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记者风波

“好！既然武汉父老都同意，我蒋中正今天就代表中央奖励第四路军大洋三百万，以资鼓励！”蒋介石的话音刚落，底下的人群哄得一声，发出阵阵赞叹声。

        宋哲武本以为给他的嘉奖会是再给他的军衔加一级，或者是同意再给他增加一个师的番号？没想到给了他三百万大洋。

        军衔再增加一级就是上将了，现在这一时期，还在沿用北洋政斧时期的军衔制，衔级和衔称都不变。这时授军衔没有统一的机构，国民政斧可以授，总司令部可以授，军事委员会可以授，甚至上级机关或军政长官也可以授。另外，这一时期军衔和职务相比，衔高职低的情况比较普遍，一些地方军阀，也自封为上将。蒋介石在一次讲话中就说过，“国内军队同列强相比，战斗力特弱而将官特多，上将都数不清了。”在宋哲武的记忆里，直到1935年3月，国民政斧颁布了新的军衔等级表，把上将分为第一、第二两级，增设特级上将，军衔的颁发才正规起来。

        所以，是否增加军衔，宋哲武并不在乎。他最想增加番号。虽然没有番号他一样可以扩军，但毕竟有了番号后，他的部队就算是被中央政斧正式承认了，否则，他私自扩编的部队就是黑兵。而且被承认的部队编制越大、越多，也就意味着他在国内的地位越高，各方对他的拉拢争夺也就会更激烈，他也就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不过，给大洋也好，这可比那个不能吃、不能喝的上将军衔来的实惠多。宋哲武给蒋介石敬礼：“哲武代表第四路军全体官兵，感谢委员长褒奖。第四路军自哲武以下，坚决服从蒋委员长军令，定为国民革命再立新功。”

        宋哲武把“再立新功”几个字说得很重，这个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让蒋介石知道他宋哲武会继续服从他的命令，没有蒋介石的认可，他以后的一切想法都是徒劳的。

        蒋介石明白宋哲武话中的含义，点头微笑着说：“文戈，你对党国地忠诚我是知道地，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

        蒋介石摇摇手，止住了还要说话的宋哲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微笑着对羡慕地听着蒋介石和宋哲武谈话的韩复榘说：“向方兄，你和文戈两人一路劳顿，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住处，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再设宴为两位英雄洗尘，你看如何？”

        韩复榘忙说：“不敢，一切听委员长安排。”宋哲武表示要去第四路军设在德明饭店的办事处，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蒋介石点头，交待林蔚送宋哲武去德明饭店，要何应钦、宋子文、刘峙去送韩复榘到下榻处。何应钦虽然不情愿，可决不能当众拂了蒋介石的颜面。

        车站外停了许多轿车、马车、轿子，甚至还远远地停了不少洋车。先出来的蒋介石并没有马上上车，而是站在他的坐车前神情平淡地看着纷纷寻找自己座驾的各界人士。

        韩复榘和陪同他的何应钦等人在前，宋哲武和林蔚在后，卫士替韩复榘拉开了车门。就在韩复榘抬脚刚要上车时，忽然有人高喊：“请问韩复榘主席，你带大军驻兵武胜关，迟迟不肯进军武汉配合中央讨伐李逆，这是不是奉了冯玉祥的命令？冯玉祥是不是包藏祸心，想收渔人之利？”

        这突然的喊声不仅让韩复榘一愣，就是宋哲武也是一愣。抬眼看去，在宪兵们围成的警戒线后面的记者群里，一个戴着眼镜记者模样的男子正举着手中的本子在等韩复榘回答。

        宋哲武快速地用眼扫视一圈，几个关键人物的表情都看在眼中。蒋介石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身后的杨永泰也是一样；韩复榘先是一脸惊愕，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一低头就钻进了轿车；何应钦、宋子文、刘峙三人，甚至宋哲武身边的林蔚等人一愣之后都很快恢复了平静，宋哲武注意到何应钦甚至还狐疑地扫了一眼蒋介石的方向。

        宋哲武也有些奇怪，这个时代的记者竟然这样胆大，竟然敢羞辱国民政斧主席的贵客！难道是蒋介石安排的？宋哲武从何应钦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何应钦也怀疑是蒋介石安排的。宋哲武心思电转，马上想明白了，蒋介石有意安排的可能姓最大。当前蒋介石正在制造攻击冯玉祥的舆论，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向韩复榘提出这个问题，可以达到几个目的，第一、如果韩复榘不回答，外界可以理解韩复榘默认了；第二、如果替冯玉祥辩解，事实就是如此，会越描越黑；第三、还可收到挑拨韩复榘和冯玉祥关系的目的。这一石三鸟之计虽不是很高明，可威力却不小。

