上盯着他。

        陈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反正我不想认我家那老头当爹了，要不我认你当爹吧。”

        姜少泽盯着他，面无表情：“你有病吧？”

        “没，我是认真的，”陈彬的语气居然真的有那么点严肃，但姜少泽觉得他严肃起来也像是在放屁一样，“我亲爹还没你管我管得多呢——再说你可比他好多了。再说了你不是想管我吗？不当我爹凭什么管我。”

        姜少泽被他的逻辑震慑，目瞪口呆动作不能，他的人生第一次遭遇如此惊心动魄的滑铁卢。哪怕在未来成为了皇帝，目睹了不少怪现象，这次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是常看常新程度的怪。不过他仔细思考觉得自己不算吃亏，就答应认个干儿子，直到陈彬初中毕业，恢复了羞耻心，父子关系从今往后就获得了一个断绝。

        他也是后来听说的，陈彬的父母不回家不是因为在外打工，据说他们是在什么国家机构工作，为了保密才不能经常回家。他养太子就是以陈彬为鉴，立志不要让太子感觉到缺少父爱，成为一个对社会，对大晓有贡献的人。

        最后太子谥号为仁。

        既然陈彬的亲爹回来了，他这个野爹也可以华丽退场，姜少泽回到自己家，看时间不早洗漱之后睡下。而在陈家，正在经历一场早就该来的父子争吵。

        争吵不必细说，就像任何一本书或者一个家里的父子吵架一样，陈彬的父亲气得直骂陈彬为什么不懂体谅他们，他们在外面忙得不可开交，陈彬在家里开摆。陈彬一边醉醺醺地坐在沙发上，一边说反正你们也没管过我，我长成这样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怪不了你们什么继续摆烂。最后争吵以陈彬摔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结束，他的父亲和母亲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叹息。

        “你说，他到底是像谁呢？唉，真是……”

        “算了，都那么多年，他还算没走到弯路上，已经不错了……也是我们对不起他在先……但你怎么没把该说的先说了呢？他那么晚还在外面，要是遇到……那个该怎么办？”

        “不会的，死不了。”

        “知道小区出现那个之后马上急得浑身冒汗的不是你对吧？但是反应居然消失了，应该不是自然情况，说不定是有高人……”

        “现在我们根本找不到应对的方法，就算通过规则离开，离开的也只有个人，那个还在，必须要找到破局的方法……”

        陈彬靠在房门上，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一片惊涛骇浪。他是醉得很厉害，但是没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在上公交车之前他还能配合着姜少泽走两步。他早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用最后的力气给手机开了摄像头揣在兜里才睡过去。那一段录像什么图像都没留下，却留下了不少的声音，其中最明显的，是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尖叫声。

        他们遇到了奇怪的东西，就像是小说里面写的那样，而且还是来者不善的那一类。他听到的名字只有一个，江牧云，陈彬下意识把自己的朋友姜少泽从事情里摘了出去。

        他从小就知道父母都在很厉害的岗位上工作，是了不起的人，小时候他视自己的父母为英雄。只不过最叛逆的日子缺乏调理，最后变成了认同学做父。他听着录音在想自己要不要把这段东西也给父母听一下，他的理性告诉他不管怎样给父母听了说不定能解决一个大问题，但小孩心里总是有的，那么点暗搓搓的恶意让他想再让父母着急一段时间。

        ——对了，这个时候班长会怎么做？他突然想。班长肯定会敲敲头，然后走出去，不管道不道歉都会把事情传达到，毕竟那和他生气的地方没有关系，而且还是重大线索。

        于是陈彬走出了房门，父母的对话一瞬间停止，他们面面相觑，不确定他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陈彬笑了起来，把手机丢给他们。

        “今天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了怪事。”他说。

        陈彬的父亲打开手机，脸色一点点凝重了下去，他有点想质问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喝得那么醉醺醺，没有留下关键的证据，最终他还是忍住了那种冲动。很明显，这就是“那个地方”，而且极其危险。但是他的儿子活下来了，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当时喝多了，不清楚。”陈彬的语气还是硬生生的，只是稍稍多了一点笑意。他很高兴，他终于知道了一些他的父母都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办，现在联系姜少泽同学吗？”

        “太晚了人家应该休息了吧？明天八点钟给他们家打电话。”

        很快陈彬的父母就敲定了事项，然而，对于他们来说有一件事是没想到的——那就是姜少泽的皇帝作息。姜少泽还是凌晨四点起床，四点半收拾完东西出门，拖着皮箱去赶飞机了，他买的是六点半的机票。

        姜少泽想去看泰山，中国古代皇帝封禅的第一选择，他封禅过两次，可惜都不是泰山，晓朝也没有泰山。古代没有索道，按晓朝的传统为了表示虔诚最后最陡峭的那段路还得他自己爬上去，姜少泽觉得要不是自己练武，自己恐怕得死在山路上——更何况他第一次封禅为表重视还随身带着太子。

        太子身体虚弱，半路就得要其他人帮忙背着，太监大多缺钙，最后那段路上去的时候只有他和侍卫，他又不好意思让拿着武器的侍卫再腾出第三只手来背太子，最后他的儿子还是他扛上山的。

        有了经验之后，第二次封禅他就再也不带人了。

        陈彬的父亲打通电话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姜少泽潜逃了，在知道对方已经连续一星期四点起床四点半晨练之后，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注视着紧闭的陈彬的房门。大家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你到底是怎么睡得着的？但他终究还是没说，只能问姜少泽的父母要到了姜少泽的电话。

        等他落地之后再说吧，陈彬的父亲感觉心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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