        林蔚悄悄捅了捅还在愣神的宋哲武，用眼睛示意宋哲武上车，宋哲武明白林蔚的意思，是怕一会再有人向他发难。宋哲武感激地看了林蔚一眼，抬脚就要上他的车。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宋哲武将军，国民政斧刚刚北伐打倒了军阀，可现在又出现了许多新军阀，你认为你是不是军阀？”

        宋哲武心想还真来了，蒋介石不应该找他这个好孩子的麻烦啊？可这时不置可否上车是绝对不行滴，宋哲武一边收回迈进车里的哪只脚，一边借着直起身子的机会，用眼角快速扫了蒋介石一眼，见蒋介石也是一脸诧异地看向身边的杨永泰，杨永泰微微摇摇头，没出声。

        宋哲武向问话的方向看去，在记者人群前面，一个俏俏生生的年轻女记者在看着他，他身边的记者们都有些惊诧地看着她，刚才向韩复榘发难的的那个男记者已经缩回到人群里，不知去向。

        见宋哲武看向自己，那个年轻女记者也不示弱，挺挺胸，直视着宋哲武大声说：“我是上海申报记者史珍，请宋将军回答我的问题。”

        宋哲武知道，《申报》，是旧中国在上海出版的历时最久、影响最大的报纸。提起《申报》，不能不谈到为《申报》发展作巨大贡献的史量才先生。正是他将《申报》发扬光大，发展成中国影响最大的报纸之一。在他主持办报期间，黄远生、邵飘萍、戈公振、俞颂华等著名记者、编辑都先后在《申报》工作过。

        史量才是名副其实的上海报业大王。他凭借在报界的实力，还向其他产业发展，1921年，参加创办中南银行，还发起设立民生纱厂，帮助扩大五洲药房，协助复兴中华书局。

        “读力之精神”、“无偏无党”、“服务社会”是史量才办报思想的核心。他生前把世界幸福寄托在完全读力的报纸上，包括经济上的读力，不接受任何政治势力、军阀的津贴。政治上自主，不听命于任何一个政治集团，不受官方或军阀艹纵。

        史量才和《申报》的无党无偏，不带色彩的读力精神，并不是没有自己的观点，只是这种观点是不以一个政党或集团的利益出发，而是以大多数人民利益出发。“国有国格，报有报格，人有人格”，是史量才掷地有声的誓言。他认为“报纸是民众喉舌，除了特别势力的压迫以外，总要为人民说些话，才站得住脚”。

        现在好像正是有史量才在办报，如果这个史珍真是申报的记者，那就绝不会是蒋介石安排的。可是不管是否是蒋介石安排的，这个问题他是必须回答的，不回答或是回答的不好，不仅蒋介石对他的看法会有改变，就是报纸上一登出来，他宋哲武在国内民众的形象也就会毁了。而且他注意到蒋介石在最初的惊诧后，现在正在神态专注地看着他。

        宋哲武镇静了一下，笑着说：“史小姐的问题好犀利，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宋哲武在尽量拖延着时间，在想着如何更好的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如果宋将军不回答，我是否可以理解你默认自己是一个新军阀呢？”史珍不依不饶地追问。

        宋哲武绷起脸，严肃地说：“史小姐，我想请你首先要明确军阀的概念。我宋哲武既没有以武力割据一方的政权，又没有以武力作为政治资本、拥兵自重，占有国家土地、国家资源，以扩充地盘为目的。何来军阀一说？”

        史珍不由脸一红，她刚才是怕宋哲武在向韩复榘一样上车不下来，没有认真想就提出这个问题。现在一想，这个问题问的的确有些唐突，这个宋哲武还真是有些特别，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地盘，也就谈不上武力割据，涞源还是河北省政斧管辖的。说他以武力作为政治资本、拥兵自重也有些牵强。

        不过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干了几年记者，在美国她可是见过那些老外记者的提问，那才叫刺激。话题一转，抓住宋哲武的话里漏洞，继续追问道：“那以宋将军的标准，‘武力割据、拥兵自重、占有国家土地、国家资源’这几条，国内这些地方实力派是否都应该算是新军阀？”

        宋哲武笑着说：“当然不是。”宋哲武心里暗叹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么一个难缠的角色。这要是回答说是，蒋介石会很高兴，可自己就把国内所有的地方实力派都给得罪了。而且，以后自己再向蒋介石要地盘做抗曰基地，也就不好说出口了。

        “那宋将军认为，什么样的实力派才算军阀？阎锡山算不算军阀？”史珍决定不给这个年轻的小军阀从容回答的时间，而且她认为这个宋哲武现在就在阎锡山的晋绥军里，好胜心驱使她要难一难这个英俊、思维敏捷的小军阀。

        宋哲武平静地说：“我认为服从中央政斧，听从蒋委员长命令的就不是军阀。山西阎主席听从蒋委员长命令，派我带领第四路军来讨伐桂系，自然不是军阀。”

        说完再不停留转身上了汽车，林蔚松了口气，也忙跟了上来。透过车窗，宋哲武看到蒋介石微笑着也上了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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